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行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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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華敲了敲碗,一副無語的表情:“你不樂意,誰敢把你的給上去?!?/br> 話音落,江晚手往旁邊移了移,手上沒注意,不小心撥到湯碗,“砰”一下,碗掉在地上,瓷片混著湯水,碎了一地。 林芝華抬手拉上她的胳膊,往她身上看:“燙到?jīng)]?” “沒有,”仍舊是軟軟的聲音,解釋,“不小心碰到了?!?/br> 家里碗碟那么多,林芝華并不在意一個碗的壽命:“摔就摔了,沒燙著就好?!?/br> 江晚抽了紙彎腰擦自己的毛絨拖鞋。 紙巾沾掉淡白色的湯汁,起身時聽到林芝華說:“你先去坐你哥那邊,讓劉媽把瓷片掃了。” 她猶豫了一下,瞟了眼對面的男人,端著碟子站起來,往裴行初那側(cè)走。 “小心點,別踩到瓷片?!绷种トA囑咐。 江晚剛落座,碟子還沒擺好,裴友山接了個電話,起身往陽臺走,林芝華聽到電話里的聲音,停了對裴行初的“教育”,也跟了上去。 裴友山的父親年近九十,各種基礎(chǔ)病加在一起,身體每況愈下。 這回也是,醫(y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偌大的餐廳,沒了林芝華兩個,忽然空空蕩蕩的,沒了聲音。 劉媽正半跪在地上,把濕抹布包住的碎片往垃圾桶里抖,“嘩啦——嘩啦”的細碎響聲。 江晚攥著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挑著面前碟子里的青菜。 她不想吃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走。 會太明顯。 劉媽收拾東西收拾得細致,但也慢。 這么靜默的幾分鐘,江晚卻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jì)。 終于,劉媽用手里的抹布最后抹了下地,撐著腿站起來。 劉媽從身旁走過,腳步聲消失在身后的廚房時,江晚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為什么會那么難捱了—— 她有點怕裴行初當(dāng)著人再說點什么不該說的。 那還不如讓她跟他單獨呆著。 就像現(xiàn)在。 右手邊翻冊子的聲音還在響。 一下又一下。 江晚抬眸往不遠處看了眼,陽臺上的兩人側(cè)對著屋內(nèi),表情都不怎么好,電話還沒打完。 目光收回來時不由自主地往旁側(cè)落了落。 下意識的動作,她自己都沒注意。 但不期然的,卻對上了裴行初的視線。 兩秒后,江晚眼神晃了下,不太自然地轉(zhuǎn)開。 身旁的人貌似也沒什么和她繼續(xù)對視下去的欲望,手腕輕動,再次翻了翻手里的相冊。 沒過多久,劉媽拎著洗過的拖把從后面走過來,想再清理一遍灑了魚湯的地。 江晚輕輕呼了口氣,忍受新一輪精神上的折磨。 好在幾分鐘后,陽臺上的那對夫妻掛電話走了回來。 林芝華剛坐下便問:“有想接觸的嗎?” 裴行初把冊子合起來,放在一旁:“嗯。” “誰?” “南漪?!?/br> 江晚聽著兩人的對話,眉心輕輕擰了下。 竇亭樾的表姐? 太專注地聽聲,讓她的筷子移錯了地方。 桌子上有一盤蟹rou拌的竹筍。 臨近經(jīng)期,她小腹痛得厲害,實在不適合吃這種寒性的食物。 但東西已經(jīng)夾起來,也不好再放回去。 想了想,她把夾的那塊蟹rou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用筷子往旁邊推了推,沒再動。 裴行初把冊子遞還給林芝華時看到了江晚的動作。 他目光在她盤子里沒動的菜上停了停。 ...... 晚飯結(jié)束,裴行初去樓上書房辦公,快九點的時候下來,去了趟廚房。 廚房冰箱旁還放了個半人高的矮腳冰箱。 用來放各種低溫保存的藥。 裴行初在那個矮子冰箱前蹲下,拉開門,往里看了一眼。 最下一層是空著的。 他目光在空著那層頓了頓,合上門起身,從另一個冰箱里掂了瓶礦泉水出來。 “行初,”劉媽端了個鐵盆從門外走進來,“是要拿什么嗎?” 鐵盆里放了醬料和嫩白的筍。 要過冬了,她想腌一些筍絲。 裴行初看了眼盤子里的筍,突然問了句:“家里還有杏仁嗎?” “有,”劉媽點頭,隨后摘掉手套笑了下,“想喝杏仁姜茶?” 劉媽不是淮洲本地人,家鄉(xiāng)帶過來的杏仁有種獨特的香味。 杏仁加姜,煮開再放少量冰糖,淮洲本地的甜湯。 淮洲的孩子從小喝到大,大多都喜歡這個,裴行初也不例外。 這些年劉媽不知道煮了多少回。 她從櫥柜里拿出煮鍋:“還是多加糖,最后放點桂花蜜?” 裴行初點頭:“麻煩劉媽了。” 劉媽笑:“跟我客氣什么?!?/br> ...... 晚飯后江晚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本科在倫敦讀的藝術(shù)設(shè)計,臥室里有摳叩君羊把留意齊齊散散靈思追更最新完結(jié)文一間自己的小畫室,再過幾個月她可能要再出國修個學(xué)位,最近在準(zhǔn)備比賽。 拿出先前第一版的初稿,修了點細節(jié),想拍個照片問問上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兼閨蜜宋芙時,外間門被敲響了。 江晚從畫室出來,去開門。 劉媽手上是冒著煙的甜湯:“來給你送姜茶?!?/br> 裴行初要喝,總不可能只熬一碗,劉媽煮了一小煮鍋,分開盛進碗里,端了送上來。 剛煮出來的姜茶冒著熱氣,很淡的黃色,放了桂花蜜。 江晚搓了搓手,欣喜地接過來。 她痛經(jīng)嚴(yán)重,姨媽來前的兩三天就會腹痛。 剛吃完飯,她去廚房看過,冰箱里調(diào)養(yǎng)痛經(jīng)的中藥已經(jīng)沒有了。 上次喝完忘了取。 看來這兩天要再去找一趟醫(yī)院,拿點藥回來。 江晚臉皮薄,痛經(jīng)這種事不好跟家里誰說,拿藥也都是自己去。 劉媽把碗遞到她手里,收了托盤:“要喝再喊我,樓下還有。” 江晚乖巧笑道,說了句“謝謝劉媽”。 江晚這句“謝謝”含了十足的誠意。 在裴家住了二十幾年,劉媽是除林芝華夫妻倆,對她第二好的人。 小時候喂她藥時特地準(zhǔn)備的麥芽糖,半夜起來給她做的宵夜,以及現(xiàn)在的姜茶。 江晚垂眸看了看手里熱騰騰的碗,笑了。 是真的感謝。 門關(guān)上,江晚端了碗往回走,畫稿的思路被打斷,她突然沒了想法。 索性走回床邊坐下,專心致志喝碗里的姜茶。 她單手托著碗,右手習(xí)慣性地去劃手機。 點進朋友圈隨便劃拉了兩下,退出,再點進。 這樣重復(fù)了兩次,仿佛在猶豫什么。 最后一次從朋友圈里退出時,拇指輕抬,終于是壓在消息列表的界面,往下滑。 她動作嫻熟,沒有任何停頓的,直接滑到底。 最底端有一個消息框,頭像是空白。 信息框也是空白。 備注的名字只有單單一個字,是“裴”。 是裴行初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