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背聊S久的辛戎終于開口了。

    聽見辛戎毫無起伏的聲音，祁宇感到更加荒謬了，痛苦清晰地襲來，抓住他的身體。他顧不了眼前的情敵了，獰笑著，將整個正面緩緩轉(zhuǎn)向辛戎。

    “我什么都沒得到！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得更好，活得更有尊嚴(yán)！規(guī)則是幫他們的，不幫我！他們不讓我參與制造這個世界，但我必須遵守這個世界的爛規(guī)則求生！結(jié)果呢，這場游戲的設(shè)計卻是讓設(shè)計者贏，哪里還有公平？！這都是我的錯嗎？”

    “那我又有什么錯呢？”辛戎盯著他問，臉色變得蒼白且嚇人，“在九年前，你放過我，跟我干脆利落分手就好了，為什么非要把我也卷進(jìn)來呢？”

    辛戎當(dāng)然有錯！怎么會沒錯……他放棄了他選擇別人，就相當(dāng)于帶走了他的呼吸，否定了他的生存價值，放任他腐爛。

    祁宇沒有回答辛戎，反而朝蘭迪泄憤地蹬了一腳，蘭迪被踢得東倒西歪。

    然后，祁宇舉著槍逼進(jìn)辛戎。距離越來越近，他只要一傾身，就能決定著他們親密的極限。

    “我能活到今時今日，不是僥幸得來的……”他的唇貼向辛戎耳畔，輕聲戲謔地說。

    可話一落，他喉嚨里唐突地生出一種非人類的聲音，像是擠壓在胸膛里的哽咽。緊接著，他眼皮一翻，眼白可怖地露了出來，整個人踉蹌著往后仰。

    ——蘭迪不知何時靠近了祁宇身后，捆著的雙臂伸長，胳膊和臂膀同時發(fā)力協(xié)作，像一個套索，一氣呵成地絞住了祁宇脖子。

    與此同時，辛戎矮身，拾起了地上的一把刀，迅速起身，朝祁宇腹部捅了進(jìn)去。

    受到雙重夾擊，祁宇劇烈掙扎了幾下，而后氣息弱了下去。

    蘭迪緩緩松開了他。兩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看他的身體滑向地面。他閉上眼，似乎陷入了昏迷。

    蘭迪率先回神，蹲下，想從祁宇手里撿起槍。突然，祁宇睜開眼，猛地箍住蘭迪脖子，拿頭去撞蘭迪臉，卯足力，一下一下，像病態(tài)的瘋子一樣，還氣若游絲地念叨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蘭迪不設(shè)防中招。兩人五官相撞得變形，接近血rou模糊。

    砰，槍響。子彈精確穿過祁宇的脖子。瞄準(zhǔn)厲害，像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神槍手的槍法，不偏不倚。

    辛戎無助地看向四周。他感到困惑，發(fā)生了什么？他慢慢聚焦，看向自己手中，竟然多了把槍。

    他看向祁宇。現(xiàn)在，他認(rèn)識的、恨過的、一起創(chuàng)造過回憶的祁宇是真的消失了。他把他斷了氣，置于血泊中，埋葬在虛空的心里。他帶著一種平靜的、置身事外的恐懼迷失在外。

    辛戎舉起另一只手遮蓋住眉毛，其實是要遮蓋住眼睛。他埋向黑暗，光線卻從遙遠(yuǎn)的過去涌過來。

    也許就像他說的，祁宇曾經(jīng)有機會學(xué)著跟他相愛，但沒有如果了。祁宇太頑固了，沒給他自己留任何機會。但祁宇又多么幸運，在這個不寬恕的世界里，先一步離去了。

    這下子，又不像復(fù)仇了。

    蘭迪放開軀體涼了的祁宇，蹭著刀刃，割斷皮帶。他渾身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祁宇的。

    “不是你的東西，你就沒資格占有，這就是你的結(jié)局?！彼⒅钣畹氖w，冷冷說。

    然后，他走向辛戎。

    “嘿，沒關(guān)系杰溫……”

    辛戎緩緩把臉轉(zhuǎn)向他。悲傷透著寒氣，在辛戎眼里鋪天蓋地。

    “不是你，這些都是我做的?！碧m迪伸手，溫柔地掰開辛戎手指，取過槍。

    火焰流淌了過來，吞沒目之所及的一切，正在他們身后筑建一個地獄。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卷完。有修改，可清除緩存看。

    # 卷三 巢中城

    第74章 72

    72

    被救出來后，辛戎對那晚的記憶幾乎模糊了。當(dāng)時，他的行為和思維應(yīng)該都是冷靜的，但現(xiàn)在再回想，感到陌生，很多細(xì)節(jié)無法確認(rèn)，包括他和蘭迪究竟是怎樣把祁宇的死制造成為一場意外事故。

    辛戎只記得祁宇身上被潑了汽油，蘭迪嘴里說著什么他聽不清，反正蘭迪撲過來抱住了茫然若失的他。他從懷抱的縫隙里瞥見火躥到了祁宇身上，明晃晃的，祁宇很快被火焰吞噬。

    恍神間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左手臂上有燒傷痕跡時，愣住了，以往，那里的肌膚又滑又涼。摸著凹凸不平、正在愈合的傷口，他才意識到發(fā)生的一切——那場大火和祁宇的死，并不是想象的。

    為了能夠快速痊愈，燒傷的地方要盡可能避免沾水?？尚寥种共蛔〉叵胍丛?。洗澡不免接觸水，受傷的胳膊就得裹層嚴(yán)實塑料防水，惟余單手能活動。單手cao作十分不便，所以每次洗澡時，都由蘭迪幫忙。蘭迪心無旁騖，微微笑著問辛戎水溫合不合適，然后認(rèn)真在辛戎身上打著泡沫，擦洗沖淋，循規(guī)蹈矩得像一個圣徒。辛戎任他擺布，在水汽里得到片刻安寧，陷落成一個波光粼粼的神。

    有一次，水不小心調(diào)熱了，水濺落到辛戎背上，迅速紅起一大片，蘭迪手忙腳亂地拿開花灑，辛戎卻像沒感覺似的，一言不發(fā)。蘭迪慌慌張張道歉，辛戎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輕飄飄說沒關(guān)系，繼續(xù)洗吧。他愣了下，雙臂環(huán)住辛戎的腰，小心翼翼將辛戎偎進(jìn)自己懷中。辛戎沒有拒絕，光裸、微微紅腫的后背貼在他胸前，洇出一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