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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18節(jié)

    小姑娘脆生生地嘆口長氣,活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學(xué)究。

    她點了點王野,道:“王叔,不是我說你,我爹都親自過去了,你還跑上去湊什么熱鬧啊。我知道你擔(dān)心阿娘,可我也擔(dān)心哪。俗話說關(guān)心則亂,我們剛經(jīng)歷了一場追殺,都還不知道后面會不會再有追兵,你倒好,現(xiàn)場表演了一出精武行。你一向謹(jǐn)慎,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么?!?/br>
    王野愧疚地垂低了頭,他的確沖動了。殿下被賊人擄走當(dāng)然可恨,但獨留體弱的小郡主,更是不該。

    他沉聲道:“郡主,屬下立刻命人撤離此地?!?/br>
    何錯抱劍倚在一旁看笑話,眼里是濃郁的嘲諷。

    長孫蠻一扭頭,就看個正著。她站在車轍上,按住王野肩膀,懸空傾著身,貼過去使勁拍了拍何錯的劍。

    這一舉措把兩人嚇得不輕。

    何錯趕忙站直身:“郡主小心!”

    王野也伸出手,把長孫蠻抱在懷里,“郡主!不可如此胡鬧!”

    長孫蠻招手讓何錯過來,皺起小眉毛,嚴(yán)肅道:“何叔,我爹讓你保護(hù)我,沒讓你跟人茬架。你在這兒打過癮了,待會兒來追兵了怎么辦?要是再來個追兵,一不小心把我擄走了……”

    何錯立時冷下臉,再也不見吊兒郎當(dāng)?shù)纳裆?,“郡主,屬下知錯。屬下立刻準(zhǔn)備轉(zhuǎn)移?!?/br>
    長孫蠻松口氣,一手拍拍何錯的肩,一手又拍拍王野的臂膀,滿懷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何錯:……?

    王野:……?

    完全沒意識到不對的長孫蠻又指揮起來,“那個,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咱們一會兒就進(jìn)林子去。留兩個人在外面盯著動靜,以防我爹他們回來后找不到人?!?/br>
    人小言輕,眾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各自朝自家領(lǐng)頭看去。卻見兩位大統(tǒng)領(lǐng)立在那兒,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

    何大統(tǒng)領(lǐng)脾氣不好,還拔劍低喝道:“誰的耳朵不好使,我來給你治治?!?/br>
    死士們?nèi)瑛B獸散,親衛(wèi)們默默收起兵器。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在清掃痕跡這點上,花樣百出。不一會兒,余下兩個暗哨后,一行人競相遁入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大概是傷兵太多,再加上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騎兵們心思松懈,并沒有走太遠(yuǎn)。

    他們停在一處密林中。

    騎兵頭子左右環(huán)視一圈,吩咐人下去安營。他動了動胳膊,散亂如云的鬢發(fā)滑落,粗礪大掌一撩,露出了美人沉沉昏睡的芙蓉面。

    校尉跟在身旁,不自覺看愣了神。他吞咽兩聲,忍不住贊嘆道:“羅將軍,這就是長安那位嫡長公主?果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被喚將軍的羅猛冷哼一聲,眼里卻流露出貪婪的欲望。他不斷撫摸著手心秀發(fā),只感覺像握著一匹綿軟冰涼的上好綢緞。

    漸漸地,羅猛呼吸急促起來。他猛一抬頭,厲聲喝向校尉:“讓安營的人動作快點!”

    校尉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將軍想干什么??筛匾?,還有刺史王岳壓在頭上的鐵令。

    “將軍,刺史大人交代了,務(wù)必要把人盡快帶回冀州。而且,刺史似乎不想為難……”

    “費那么多話干什么!老子讓你去你就去,再多說一句話,老子廢了你!”

    羅猛兇神惡煞地說完一通,抱著人下馬。

    營帳才剛扎了一半,他已經(jīng)等不急了。羅猛粗著聲音,命人原地休整,一刻也不肯多待就揚(yáng)長而去。

    左右圍觀的士兵們擁上來,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互相勸解校尉。等一番暢談終了,年長者拍拍校尉的肩,嘆道:“唉,咱們將軍就是好這口,您也別上綱上線了。刺史大人又如何?在軍營里,還是咱們將軍說了算!”

    校尉忍下胸口那陣郁氣,憤憤朝樹林望了那一眼。

    真是可惜了!

    好好一個美人,居然被羅猛那樣的大老粗給……

    “嘭——!”校尉的神思猛被打斷。

    士兵們迅速警戒起來,當(dāng)即四散拿起兵器,校尉也連忙奔向戰(zhàn)馬。他們是騎兵,只有在馬背上才能發(fā)揮出最大優(yōu)勢。

    只可惜晚了一步。

    突襲而來的長刀斬落馬頭,校尉摔在地上,塵土飛揚(yáng),兜頭蒙了一臉。他倉皇失措地抬起頭,看見高揚(yáng)的馬蹄從鼻尖蹭過,緊接著,狠狠砸進(jìn)他臉旁的泥土里。

    黃昏交際,熾烈的冬陽從天幕滾落,帶來一片金燦燦的光芒。

    男人坐在馬背上,頷尖雪白,薄唇艷艷。他手中窄長的烏金刀頓在半空,刃尖滴血,像黑暗中的狼,死死地咬住了獵物。

    “人在哪里?”

    在死亡面前,校尉終于認(rèn)出了男人。之前經(jīng)歷的一場大戰(zhàn)還歷歷在目,恐懼從心底爬起,他顫抖著手,指了指那方幽深的樹林。

    “將……將軍,去那兒……長公?!弊詈笠蛔郑蜎]在校尉被割裂的咽喉里。

    “咕嚕咕?!睅茁?,血水劇烈噴射,眨眼間染紅了男人胯'下駿馬。

    他低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頭顱。

    “清掃此地,一個不留?!?/br>
    “是!”

    跟隨而來的三十名死士領(lǐng)了命令,手下功夫更加狠辣。

    猛然間,散過一道濃重血味兒的風(fēng),得閑的死士凝眼望去,只看到君侯的背影消失在林間。

    ……

    林間茂密,只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徑。荊棘交錯分布,羅猛顧著懷中美人,走得很是小心??伤降资莻€粗人,沒走幾步路,手臂上垂著的烏發(fā)就掛住了雜枝。

    頭皮扯動的疼痛感,終于將蕭望舒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羅猛粗中有細(xì),不然也當(dāng)不上一營之長。蕭望舒醒來的那一時刻,他就發(fā)現(xiàn)了異動。

    周圍雜草雖多,但也灌木林立,是個天為被地為席的好地方。羅猛忍住瀕于崩潰的欲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美人放在草堆上。

    “長公主……美人兒,老子,我乃冀州守軍騎兵營的羅猛將軍。你不要擔(dān)心,我這人雖然看起來粗魯,但向來憐香惜玉,只要你……”

    蕭望舒不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自然明白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她厭惡至極地別過臉,冷淡的神色不復(fù)存在。

    京畿大權(quán)被奪,依丹陽的性子,恐怕早已傳遞風(fēng)聲給了司隸部邊防。王野人手不夠,根本無法脫身去搬救兵。再者說,就算搬來了救兵,這會兒功夫也是來不及的。

    蕭望舒閉緊眼,深深吸口氣,胸口的鈍痛感逐漸加劇,像足尖下踩著的利刃,痛楚幾乎將她全身的力氣抽走。她只能蜷縮起手,用指甲掐入掌心,以圖最后那份清醒。

    事已至此,似乎除了一死,再也沒有其他辦法能免受這場橫災(zāi)。但她不能死。蕭望舒想,在很久以前,她就不單單是為自己活著了。

    她得活下去,她還有許多的事沒有做,她不能就這樣死去。

    窸窸窣窣的衣帶拂過枝椏,盔甲沉沉墜在地上,靜謐林間,那陣粗重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

    蕭望舒猛然睜開眼,死死盯著羅猛,趁他取下最后一件護(hù)甲時,她拼盡全身的力氣,把人推開,掙扎著往后爬去。

    羅猛勃然大怒,他伸手欲抓住她的頭發(fā):“跑,你還敢跟我跑!信不信老子把你——”聲音戛然而止。

    林間回蕩著“嗬嗬”粗聲,不一會兒就逐漸歸于靜謐。

    “鏘?!遍L刀回鞘。

    有人蹲下身,大片大片的織金白緞落在草間,眼見著惹上塵埃,卻無人在意。他只伸出修長如玉的手,輕輕地、緩慢地抬起她的下巴。

    烏發(fā)散亂的美人伏在地上,她仍然劇縮著瞳孔,慘白的臉上一片死寂。

    長孫無妄靜靜看著她,眼底翻滾著洶涌暗潮。玉肌溫涼,他重重摩挲著,良久,驀然一聲冷笑。

    如嗜血的狼。

    第24章 嵯峨(六)

    黃昏悄然退去,暮色四合。林子里倏忽掠過幾聲雀鳴。

    蕭望舒眼睫一顫,終于從瀕死之地回魂。

    她抬眼,渙散的瞳光凝聚。草木漸明,稀疏簇?fù)碓谥缚p間,色澤枯敗。再往前,是矜貴清雅的織金白緞,落著幾滴濃郁作嘔的鮮血。

    蕭望舒狠狠拂落那只手。

    烏發(fā)垂散,遮住了她的臉,只露出小巧挺拔的鼻尖。她啞著聲音:“別碰孤?!?/br>
    長刀杵地,男人懶懶起身。最后一抹殘光盡數(shù)擋沒,陰影像回潮的江水,困住了那方美人。

    他提刀欲行,“一刻鐘后返程。長公主走不走,自便?!?/br>
    美人扶著樹站起來,脊背挺直,緩慢而穩(wěn)穩(wěn)地,不留給任何人窺伺異常的機(jī)會。

    長孫無妄眄目,嘴角漠然。他手一抬,烏金長刀撥開荊棘。轉(zhuǎn)瞬合攏,掩去了男人離開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蕭望舒才慢慢彎腰。

    她死死地、用力地捂住了唇。

    細(xì)白指腹間,一滴鮮艷朱色砸落。她靠在樹上,胸口震顫,如缺氧的魚。卻又緩慢地、極盡細(xì)致地拭盡血痕。

    蕭望舒垂眼,收緊手心素絹,面無波瀾地轉(zhuǎn)過身。

    下一秒,她被狠狠抵在樹上。

    窄長黑鞘壓著腰身,蕭望舒別過臉。流云英英,月色清幽,露出他一半冰冷的面容。

    ……

    在野外生存上,幽州死士顯然比公主府親衛(wèi)好太多。

    密林多蟻蟲,長孫蠻被王野抱在懷里,何錯正忙著布置死士。萬幸的是,幽州人馬攜帶了行囊,等一應(yīng)安置完畢后,月亮已悄悄掛在樹梢。

    冬夜寒冷,即使是有王野擋去大半寒風(fēng),長孫蠻還是冷得直打噴嚏。何錯沉著臉,死士們終于從雜亂的行囊里翻出了獸皮毯子。往地上一鋪,再用狐裘緊緊裹著,小姑娘縮在毛絨絨里,露出了一雙烏黑溜圓的鹿眼。

    王野皺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夜里寒氣重,若不生火,郡主扛不住的?!?/br>
    何錯心下明白,但他還是面容凝重地拒絕道:“不行,追擊路上最忌暴露,一旦明火,很有可能會招來敵軍?!?/br>
    “那就取點銀霜炭過來,我替郡主熱一熱手爐?!?/br>
    何錯微愣,隨即搖頭,“我們匆忙行路,一切都從簡收拾。只帶了尋?;鹛?,且是備與路上應(yīng)急用的?!?/br>
    王野也是死士出身,自然明白。

    “火炭煙氣太重,郡主是受不了的……”

    “不用啦,我這樣挺好的?!背蠲疾徽沟膬扇说皖^,看見小姑娘乖乖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