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邊臨近商業(yè)街,舊公寓,環(huán)境避免不了的有些喧鬧,偶爾還有三教九流的人出入。但目前看來,還是挺安全的。辛戎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門從里面打開了。馬仔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探頭探腦地朝他打完招呼,側(cè)身一讓。 辛戎進了屋,掃視一圈,房間里氣味濃郁,混雜著菜味、體味、煙味……融合成難以名狀名的怪味。他忍不住皺眉,捂緊口鼻,支使馬仔趕緊開窗通氣。 “他人呢?” 馬仔指指臥室。與其說臥室,不如說是間密不透風的密室。 進了房間,辛戎就看見蘭迪閉著眼,盤腿坐在地板上。下巴起了薄薄青茬,之前頭上的傷疤也沒好,貼著片搖搖欲墜的紗布。一天量的飯盒摞在旁邊的茶幾上,一點也沒動。這是要干嗎?參禪入定修仙?裝唄! 辛戎抱臂,靜靜看了對方幾分鐘,開口,“真不餓?” 蘭迪沒響,還在裝模作樣地保持安靜。實際上,辛戎早發(fā)現(xiàn)了,從踏入房間的那一刻起,蘭迪應該就知道自己進來了。 “我把你囚在這里,是讓你反省......這樣也好,你自己給自己加了刑。也不用我再煞費苦心地想花招,研究怎么折磨你才好?!?/br> 聞言,蘭迪驀地睜眼,沙啞道:“你這個瘋子?!?/br> “瘋子?”辛戎聳聳肩,“這話你可沒資格說......你跟我,難道不是半斤八兩?” 蘭迪目露兇光,抓著自己脖子上多出來的東西,“這是什么?你把我當什么了?!一具牲口嗎?” 辛戎盯著那電擊項圈,笑笑,不慌不忙說:“你這么強悍,我不上點保險,怎么制服你?”嘆了口氣,“你知道你惹了誰嗎?要不是我出面保下你,你可能就被大卸八塊,灌水泥進油桶,直接沉海了。” 蘭迪瞪圓眼睛,抓著項圈的手背青筋直暴,仍在氣。辛戎的理由,應該沒能說服他。 “吃呢,還是不吃,你看著辦。反正餓的不是我?!毙寥洲D(zhuǎn)身要走。 “等等——” 辛戎定住,扭頭。 “杰溫,我、我......”蘭迪蹦出幾個單詞,又不說了,扭扭捏捏的。 辛戎發(fā)出一聲嘆息,“你太沖動了,我建議你可以改改這個性格,否則會在大事上吃虧的?!边@番勸慰,像是真的出于苦口婆心,也像是真的替人著想、通情達理。比不出,哪一個更純粹,哪一個更虛偽。 蘭迪扯了扯嘴角,擠出難看的笑,“我是為了誰?” 為了誰,才會不管不顧,蹂躪意志與尊嚴,像雄性野獸一般發(fā)瘋?cè)Φ兀?/br> 辛戎不語,過了一會,問:“要抽根煙嗎?” 辛戎點燃一支煙,吸了兩口,遞到蘭迪嘴邊。蘭迪盯著濾嘴上濕潤的痕跡,愣了兩秒,咬住。辛戎為自己也點了根煙,吐出一團團煙霧,“其實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不辭辛苦地追到香港來,發(fā)一頓瘋,結(jié)果鬧到這個地步,值得嗎?” “值不值得?”蘭迪把煙夾在手中,苦笑著重復,“我根本沒想過……我只是……”說到一半,頭兀地低垂下去,項圈壓迫在喉結(jié)上,好像使他失語了。 他安靜了片刻,又抬頭去看辛戎。辛戎坦然地接住他的目光,心平氣和。 煙灰撲簌落地,兩人的煙都快抽完了。 蘭迪聽見辛戎說:“我大概是習慣于計算成本了,如果這件事不值得,就不該浪費時間和精力。 “怎樣,你要不要學學我的人生哲學?這樣也許會好過點?” 蘭迪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別開臉,咳嗽了一聲,臉轉(zhuǎn)回來后,不再像之前那樣爭鋒相對,“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可以找到你?” “你總有你的辦法,不是嗎?” “不止我來了香港。祁宇,他也回來了,我怕他會對你再出手。”邊說,蘭迪邊用拇指和食指捏滅煙蒂。當然不止這點,想念,幾乎成為心魔,也將他指引到了此地。 “原來如此。”辛戎不怎么驚訝,略表遺憾道,“你要是早這么說了,我們就不會產(chǎn)生這么多誤會了?!?/br> 蘭迪抿抿唇,正要說點什么,肚子里忽然一陣咕噥,饑餓很誠實,很響亮。 辛戎笑出聲來,指指擺在一邊被冷落的飯菜,“雖然涼是涼了,但填飽肚子還是行的?!?/br> 蘭迪所有強硬別扭的姿態(tài)轟然倒塌,耳根guntang,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辛戎挨近了點兒,居高臨下,拿膝蓋撞了撞蘭迪的臉。蘭迪條件反射地剛一仰頭,辛戎就蹲了下來,笑瞇瞇道:“幫我個忙,裝裝樣子也好,在這里安靜地關上幾天,我才能對那些人好有個交待?!?/br> 回到體體面面的位置,也許就需要有人先用這么一段話表態(tài);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忽略掉各自的心狠手辣,就能把死局盤活。 到家時,辛戎發(fā)現(xiàn)辛羚在客廳里,對著窗戶獨坐。天色已暗,屋內(nèi)也沒開燈,一切像是沉入大海。辛戎沒打斷母親的獨處,他想她或許有什么心事,需要用時間、用寂靜來消化。 他躡手躡腳地進到自己房間,也沒開燈。癱進床鋪,仰面對著天花板。 窗外溢進來一點光源,浮在天花板上,仿若熒光,形成波紋,欲滅不滅。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熒光變幻,心思沉重,也許那卦還真算對了。老天爺慧眼識別,在警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