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軟花柔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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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裴時行,你又拿我當(dāng)什么??” “我這?段時日?對你溫柔小意,予取予求,你不是很喜歡很享受么??” 她艷麗又凌厲的面孔倏然逼近他的面。 “那都是本宮裝出來的!” “你不就是想要個木偶人一般順從聽話?的女子來做你的妻子嗎?你憑什么?看?到本宮的真實一面?!?/br> 她恨恨松了力道,紅唇里吐出的話?語同眼底的鄙夷一樣殘忍: “你配嗎?” 元承晚亦是心懷惱恨。 同裴時行有關(guān)的這?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與他意外有了一場,懷了二人的孩子,至后來他猜出孕事?,主動求娶。 而后又是他挑破一切,逼著皇兄也逼著她給出了一道承諾。 她好似又重回少時那段惶惑無助的日?子,只?能對著上位者施舍的雨露恩威,俯首順從應(yīng)承。 甚至生出了自棄之意。 好似她天生就應(yīng)該是一個犧牲者,少時為謀奪大業(yè)而奉上自己的自由與婚姻。 及至現(xiàn)下,更是將自己的一切都全無保留地予給裴時行。 以她一身?換得他們君臣的和諧,換得天下安穩(wěn)。 可是這?一切當(dāng)真到了那般地步了么?? 并沒有。 她生而尊貴,不必俯就他人,亦不必依附于裴時行、裴氏的羽翼之下。 從前是她一時想錯,當(dāng)真將自己也騙了過去。 將自己看?的那般無助,那般無能也無力,只?能主動解開自己的衣帶,勾纏上裴時行的脖頸,柔順受下他予她的種種折磨。 但其實并無此必要。 她本來就沒憑借過誰,少時經(jīng)歷的每一個難關(guān)都是靠自己闖蕩過來的。 同楊氏母子的每一次試探周旋都迫近死亡;在?燕巢危幕的困境里拋棄那些有毒的食物,取粗茶淡飯來給養(yǎng)自己的身?體,安撫自己鼓噪不安的神經(jīng)。 在?每一場笑里藏刀的陷阱里同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每一次,她都未有求過旁人的助力。 便是當(dāng)年楊氏有意賜婚,她就一定要依靠兄長?來拯救她嗎? 不是的。 她可以嫁給那個身?量是她兩倍有余的粗野男子,但她也會盡力保護好自己。 不護貞潔,而是健康。 少時的元承晚剛強果敢,憑自己闖過了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卻在?成年后的太平錦緞里,被泡軟了意志和筋骨。 面對著裴時行的逼迫,她的心頭居然想的是犧牲與順從。 這?份突變的惶惑感?或許已在?她心頭沉默醞釀了許多?,但直到那日?。 她忍著羞意在?裴時行面前袒露自我,因他的狎昵而泄出每一聲吟.泣與長?嘆。 在?他以唇舌舔卷完最后一滴,目露癡迷地吻上她的發(fā),夸她“好乖”的那一刻。 長?公主因這?句夸贊,渾身?生冷地抖了一瞬。 她這?么?乖的緣由是什么?呢? 是在?那一刻,原本迷離沉淪的眸子重新?清晰,她好似聽見少年元承晚在?她耳邊的聲聲痛罵。 何至于此,何須如此? “我不配?” 衣冠凌亂的男子仍保持方才被她推倒的姿態(tài),放縱地仰下去。 其實他勁瘦的腰肢強韌有力,輕而易舉便能起身?將她覆在?身?下。 但他此刻只?是頹靡地仰望著她,將那張惑人的俊面笑出溫文的味道: “我若是不配,那誰配呢?” 他釋出全部的自己來蠱惑元承晚: “貍貍,你告訴我好不好?” 可惜下一句,還是未能藏住眼底的冰寒之意: “你告訴我,我去把他們都殺了。” 裴時行自此刻他仰望的神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狽姿態(tài),也看?到了自己遮藏失敗的貪婪殘忍。 他亦開始沉淪。 在?這?一刻肆無忌憚地,徹底在?她面前撕破所有偽裝。 暴露出自己的本質(zhì)。 可惜元承晚并未被他嚇到。 她眸中仍是雪亮,紅唇將笑意擴的更大: “你應(yīng)該知曉了李釋之的奏折對不對,裴卿聰明如斯,應(yīng)該也猜到了,是本宮在?背后授意這?些人不斷冒頭?!?/br> 她話?里帶了莫測的意味: “裴卿生而才高驚絕。若大周沒有裴卿,如失曜目明月,長?墜萬古黑夜; “可若只?有裴卿,很多?事?情想必也是推不動呢。” 她的確在?將自己向前栽培過的勢力一支支收攏,再一股股地拉起來。 拉他們起來,同裴時行平分秋色。 “可你既然猜到了我在?同李釋之聯(lián)絡(luò),那你為何不說呢?” 她果然無愧于裴時行曾贊過的每一聲聰慧之名: “因為你也認為,對我不需勞神,不需起半分警惕是不是? “你也覺得我怯懦如斯,只?敢偏安一隅,什么?也不敢沾染是不是?” 她的確曾有過迷失。 以為只?要自己主動放下手中兵戈,再親手沾滿污泥抹到自己身?上,將遍身?涂黑便可自保。 可是這?樣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求的是自保,可也只?是在?旁人面前搖尾乞憐,受制于人。 “要處處受你的逼迫,要對著你主動解開衣帶,以rou.體換得你的垂憐?!?/br> “這?樣有什么?意思呢裴時行?何不如由我自己來緊握刀鋒。 “雖然會被割破手,但若有一日?,世?不容我,哪怕是死,我也只?會是死在?自己的刀鋒里?!?/br> 長?公主俯首,將自己目中翻滾撕裂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望進裴時行眼中。 卻在?觸到他滿目欣賞與痛意的時候,忍不住怔了一瞬。 裴時行只?覺自己連呼吸都在?疼,可偏偏因了此刻遍身?皆是光彩的她,渾身?的血又是滾熱的。 “貍貍,”他目中的迷戀與憐惜一時交織。 “我并不是想逼迫你,折辱你;我的確卑鄙算計,我的確滿腹心計,我想困你在?我身?邊?!?/br> “元承晚,我只?是想讓你愛我。” 她每一處都那般合他心意,他處處回避,狹隘地在?心底給她下了紈绔淺薄的定斷。 而后告訴自己,這?不是裴氏該要的妻子,這?不是裴時行該沾染的女子。 幸好天意憐他。 哪怕她自始不知,哪怕他自欺回避,這?兩條看?似殊無交集的線終究會相交在?一處。 冥冥的紅線會牽引世?間?的一對男女跨過所有的偏見和自我蒙騙。 越過一切他自以為是筑起的高墻堡壘。 而后他終究一敗涂地,對她俯首稱臣。 可這?又怎能算作失敗。 他得她作婦。伴他們的小兒一日?日?成長?,聽他讀書時,小兒會用?一雙小腳來同阿耶游戲。 他一日?日?發(fā)現(xiàn)她的精彩,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狹隘,而后對她生憐,生起更多?的愛意。 或許男人對女子生出的憐惜才是世?間?最鋒銳無痕的奪命刀。 更甚于愛。 元承晚怔怔望著他目中的痛苦之色。 她憶起了許多?往事?。 是裴時行曾多?次參奏她有違禮法,同玉京樓的郎君達旦宴樂;是那日?他自她的沉默中自己揣摩出了教她學(xué)會那句話?的人,是那個宣闐小郎。 重要的是,他竟然知曉這?個小郎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迷霧終究撥云見日?,秋日?的水漸漸枯落下去,露出石上的斑駁印跡。 也終究串連起并不算隱晦的脈絡(luò)。 “裴時行,你自很早以前,便對我生情?” “是啊?!迸釙r行對她微笑,“臣自很早以前,便開始覬覦殿下,不知悔改?!?/br> 元承晚一時沉默下去。 可哪怕他此刻被她跨.壓于身?.下,裴時行也終究是那個心懷不軌,多?智明悟的裴時行。 他眸中的痛色在?她的沉默中漸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