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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個太子當外室 第11節(jié)

    ◎此女倒是個非常人◎

    顏青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很小,娘還沒死,爹帶著她和娘一起去看廟會。

    當時正逢二月十九,觀音誕日。

    廟會上人山人海。

    有賣紙馬的賣香燭的,有演雜耍的演猴戲的,有好多賣小吃的攤子,有糖葫蘆、魚糕、糍粑,有餛飩、魚丸、麥芽糖、杏仁酥……

    還有觀音過街。

    那扮觀音的人極美,雌雄莫辨,芳蘭竟體,當時她還年幼,不懂什么是美,卻看呆了眼。

    后來娘問她,觀音好不好看?

    她看了看柔笑著的娘,卻覺得娘比觀音更好看。

    畫面一轉(zhuǎn),天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到處濕漉漉的,散發(fā)著土腥味的泥地,一踩就是一個水坑。

    她心里很慌,卻又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顏青棠就宛如看戲一般,看著自己不顧泥濘帶著人徒步趕到那個小土坡,趙成在哭,哭得稀里嘩啦,她也想哭,卻沒有眼淚。

    所有人都擔憂地看著她,似乎怕她承受不住,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實她很冷靜。

    一種隔離在塵世之外的冷靜。

    然后她看到那個人。

    那個無所不能,那個小時候總是扛著她逗她笑,那個在娘死的時候,哭得比她還大聲,那個總是笑呵呵看著她,說要看著她長大、成親、生子的男人。

    如今他不能笑了,他閉著眼睛,渾身冰寒,臉白得發(fā)青,整個人狼狽地半埋在骯臟的泥土里。

    她看見舅舅來了。

    一向笑得像彌勒佛鮮少慌張的舅舅,眼睛里藏著驚慌和不敢置信,舅舅似乎想安慰她,她卻還是很冷靜。

    “舅舅,你留在這,幫我查一下。”

    “我?guī)У丶??!?/br>
    他不能躺在這,他該走得體體面面。

    畫面又一轉(zhuǎn)。

    她看到了顏世海上門,見對方明明做戲蹩腳,卻還要端著一副虛偽的模樣,她心里只想笑。然后是出殯那日,顏翰河、顏氏那些族老……

    忽地,又是漫天大水。

    她在水里沉沉浮浮,一道帶著猙獰面孔的黑影向她撲來……

    在她溺斃之際,她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觀音。

    一個掙扎,顏青棠醒了來。

    室中溫暖靜謐,隱隱飄著藥香,有光從窗外灑入,她順著看過去,恍若自己還在夢中。

    “姑娘,你醒了?”

    看著銀屏的臉,顏青棠有些發(fā)愣。

    “銀屏?”

    “姑娘你終于醒了!我沒事,六子也沒事,不過他替我當了一刀,受了傷,宋叔也沒事……”

    向來穩(wěn)重的銀屏,一邊哭一邊說。緊接著屋里進來了許多人,過了好一會兒,顏青棠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原來他們被人救了。

    當時宋天見勢不妙,讓六子帶顏青棠先從水里逃,他則和其他護衛(wèi)以拖延為主。

    顏家這十幾個護衛(wèi),是顏世川重金請來宋天后,宋天出面張羅的。都是鏢師出身,個個武藝過人,和那群‘水賊’打得有來有往。

    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漸漸有人受傷倒下,‘水賊’也突破他們的阻擋,沖上了樓。

    這時,銀屏和六子起了作用,他們故意鬧出動靜,吸引著‘水賊’去殺他們,借著對船艙的熟悉和對方周旋,直到退無可退,才果斷跳水。

    去追顏青棠的那個‘水賊’,其實并不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而是有錯殺不放過,凡是跳水的人,一律被他們派人下水追殺。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江面上突然行來一艘燈火通明的船,也是那艘船上的人救下了他們。

    “那位馮爺應(yīng)該是行伍出身,船上的船夫都能以一當十,只可惜那伙水賊實在太狡猾,見有人來便駕著船跑了,我們幾乎都受了傷,便沒有追攆?!?/br>
    宋天靠坐在椅子上說。

    他大約三十七八歲,生得體壯高大,面黑精悍。不過這次他也受傷了,胸前綁著白布,臉色蒼白,顯然失了不少血。

    “我怕那伙人殺回馬槍,便棄船上了岸,帶著姑娘和受傷的人來了蘆墟鎮(zhèn),其他人則讓他們坐船調(diào)頭去了洪里鎮(zhèn)。”

    從吳江縣城到盛澤之間,共有三個大訊防點和六個小訊防點。

    每個小汛駐扎一名駐守官,一名皂隸,十八個弓兵及若干水兵。小汛與大汛交錯,保衛(wèi)著整個吳江盛澤段的運河和水道,訊防之上又設(shè)巡檢司統(tǒng)管。

    宋天沒讓人去臨近訊防點找巡檢司求助,反而故布迷障兵分兩路,顯然是心中有所顧忌。

    “那伙人應(yīng)該不是水賊,太湖一帶的水賊早就絕跡了。我與他們交手時,見對方刀法稀疏平常,卻都是一個路子,而且這些人水性極好,遠超常人,我恐怕是……”

    宋天說得很含蓄,但并不代表顏青棠聽不懂。

    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人,水性都不差,如若能遠超常人,應(yīng)該都是常年和水打交道的。

    這些人大約會有幾種身份,常年跑船的、打漁的,以及訊防水兵。而只有后一種人才會武藝,并擁有兵器,且殺人毫無負擔。

    宋叔這是懷疑襲殺他們的人和巡檢司有關(guān),才故意避開,以免羊入虎口?

    顏青棠陷入思索中。

    良久后,她長吐一口氣,緩緩道:“宋叔你做得對,敵暗我明,不得不防。”

    她嗓子很疼,說話聲音嘶啞,臉白得像紙,一點血色都沒有,她說一句,銀屏在一旁擔憂地看一眼。

    “我們的傷亡如何?”

    宋天露出黯色:“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傷,死了一個船夫和兩個護衛(wèi)?!?/br>
    船夫是示警時,被人砍殺了,一個護衛(wèi)最先趕到,跟著遭遇毒手。這伙人下手極狠,上來就殺人,顯然奔著全部斬殺來的。

    這也是為何宋天會那么果斷讓六子先帶顏青棠下水跑,他知道這番若是弄不好,所有人都得栽在這。

    事實證明他沒有料錯,死的另一個護衛(wèi)就是掉下水后,被人追上殺死在水里的,也幸虧顏青棠足夠果斷,也敢下手,不然這次她也逃不掉。

    顏青棠也露出黯然神色,須臾后打起精神道:“宋叔你替我告訴他們,凡傷、亡者,都有撫恤,顏家不會虧待他們。”

    “那位馮爺可還在?救命之恩,需當面道謝才可?!彼謫枴?/br>
    “那位馮爺似乎不是主家,只是別人的護衛(wèi),不過那位主家沒有露面?!彼问暹t疑道。

    “賊子逃跑后,我撐著傷前去道謝,也是怕被賊子殺個回馬槍,想求助他們。對方見我們模樣凄慘,又聽聞我想帶女眷先行找個安全地方落腳,便吩咐馮爺護持我們來到最近的蘆墟鎮(zhèn)。姑娘醒前,馮爺正打算走,若姑娘想見,應(yīng)該還能見到。”

    “那先留下對方,待我收拾一二,與他當面道謝?!?/br>
    顏青棠強撐起疲軟酸疼的身子,讓銀屏服侍她更衣。

    期間,銀屏似有些埋怨她不顧身體,到底救命之恩大如天,也沒好多說。

    梳妝時,顏青棠透過鏡子,看到她頸上那道已經(jīng)烏黑發(fā)紫的淤痕。

    那股瀕死感至今讓她心悸。

    她撫著淤痕,目光翻騰不止,讓銀屏為她拿了條帕子纏著暫做遮擋。

    片刻后,顏青棠見到了‘馮爺’。

    見他面容堅毅,體格高大,氣勢不同尋常人。

    果然如宋叔所言,像是行伍出身。

    顏青棠讓銀屏松開攙扶著她的手,俯身為禮。

    馮爺側(cè)身擺著手道:“姑娘不用多禮?!?/br>
    顏青棠也不是矯情之人,拱手說:“大恩不言謝,我乃顏氏商行少東家,家在吳江盛澤鎮(zhèn),主做絲綢生意,其他也略有涉足。在蘇州一帶雖沒有大勢力,但為商者多少也要給顏家?guī)追诸伱妫院篑T爺?shù)材苡杏蒙系?,盡管去有顏氏商行標記的鋪子留話,定竭盡所能?!?/br>
    馮統(tǒng)領(lǐng)以為見女眷都是些婆婆mama哭哭啼啼的場面,哪里見過這等爽利的女子?

    又見她雖外表柔弱、形容凄慘,但言談之間鎮(zhèn)定自若。又自稱是少東家,一個女子是少東家?顯然非尋常人。心中也升起一股好奇,是何人又為何要殺她?

    其實本身他留著沒走,就是為了得到一些消息,也好回去交差。

    “不知姑娘對何人對你下手,可有什么方向?那些人可不是尋常人?!弊潞?,馮統(tǒng)領(lǐng)意有所指道。

    顏青棠想了想說:“一時倒也沒什么方向,不過最近家里倒是出了一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關(guān)?”

    她大致將父親因故去世,族里三翻四次上門想瓜分家產(chǎn)的事說了說。

    之前宋天暗示顏青棠,‘馮爺’似是行伍出身。行伍出身,又另有主家,那他的主家必然是一個官。

    來了后,她見‘馮爺’樣貌氣質(zhì)皆非尋常人,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樣的官才能動用如此護衛(wèi)?

    反正不會是小官。

    對方救他們一命,又‘命’馮爺護持他們到達安全地方。難道這世上真有只做好事不求報的人?

    肯定是有的,但顏青棠也清楚為官者的‘心氣’,小民小事可犯不上大官去cao勞擔憂,并做到如此地步。

    再結(jié)合那伙‘賊人’有可能和巡檢司有關(guān)。

    顏青棠得出一個推論——對方可能是巡檢司上級,又或是能管巡檢司的人,再或者干脆是微服私訪的過路欽差,才會想借著她這條線順藤摸瓜,看是否能查到其中有什么弊腐之處。

    既然如此,那她還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揚?當然是要多多給‘線索’,最好能借助對方的手,鏟除自己的敵人。

    一番說完,顏青棠慚愧道:“馮爺,讓您見笑了?!?/br>
    馮統(tǒng)領(lǐng)略有些唏噓:“也難為你一個女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