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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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小麥已經(jīng)種好,只等著時間去孕育。 而怡河的上游,還有百姓正在抓緊時間連夜開墾土地,打算抓著秋種的尾巴整好田地,再多種一些莊稼。 江玉珣被山風(fēng)吹得瞇起了眼睛。 但沒了周圍人的“恭喜”聲,他的心也難得靜了下來。 春皓山雖然不高,但自此處正巧能俯瞰怡河與兩岸的平原。 江玉珣不由順著官道向西看去。 遠(yuǎn)處有幾個小黑點(diǎn)正慢慢地向春皓山下移來,過了一會后江玉珣方才看清,那是運(yùn)送糧食的馬車。 今年的夏稅收得格外順利,此時就連大周最西邊郡內(nèi)的糧也已送到了昭都附近,只等著被著存入寧平倉中。 馬車一路向東,將到春皓山下時終于被崗哨中的士兵攔了下來。 ——炸堤的時間將近,前方已經(jīng)不再安全。 又過了一會,遠(yuǎn)處的屋舍內(nèi)生出了淡淡的炊煙。 一切都平靜而有序。 整片怡河平原,都在將散的晨霧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卯時將近,應(yīng)長川終于回眸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是在緊張?” 如今的自己好歹已是朝中重臣。 怎么能將“緊張”掛在嘴邊? 聽他這么問,江玉珣下意識就想嘴硬。 然而此刻他腦袋已經(jīng)搖了起來,嘴上卻只得誠實(shí)道:“臣方才簡直是要緊張死了?!?/br> 春皓山下的風(fēng)吹起江玉珣鬢邊一縷長發(fā),發(fā)絲微亂的江大人終于不像方才那么緊繃。 他趕忙整理儀容儀表。 應(yīng)長川跟著笑了起來:“如此夸張?” 方才江玉珣那被迫成竹在胸的樣子全部落入他的眸底。 但此刻,會緊張、會擔(dān)憂的江玉珣,才是只有應(yīng)長川能看到的樣子。 天子莫名地享受這樣的特殊。 “是啊,”慫都慫了,江玉珣索性放棄掙扎道,“萬一一會出什么問題,豈不是愧對了這么多人的努力,還有百姓與各位同僚的信任?!?/br> 他頓了幾秒忽然小聲補(bǔ)充了一句:“……還有陛下的?!?/br> 江玉珣一點(diǎn)也不想讓信任自己的人失望,無論這個人是誰。 “愛卿僅僅是因?yàn)閾?dān)憂辜負(fù)眾人的信任而緊張?” 江玉珣穿越前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沒幾個月。 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后他成熟了不少,如今已將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功夫?qū)W了個十成十。 但在debuff的影響下,他還是輕聲道:“更重要的是……臣完全不敢想若此次計劃失敗,那么整條河道又該怎么辦?!?/br> 說話間,他的聲音也不由微微顫抖了起來。 自覺有些失態(tài),說完這番話后江玉珣停頓幾息突然笑道: “不過臣也接受一切結(jié)果,無論好壞。” 江玉珣的語氣無比認(rèn)真,顯然是真的做好了失敗與背負(fù)罵名的打算。 說話間,春皓山上突然傳來一陣鐘聲。 那口巨大的青銅鐘就懸在不遠(yuǎn)處,它被敲響的那一刻,江玉珣所在的觀景臺都跟著一道震了起來。 江玉珣方才緩過來一點(diǎn)的心情再度變得緊張。 他臉色蒼白,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攥在了一起。 “時間馬上要到了……”江玉珣喃喃自語道。 正坐在觀景臺最前方的他看到,有身披輕甲騎著快馬的士兵正從春皓山下朝怡河而去。 他的手中高舉著火把,目標(biāo)正是那根引線。 江玉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名騎兵。 目送著他將探下身將火炬貼在了長長的引線之上。 這番動作士兵已訓(xùn)練了無數(shù)次。 不過剎那,引線便被他點(diǎn)燃。 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士兵迅速騎馬轉(zhuǎn)身奔向春皓山。 江玉珣的耳邊再次傳來一陣鐘鳴。 觀禮臺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朝山下看去,期待著“巨雷切堤”的瞬間。 又是一陣鐘鳴,士兵騎馬躲至春皓山下沒了蹤影,長長的引線也在這一刻燃到了盡頭。 ——就是這一刻! 怡河上那縷熹微的火光忽然消失不見。 江玉珣下意識攥緊了手心,并忘記了如何呼吸。 他隱約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這是怎么回事?” “你們看到剛才的火光了嗎?” “雷呢?”說著,那人還疑惑地抬頭朝天上看去。 “難道是玄天未曾賜力……” 就連來自克寒的使臣,也在這個時候疑惑地回身朝身邊的人問了起來。 江玉珣的手攥得愈發(fā)緊,指甲似乎已經(jīng)在這一刻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雖未回頭,但他卻能感受到背后眾人如同實(shí)質(zhì)的眼光。 就在這個時候,應(yīng)長川的聲音出現(xiàn)在了江玉珣的耳邊:“愛卿不必?fù)?dān)憂。” 江玉珣下意識回眸看向天子。 觀禮臺上眾人莫不緊張觀察著山下的動靜,只有應(yīng)長川不緊不慢地端起桌上茶盞。 這一瞬,天子的聲音壓下各種各樣的異響,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火藥的藥量已經(jīng)經(jīng)過反復(fù)測算,試過幾次都沒有問題?!?/br> “況且退上萬步,若此事真的出了問題……”應(yīng)長川一邊說一邊放下手中茶盞,將他的目光落在了江玉珣那雙鴉黑的眼眸上,“不是還有孤這個天子嗎?” 銅鐘又一次敲響。 江玉珣的心臟似乎也被震麻了一瞬。 應(yīng)長川雖然沒有明說,但江玉珣卻清楚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倘若此事失敗,他并不是要用天子之權(quán)收拾殘局,而是與自己一道承受所有的質(zhì)疑。 “轟——” 一聲悶響壓過了不遠(yuǎn)處的鐘鳴。 整座春皓山甚至于整片怡河平原都跟著震動了起來。 有人驚惶失措,瞬間站了起來想要逃命:“地震?!” “快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不是地震,”站在他旁觀的官員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怡河,“是河堤,怡河的河堤被切斷了!” - 卯時天還沒有大亮,仍有一部分百姓正在熟睡。 巨大的轟鳴將他們從睡夢中驚起。 他們正欲驚慌躲藏,卻在看清了天色之后想起——今日卯時,不正是切堤的時候嗎? 春皓山觀禮臺上,包括巫覡在內(nèi)的眾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只剩江玉珣與天子仍靜坐在人群的最前方。 爆炸還在繼續(xù)。 長長的土質(zhì)堤壩在這一瞬迸裂。 細(xì)碎的沙土瞬間化作黃霧,被風(fēng)裹著吹向了整片平原。 長堤好似一條金色的巨龍,正翻騰著掙脫鎖鏈的束縛。 巨大的煙霧下,沒了束縛的怡河水直直地朝東奔涌。 如另一條青龍與沙塵匯聚的巨龍糾纏著向前。 爆炸聲還未結(jié)束,巨大的水聲便已有了震透耳膜之力。 觀禮臺上不知是誰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斷了!” “堤壩自己斷了!” 本該溫柔的河水在剎那間沖毀了茍延殘喘著的最后一道河堤。 生出的巨浪如鮮血般朝平原上溢去。 江玉珣的心跳這一瞬重得快要沖破胸膛。 正是此刻,熟悉的聲音突然劃破煙塵傳到了他的耳邊。 “放手。” 江玉珣張嘴便嗆了一口塵土:“咳咳……什么?” 應(yīng)長川有些無奈地朝他笑了一下,緊接著江玉珣的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溫?zé)帷?/br> 天子握住了江玉珣的手,有些無奈地輕輕拍了幾下并朝他搖頭道:“把手松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