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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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臺之上,大司卜與巫覡均面如土色。 河風撩起少年的長發(fā),江玉珣直直地朝祭臺看去。 他的目光格外堅定,似一把劍劈入人心底。 “司卜大人,葛寶生既然沒死,那您方才問到的究竟是什么?”江玉珣緩緩笑了起來,“是不小心在蒿里找錯了人,還是……壓根就沒找到他呢?” 少年的聲音不算大,卻正好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是啊,葛寶生沒死那剛剛又是什么情況? 祭臺之上,大司卜突然重重咳了起來。 巫覡們當即圍了上去。 河風吹散了祭臺邊的煙霧,方才半隱于霧氣背后的司卜與巫覡,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甚至還毫無風度、亂作一團,沒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樣子。 祭臺下,百姓也亂哄哄吵得不可開交。 “這人莫不是江玉珣找來演戲的吧?” “葛寶生如此虔誠,怎么可能配合演戲?況且我親眼看到他被大水沖走,誰會用命開這種玩笑!” “……可是司卜大人怎會出錯?” 怡河畔一片混亂,人仰馬翻間忽有一名巫覡忽然穿過人群,來到了江玉珣的面前。 他穿著件淺灰色的法衣,看上去位級不低。 “少司卜久聞江大人之名,一直想見您一面,沒想今日竟在此處遇到,”巫覡的話壓過嘈雜的吵鬧聲,傳到了江玉珣耳畔,“可惜今天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司卜大人只好邀您明日到聆天臺小坐片刻?!?/br> 少年回眸與玄印監(jiān)對視一眼……原來少司卜今天也在附近。 怡河畔的事鬧得太大。 半天就能通過現(xiàn)場上千百姓之口,傳遍整片平原。 向來喜歡藏在幕后的少司卜,此時終于按捺不住了。 雖然說是邀請,但是巫覡的語氣與措辭,完全容不得少年拒絕。 說完這句話,他便點了點頭退回祭臺。 眾所周知,少司卜商憂才是聆天臺里最難對付的那一個。 巫覡走后,玄印監(jiān)立刻警覺起來:“商憂這個時候找江大人做什么?” 江玉珣拽了拽韁繩:“……想來八成是要借機拉攏我,或從我口中打朝堂內的消息?!?/br> 他們終于等不及想要試探,應長川究竟是否如傳言一般身受重傷了。 玄印監(jiān)猶豫道:“那您去嗎?” “自然要去,”江玉珣想了想說,“我最近風頭正盛,少司卜絕對不敢在聆天臺內除掉我,去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祭臺上亂作一團,江玉珣沒興趣再看下去。 說完,他便騎馬轉過了身。 回頭看到玄印監(jiān)眾人略為擔憂的表情后,江玉珣笑著對他們說:“放心,我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該講什么不該講?!?/br> ?! 等等,江大人一直認為自己是懂得分寸的嗎? 下一刻,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朝江玉珣看了過來。 回憶他從前種種言論。 玄印監(jiān)突然覺得,絕對不能放江玉珣一個人去見少司卜! 作者有話要說: 江玉珣:懂得分寸,自信滿滿。 其他人眼中:什么都敢說,行走的大漏勺。 大司卜眼中:……命里克我! 應長川眼中:忠良。 第15章 應長川重傷的消息越傳越真。 越來越多的朝臣開始打探皇帝的動向,甚至于就連盤踞在北方邊境的折柔,也有了活躍的跡象。 他們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月鞘山高千仞,矗立于怡河平原之上,遠遠望去似刀鞘橫放,頗為壯麗。 聆天臺建于此山半山腰,站在其中可靜瞰整片平原。 未時,江玉珣帶著一名隨從抵達聆天臺。 他沒有去正殿,而是直接被巫覡領到了南側的一座小院中。 剛走近,江玉珣便嗅到了一陣撲鼻花香。 不大的院子里栽滿了茉莉,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商憂,正在為它剪枝。 見江玉珣過來,商憂笑著放下手頭的花剪:“江大人來了,有失遠迎。” 伸手不打笑臉人,江玉珣也朝他點頭:“見過少司卜?!?/br> 聆天臺內滿是珍禽異獸,說話間又有一只羚羊自叢中走了出來。 江玉珣不由皺眉——怡河附近不適合羚羊生存,它在這里大概活不了多久。 “江大人不必拘禮,”見江玉珣看羚羊,商憂又隨口道,“若是喜歡的話,將它抱走便好?!闭f著便要命人來抓。 “不用,”江玉珣輕輕搖頭看向商憂,“司卜大人叫我來聆天臺,不會只是為了這些小事吧?您有什么話直說便好,不必拐彎抹角?!?/br> 江玉珣“持正不阿”的名聲早已傳遍朝野。 他向來和聆天臺不對付,若這個時候突然變化態(tài)度,反倒會惹人生疑。 不愧是聆天臺真正的cao控者。 商憂的情緒果然比大司卜穩(wěn)定許多。 他笑了一下并沒有生氣,反而真的如江玉珣要求的那樣,直白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找江大人來是想知道,經歷過昭都大雨、怡河決堤兩件事后,您在百姓中已經樹起威望。如今不利用這威望為自己謀求利益,只當一個小小侍中豈不是太委屈了?” 終于講重點了! 商憂這么說,并不全是為了拉攏自己。 他更想借自己的反應,判斷出應長川此時的狀態(tài)。 “不當侍中難道來投靠聆天臺嗎?”少年的語氣里,帶著些許厭惡。 聽到這里,不遠處的兩名巫覡對視一眼。 ——皇帝的身體狀況,十有八九不容樂觀。 二人不屑地想: 江玉珣不過是一個沽名賣直之人,這種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好名聲”。 無論心里怎么想,越到危急關頭,他便越是嘴硬。 要是再一根筋一點,說不定還能做出自裁殉國的事來呢。 此時,商憂心里也有了底。 他隨手捻下一瓣茉莉,笑了起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江玉珣抬頭看了看天色:“司卜大人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我還有些公事沒處理,若沒其他事的話,請恕我先行告退?!?/br> 如今賑災才是頭等要務,商憂把自己叫到聆天臺來講這些有的沒的,實在是太耽誤時間。 “我想問的已經問完了,”商憂丟掉手里的茉莉,慢悠悠地開口道,“江大人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正欲離開的江玉珣腳步忽然一頓。 此時應長川不在身邊,他身上的debuff并不起效。 按理來說,他大可以閉嘴不惹麻煩。 但此刻,少年卻很想替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問商憂一句話…… “確有一事。” 江玉珣身邊隨從略為緊張地向他看去。 ……江大人怎么還有話要說?我要不要打斷他? 商憂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江大人但說無妨?!?/br> 茉莉并非華夏本土花卉,此時剛剛傳入大周不久,一株可值千金。 至于羚羊,更是難得、難養(yǎng)。 這些東西,都是聆天臺的簇擁者上供的金銀換來的。 想到這幾日自己在怡河邊的見聞…… 江玉珣終于忍不住將那句話問了出來:“我想知道,司卜大人就從來沒有良心不安過嗎?” 守在小院角落的巫覡,瞬間拔出懸在腰間的長劍:“你這是何意?!” 不同于他們,商憂臉上的笑意不落:“司卜乃天幸,聆天臺的一切皆是天恩,享受天恩何必不安?” 他的語氣無比理所應當,想來是真心這么以為的。 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 江玉珣身邊的隨從立即上前,拔出佩劍將他擋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