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怎么也想不到。

    在往后十年里的某一天，周嘉也無聲閉上了眼，眼淚卻從他的臉頰沉默落下，他沒看我，只是用力握著我的手在顫抖，身后是漫天綻放又墜落的煙花。

    我把他對我說過無數(shù)遍的話還給他。

    我說，周嘉也，你能不能快樂一點啊。

    第15章

    ◎我只需要在這里等待，就會有人帶我離開?！?/br>
    周嘉也拿了第一上去領(lǐng)獎，他的那幫狐朋狗友全來湊熱鬧。

    這次的獎品出盡風(fēng)頭，大家都很眼饞，仗著跟周嘉也熟，選獎品的時候湊了不少人在旁邊，讓他選什么的都有。

    張楠楠也踮著腳眺望：“你說周嘉也會不會選明信片啊，他要是選明信片就好了，一套有幾十張，到時候看看能不能厚臉皮要一張。”

    我累得不行，腿還是沒什么勁，不怎么愛動，無力看熱鬧，依然坐在原地。

    但他似乎對這些沒什么興趣，隨便拿了一個就讓開了。

    人很多，只能憑著周嘉也個子高看見他的臉，完全看不見他選了什么。

    張楠楠非常好奇，仍在張望：“他這么快就拿了走了，怎么也不仔細挑選一下?！?/br>
    我沒什么力氣的癱軟坐著，隨口說道：“不感興趣吧?！?/br>
    “唉也是，我剛剛那么賣力的安利都沒讓他動心?！睆堥獓@氣。

    而后，張楠楠哎了一聲，“他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我剛要抬頭，厚厚的一聲，一個本子精準的扔到我腳邊。

    我茫然看著站在我不遠處的周嘉也，我撿起來，問他：“是幫你拿回去放你位置上嗎？”

    他跟著他朋友走開，回頭笑道：“你要是想自己拿著也行?！?/br>
    周嘉也和他朋友走遠，我還在發(fā)愣。

    遠了還能聽見他朋友勾著他脖子很氣的說：“讓你拿明信片啊，拿個本子干嘛。”

    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幕兀骸爱?dāng)筆記本啊，學(xué)生不拿本子拿什么。”

    他朋友被他說得沒話了，無語道：“行行行，知道你上學(xué)期突飛猛進，你們班主任親手送你進校隊?！?/br>
    他好不謙虛，滿意應(yīng)下：“你知道就好。”

    是張楠楠狂搖我肩膀把我搖回神，她滿眼的光比我還興奮：“什么意思，周嘉也這是什么意思，四舍五入算不算送給你了?。俊?/br>
    我咳了兩聲，比較冷靜地回她：“話是這么說，但是我真的自己拿了有點不好吧?！?/br>
    張楠楠也冷靜了一點，但仍然有那么一點點賊心，“不過……就算你自己私吞了，他應(yīng)該也不會說什么吧？”

    “吃人嘴軟。”

    “……唉好吧?！睆堥眠^本子翻開，感嘆道：“真的好好看啊，頁內(nèi)設(shè)計也好美啊，是我我都舍不得拿來寫字?！?/br>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和張楠楠慢慢走回了班級場地。

    我沒有把本子放在周嘉也的座位上，因為人太多了，我怕大家傳來傳去，最后弄丟了。

    到了運動會結(jié)束，宣布了解散，周嘉也還沒回來，我抱著自己的凳子和他的本子回了教室。

    他忙著收拾場地和搬東西，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

    同樣的理由不能用兩遍，我不能昨天找不到試卷，今天也找不到試卷，可是又想不出其他理由，我只好磨磨蹭蹭慢慢收拾拖延時間。

    張楠楠和蔣檸拎著書包在門口催我，我實在拖不下去了。

    這時候忽然靈光一閃，我讓她們先去公交車站等我，我上個廁所馬上就來。

    但是我拖延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周嘉也，我只好把他的本子放在了他的課桌里。

    就在我遺憾慢慢走出教室時，與回來的周嘉也迎面撞上。

    他跳高摸門框，一個慣常的動作，只是沒料到這個時候會有人從教室后門出來，我一頭撞在了他懷里，撞得鼻尖很疼。

    他也被我嚇一跳，連忙低頭問我：“林薏？你怎么還沒走啊，撞哪了？”

    我捂著鼻子，其實痛覺還好，那一下痛過去之后也就算了。

    可在我緩著疼的時候，周嘉也一直道歉，每一句都很誠懇，所以聽起來感覺他慌極了。

    我沒忍住笑，捂著鼻子道：“你別道歉了，不嚴重。”

    周嘉也聽到我說話，松了口氣，“這不是怕又把你惹哭。還疼嗎？”

    這件事我又計較上了，這不是他第一次說。

    “不疼了。”我解釋道：“我沒有被你惹哭過?！?/br>
    “行?！?/br>
    他這么說著，摁了一下我的腦袋，很輕，像是沒轍的敷衍。

    而后他問道：“怎么還沒回家？”

    我沒敢說我是想回家前再見他一次，我又把跟張楠楠和蔣檸說的理由說了一遍：“剛剛肚子疼?！?/br>
    他哦了一聲，低頭再次確認我的鼻子沒有出血，“回家吧，回家后要是有事再來找我，我電話你也知道，到時候我親自陪你去醫(yī)院?！?/br>
    我?guī)缀醣灸艿?，眼睛亮了一下?/br>
    而后意識到我的反應(yīng)太過明顯了，幸好我是低著頭，他應(yīng)該沒察覺。

    他低頭說話時的氣息很近，讓我這一刻的心跳很明顯，可我只佯裝淡定的哦了一聲，說道：“本子我放在你課桌里了?！?/br>
    結(jié)果，他眨了一下眼睛：“放我課桌里干嘛？”

    我怔愣抬頭：“那放哪？”

    他不可思議的笑，像是比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給你了啊?！?/br>
    我：“……？”

    周嘉也越過我進了教室，從課桌里抽出那個本子又回到我面前，直接丟進我手里，單手插兜順勢靠在了門上，“我拿這個有什么用，你見我什么時候要寫那么多字?！?/br>
    我接著本子，仍一愣一愣的望著他，“那你為什么不選個別的？”

    他扯了扯嘴角，“都一樣?！?/br>
    “……哦?！?/br>
    我下意識就問道：“那你喜歡什么？”

    “我？”他微微挑眉。

    我忽然心虛，連忙補充道：“我有個朋友問的……今天看你特別帥，找我打聽你的事。”

    “你哪個朋友。”

    “……”

    我哽了哽，“也不能算朋友，我也不認識，就是其他班的，坐得近就聊起來了?！?/br>
    “哦?！?/br>
    “……嗯?！?/br>
    氣氛就這么僵持著，我覺得空氣都在灼燒，我自己都要編不下去了。

    周嘉也當(dāng)沒當(dāng)真我不知道，不過經(jīng)常都有人來我們班上打聽他，之前我跟他坐得近，位置又靠著門口，找我的人特別多，而我每次都會一五一十轉(zhuǎn)達給他，他倒是每次都認真聽我說完，聽完后只說知道了，顯然早就習(xí)以為常。

    所以，我編的，也算有理有據(jù)，符合常理吧。

    然后我聽到他笑一聲，“以后少幫別人打聽這些?！?/br>
    “嗯?！?/br>
    “還不回家?！?/br>
    我如負釋重，抱著書包就從他身邊溜過，“我走了，再見?！?/br>
    我的鼻子完好無損，連鼻血都沒出，很可惜沒有機會讓周嘉也親自陪我去醫(yī)院。

    周嘉也送給我的那罐軟糖我還沒有吃完，我把它和本子一起放在了我的書桌上，臺燈暖黃的燈光籠罩著，它們就立在那里溫柔陪伴著我。

    張楠楠已經(jīng)上傳了相冊，空間有動態(tài)提示，她已經(jīng)把今天拍好的照片全都傳了上去，我一個一個點了保存。

    張楠楠拍了很多照片，有我們?nèi)齻€的合照，也有她偷偷拍的我的單人照，還有一些校園里的風(fēng)景，有班上其他在比賽的同學(xué)，還有她玩得比較好的我不認識的朋友。

    最多的，自然是周嘉也。

    后來她又上傳了第二次，是別人拍的照片，她存下來也一起傳到了自己的相冊。

    我竟然在其中看見了一張我和周嘉也的合照。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是合照，只是恰好站在一起被拍到。

    是我和張楠楠站在趣味項目比賽場地旁邊的時候，周嘉也和他的朋友從我身后走過，他摁了一下我的頭，我茫然回頭，正好看見他笑著對我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照片顯然是要拍周嘉也，我只在畫面上占據(jù)了很小的一角，隔著人群擁擠，我被擋得只有半張臉，而他在人群里笑得耀眼又好看。

    而我和周嘉也真正意義上的合照，是高一結(jié)束拍的全班大合照。

    我站在第一排，周嘉也在最后一排，隔著最遠的距離。我在鏡頭前只會不自然的僵硬微笑，而他一如既然，扯著嘴角張揚燦爛。

    期末考試結(jié)束，我拿到了成績，還有那張大合照。

    班上組織大掃除，把這個待了一年的教室打掃干凈，班上的大部分活都給了男生，我只需要擦好自己的桌子。在教室打掃得差不多了，等待著檢查的時候，男生干脆玩了起來，追著在扔黑板擦。

    結(jié)果有個男生扔偏，直直朝著我砸了過來，飛到了我的額頭上。

    班上的人大多跟我不怎么熟，男生就更說不上熟，有時候路上碰到都要想半天才記起來我的名字。

    忽然砸到我，他們頓時有些慌，但又只會尷尬的問同學(xué)你怎么樣。

    我疼得捂著額頭，一時說不出話來，疼得眼淚直往外鉆，只聽到周圍吵吵嚷嚷都是聲音不停在說對不起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樣要不要去醫(yī)務(wù)室。

    直到我聽見周嘉也的聲音，他撥開人群走進來拉住我的手腕，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林薏，起來，去醫(yī)務(wù)室?！?/br>
    我想搖頭說不用，但是額頭正疼，稍微動一下就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