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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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嘉閉著眼,他的手撐在門上沒有收回。 平靜的表面下,似乎有火山正在壓抑的噴涌:“讓百姓有尊嚴(yán)的好好活,對一個封建王朝來說很困難??上N蟻尚且偷生,我們又憑什么為了一己私欲,讓想活的百姓去死?” 系統(tǒng)答不上來。 經(jīng)過它的計算,以宿主現(xiàn)在的身份,如果弘朝陷入戰(zhàn)亂,它能獲得一整個世界的海量能量。宿主也能出一口氣。 但這顯然并不是他的宿主想聽見的答案。 “如果犧牲萬萬百姓,能讓活著的人過得更好。似乎聽起來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我們能么?”景長嘉問它。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我想做霍奇猜想,想把空天動力系統(tǒng)研發(fā)出來,想讓我的祖國成為世界科研中心。我擔(dān)不起另一個世界的責(zé)任?!?/br> 系統(tǒng)再一次覺得,景長嘉是個好奇怪的人。 在它搭載的出廠資料里,似乎很少有人會認(rèn)為能量來源世界是自己應(yīng)該擔(dān)起的責(zé)任。即便他們也在能量來源世界長久的生活。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景長嘉低聲呢喃,“顧聞號泣聲,揮涕獨(dú)不還……”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 等景長嘉再次從夢中醒來,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十二點(diǎn)。 景家父母早已去了店里,楊恒在客廳里靜音打游戲。聽見門口的開門聲,他將頭一仰,擱在沙發(fā)背上說:“哥你醒了,那我熱飯去?!?/br> 景長嘉安靜地看著楊恒。 他實(shí)在和楊以恒生得很像。十五歲的少年人,也是記憶中楊以恒十五歲的模樣。 目光安靜得猶如一汪深潭,楊恒被他哥看得一愣:“哥你怎么啦?我臉上有東西?我早上打擾你工作給你惹麻煩啦?” “沒有。”景長嘉笑著走過去,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我只是覺得,我們家小恒是個很不錯的人?!?/br> “那可不。有我這樣的弟弟你要珍惜?!睏詈愕靡夂吆邇陕暎氨淅锒际蔷司俗蛱旖o你做的菜,都沒動。我們倆對付一頓,晚上你就自己點(diǎn)外賣吧?!?/br> 馬上期末考了,老師們都很緊張。他吃了飯就急匆匆的回了學(xué)校。 家里重歸安靜。 景長嘉在沙發(fā)上獨(dú)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陽臺練了一套劍法平復(fù)心緒。 隨即他站定收劍,走去書房將房門反鎖、窗簾都拉上后,開口道:“系統(tǒng),讓我和楊以恒對話?!?/br> “正在鎖定時空?!?/br> 隨著系統(tǒng)的聲音,景長嘉眼前展開了一張電腦屏幕大小的虛擬屏幕。下一刻,勤政殿就出現(xiàn)在了屏幕之中。 勤政殿的偏殿光線昏暗,白日里竟也緊閉著門窗。角落里的香薰?fàn)t似是滅了,唯有幾盞燭火正亮著。 靠墻的小塌上凌亂的堆積著一些奏折,人卻不在。唯有床邊有一個身著朝服的身影,那背景莫名熟悉,好像是太醫(yī)院的院判。 景長嘉眉頭微皺,這模樣看起來,楊以恒竟似像是病了。 “……短短時日,多次……日后切莫動怒了?!?/br> 老院判的聲音隱隱傳來。景長嘉安安靜靜的聽著,沒有出聲打擾。 直到那位老院判轉(zhuǎn)過身,才猛地對上他的視線。 老院判渾身一抖,連忙躬身一禮:“云中殿下!” 這一嗓子猶如驚雷,他身后的人頓時站了起來。這一下景長嘉才發(fā)現(xiàn),藺獲居然也在這里。 他這位老朋友貫來冷漠的神色,此時卻轉(zhuǎn)為了陰郁。 想到這里是勤政殿,景長嘉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他眉頭微皺,冷淡地開口:“其他人都退下。藺指揮使與王公公留下。” 老院判遲疑地轉(zhuǎn)頭,就聽楊以恒聲音虛弱地說:“都退下?!?/br> 殿內(nèi)的人魚貫而出,王公公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后,才對著突然出現(xiàn)在室內(nèi)的明瓦恭敬躬身:“殿下,您可算肯回來看看陛下了。” 景長嘉平靜地掃了他一眼,才對著藺獲露出一絲笑:“你看起來可不太好?!?/br> 藺獲也笑了:“你看起來很好?!?/br> “寒暄話以后再說,正事要緊。”景長嘉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終于將視線放在了楊以恒身上。 楊以恒看起來確實(shí)不大好。 他雙眼滿是血絲,似乎連起身的力氣都不太有了。此時勉強(qiáng)撐著手坐了起來,面色卻蒼白得厲害。 一見景長嘉視線轉(zhuǎn)來,他就扯了扯嘴角:“嘉哥終于肯看我了。” 景長嘉安靜地看著他。直看到楊以恒不安地收起了所有表情,他才開口道:“王公公,我不在的這些時日,你的好陛下都做了些什么,說!” 王公公心中一驚,連忙躬身道:“殿下,這……” “說吧?!睏钜院銦o所謂地說,“你不說,我這位好哥哥就不知道嗎?” 王公公面露為難,神色哀戚地看著景長嘉。 景長嘉不為所動。他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泡了杯茶:“王公公若是不肯說……” 王公公頭皮一緊,立刻道:“臣說!” 可這話要說,卻也不能直說。要說得委婉,要能粉飾太平。最好還能平息了云中殿下的怒火。 可事實(shí)擺在那里,哪怕王公公說出花來,也改變不了分毫。 增農(nóng)稅,改糧價,加徭役甚至妄圖修一座捕雷捉電的通天塔……樁樁件件都聽得景長嘉青筋直跳。 王公公說完,緊閉上嘴安靜地退到了一邊。 景長嘉看向楊以恒,實(shí)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和何清極費(fèi)盡心思的除掉我,就是為了把這個好端端的天下給傾覆了嗎?” 楊以恒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一聲:“誰讓嘉哥說走就走。我若是不這么干,等得到嘉哥今日探看嗎?” 景長嘉面色一冷。 “我在鎮(zhèn)撫司獄時,曾經(jīng)反省過。” 楊以恒聽到這話一愣。 他以為景長嘉會罵他,或者會勒令他立刻廢止那些命令。他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 意料之外的話語讓他不安極了,他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又掙扎著坐起了幾分。 “你到我身邊的時候,已經(jīng)快滿十歲。在你七歲之前,先帝很溺愛你。后來一朝變天,你的地位也跟著天翻地覆。鎮(zhèn)撫司獄里很安靜,安靜得足夠我把這一生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仔細(xì)回想?!?/br> “所以我曾很認(rèn)真的反省過,我是不是低估了這段經(jīng)歷給你帶來的傷害?!?/br> 景長嘉直視著楊以恒,把話說得很平靜:“但我現(xiàn)在覺得,或許并非是因?yàn)檫@段經(jīng)歷?!?/br> 楊以恒頓時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 “胡說!不是的!我是我母后的兒子!我是你的弟弟!”他幾乎恐慌地沖著景長嘉喊,“嘉哥……我是你的親弟弟。” “好,我的親弟弟?!本伴L嘉緩緩頷首,“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 楊以恒抿緊了嘴唇,不肯回答。 “何清極這人,是姑母給你選的老師。我后來重用他,是看中他學(xué)識淵博又對你忠心?!本伴L嘉說,“吏部尚書周生德,是長袖善舞之輩。雖有私心,但也對得起他的名字。是個有公理德行之人。工部尚書虞德年……” “夠了!”楊以恒突然開口,“嘉哥,你難得見我,便只想與我說這些?” 景長嘉凝視著他:“那你想說什么?” 楊以恒脫口而出:“你身邊那個是什么東西!” “你問小恒?”景長嘉驀地笑了起來,“你既知是難得一見,你不問政事,不問蒼生黎民,你只想問小恒?!?/br> 楊以恒也報以冷笑:“怎么,說不得?” “倒也無甚說不得。”景長嘉笑容不落,“那是我姑母所生的,我的親弟弟?!?/br> 王公公恨不能捂住耳朵。而藺獲驚得一怔,他的視線在景長嘉與楊以恒之間走了幾個來回,到底按捺住了心中涌動的疑問。 楊以恒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還是景長嘉親口說出的答案。 他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如同白紙一般,立不穩(wěn)的身體再一次的顫抖了起來。 楊以恒抓緊了床沿,拼命的支撐著自己,可手卻軟得幾乎快要撐不住。 “……你騙我?!?/br> “我從不騙你?!本伴L嘉輕聲細(xì)語,“承受不住也是你要的答案?!?/br> 喉頭腥甜抑制不住地從嘴角流出,楊以恒抹了又抹,依然抹不盡。 “所以……”他埋著頭,滿嘴腥紅地開口,“那才是真弟弟,我才是這個假的。所以你要為了他,殺了我……造反嗎?” 景長嘉輕笑了一聲:“你這模樣,我都要分不清你是在乎這個天下,還是不在乎這個天下了?!?/br>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又喊:“阿恒。” 楊以恒猛地一震。 他已有一年多未曾聽見這個稱呼。此時此景再聽景長嘉這么溫柔的叫他,他幾乎都要撐不住的落淚。 “你看看你這個朝堂。我何須殺你,又何須造反?只需放任你這般下去,這天下沒幾年就該易主了?!本伴L嘉安靜地看著他,“這是我在北疆拿命拼出來的安寧祥和,你要親手毀了它嗎?” 楊以恒猛地抬頭:“嘉哥,我……” 景長嘉放下茶盞,清脆的瓷器敲擊聲輕飄飄就打斷了楊以恒的話。 楊以恒呆愣愣地看著景長嘉,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面對嘉哥平靜的審視,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他只能再次埋下頭,用力咽下了嘴里的腥甜。 他說不出話,可景長嘉卻還有話要說:“但我依然覺得我也有錯。我不該給你一個隨便鬧鬧脾氣,就會有人善后的錯覺?!?/br> 楊以恒預(yù)料到了什么,連牙關(guān)都開始打顫。 “我不會回來,永遠(yuǎn)不會。我有我自己的國家,更有自己的家人。”景長嘉說,“而你,如果擔(dān)不起肩上的責(zé)任,百姓自然會選出新的人來承擔(dān)?!?/br> “你要看著你拿命拼回來的國家傾覆嗎?”楊以恒用景長嘉的話問他,“你……你舍得嗎?” “舍得。”景長嘉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已經(jīng)不是云中郡王了。我有我自己的國家?!?/br> 不停顫抖的牙關(guān)似乎磕到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