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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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與應長川的住處僅有一墻之隔。 江玉珣下意識后退幾步,遠遠地離開了那堵墻。 末了坐在桌案前,為自己到了滿滿一大杯水。 喝完之后,胸肺間的癢意方才落下。 然而江玉珣并沒有就此放松,而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流云殿的隔音效果怎么樣? ……不知道在應長川那邊能不能聽到我咳嗽的聲音。 入冬之后,流云殿不但燒起了火墻,甚至四壁也懸了錦繡壁毯。 墻壁的真實材質(zhì),被遮擋在了壁毯之下。 停頓片刻,江玉珣不由躡手躡腳地朝著墻壁走去。 末了站定在墻壁旁,輕輕將耳朵貼了上去。 誰知他剛一站定,腳下的木質(zhì)地板便極不給面子地“嘎吱”了兩聲。 “……!” 江玉珣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時間,側(cè)殿內(nèi)靜得針落可聞。 幾秒過去,江玉珣的耳邊仍沒有半點聲音。 就在他準備松一口氣時,耳邊忽然傳來“篤篤”幾聲輕響。 應長川的聲音,隨之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江玉珣耳邊:“愛卿站在墻邊做什么?”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且聲音里還帶著幾分難得的倦意。 最重要的是! 那聲音近得好似就在耳邊。 ……馬失前蹄。 江玉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板,老實交代道:“臣想試試流云殿隔音如何?!?/br> 墻那邊似乎傳來了一陣輕笑:“愛卿以為如何。” 此刻,江玉珣已經(jīng)確定流云殿內(nèi)的隔墻皆是木質(zhì),隔音效果幾乎等于零。 他不由咬唇,無比沉痛地說:“臣以為,往后更要謹言慎行了……” 最好在睡覺的時候,都找個東西把嘴封上。 - 描金的玄色馬車緩緩駛出仙游宮,在十幾名玄印監(jiān)的陪伴下朝著怡河而去。 大半年時間過去,怡河的引河已挖成了五分之一,進度要快于預想。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哐哐”重響,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高處:“江大人,化遠寨到了?!?/br> 說話間,江玉珣已經(jīng)撩開車簾從馬車內(nèi)走了出來。 同時遠遠地向怡河邊看去。 化遠寨附近的引河已經(jīng)開挖完畢,此時河工正在用石硪夯土。 “石硪”單看外表,像是用巨石鑿成的圓盤,四周還有許多小孔。* 小孔一邊拴著繩子連接石硪,而另一邊則被攥在河工手中。 此時眾人正一邊喊著號子,一起協(xié)力將石硪拉至半空,再任其自由落下砸向土地。* 他們一遍遍重復著“打硪”的動作,逐漸夯實新筑成的河堤。 看了一會后,江玉珣攏了攏狐裘,對身旁的人說:“走,正好要用午食了,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是,大人!” …… 怡河河堤之上,筑堤者一邊打硪,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快午時了!看東邊,那里已經(jīng)開始做飯了?!?/br> 身旁的人順著他的視線向東邊看去,果然見到了裊裊的炊煙。 見狀,他忍不住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些河工原本多是聚集在昭都地區(qū),還未來得及遣回原籍的流民。 如今卻被整編在一起,負責整修怡河河道。 大周立國至今一直忙于戰(zhàn)亂,還沒有建過什么大型工程。 起初,眾人本以為自己是來作苦役的。 到了之后才知道,這差使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們每日工作的時間,由前朝規(guī)定的六個時辰縮短至四個時辰。 甚至就連吃、住的條件,都遠勝過想象。 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號聲。 正在打硪的河工紛紛放下手中的繩索,向一旁的化遠寨走去。 “……阿嬸,這是什么味道,怎么如此之香?”有年輕人忍不住朝樹下的大鍋湊去。 他還沒看清鍋里的東西,便被手持木勺的婦人揮手趕開:“先去洗手,別忘了江大人定下的規(guī)矩!” “是是!”年輕人連忙去一邊的水井旁排隊,等洗完手后終于看到了來得早的人碗里的東西。 粗瓷大碗里盛滿了乳白色的湯,里面還飄著綠瑩瑩的蔥花。 鮮甜的香味此時正隨著熱氣一道直往人鼻子里鉆。 “……這,這是rou?”他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道。 “自然!你這是凍傻了嗎?連rou都認不出來了,”端碗的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一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要吃的話快去排隊,別在這里愣著了。” “誒,誒……是!”年輕河工如夢游般站到了隊伍最后。 今日的燉鍋正好架在了上風口,有風自那個方向吹來,不但沒有半絲寒意,且滿是甜甜的rou香。 這順風終于把他吹醒過來,排在隊伍最后的年輕人不由拽了拽同伴的袖子,不敢置信地問他:“這些rou真是官府給我們吃的?” “自然!”排在他前面的中年男子正好是個話癆,眼見隊伍還長,他索性轉(zhuǎn)過身來說,“還記得今年夏天,陛下處理了一群妄想逼宮的官員嗎?” “記得記得!”年輕人連忙點起了頭。 今年夏天他還是流民,每日只發(fā)愁如何吃飽,完全沒工夫去管朝堂之事。 身邊人說的那件事,他也是到了這里后才知道的。 ——朝廷的人說,怡河修鑿共需三年。 只要能夠在這里干滿三年,他們便能在怡河平原上獲得一片屬于自己的田地。 不過若想獲田,單單是認真修鑿怡河還不夠。 每日工作結(jié)束之后,他們還要學習耕作之法,甚至聽人講最近一段時間朝堂上的大事要情。 有人妄圖逼宮一事,他們便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 中年男子忍不住深嗅了一口空氣中的甜香,接著才對他說:“那些罪臣的家產(chǎn)均已充公,我們今日吃的rou,便是從他們田莊中來的!” 年輕人當即明白過來。 隊伍不斷向前,說著兩人已走到了大鍋旁。 “阿嬸,給我們盛滿一點?!?/br> 站在大鍋邊的女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放心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我可不敢少了你們的!” 聞言,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重整河道,怡河兩岸注定有百姓要丟土地。 新的荒地還未墾出,這段時間官府便雇他們來為河工做飯食。 不但河工們在這里吃,每過幾日前來巡查的官員也會在這里與他們同吃。 擔心丟了這樣一份好工作,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懈怠。 木勺在鍋內(nèi)攪了一下,連rou帶湯正好舀滿一碗。 將湯碗交出去的同時,那做飯的阿嬸又捏起一撮蔥花給他們?nèi)隽松先?,頃刻間便將人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擔心某日有官員來河堤邊吃飯,自己做的不合他口味。 負責做飯的阿嬸每日都在研究如何提升口味。 一口羊湯下肚不但驅(qū)走了冬日的寒意,更叫人唇齒留香。 就連不遠處另一口鍋里的黃米飯,都不再那么誘人了。 “……好喝!” “比宮里的飯菜還好吃——” 化遠寨另一頭,一座村屋內(nèi)。 病還未痊愈的江玉珣吃得還算斯文,但和他一起來的玄印監(jiān)則一個個似餓鬼投胎般,兩三口便解決了一大碗羊湯。 要不是江玉珣吩咐過不能與百姓搶吃的,他們或許還會再去排隊要上一碗。 此時與江玉珣一道在村屋內(nèi)吃飯的,除了玄印監(jiān)外還有整個工程的總負責人尹松泉。 同樣三兩口就喝完湯的他一邊撫須一邊說:“聆天臺的工匠果然厲害,有他們在施工速度快了不止一絲半點!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能提前半年完工?!?/br> 小半年沒見,風吹日曬之下尹松泉臉上的溝壑多了不少,但是目光卻分外明。 喝完最后一口羊湯,江玉珣也放下了手中的粗瓷碗。 雖然早料想到聆天臺的工匠一定不錯,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道:“他們主要厲害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