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青年說完這句話后,再也沒有言語。 “他”的眼睛一只純白,一只漆黑,顯然陷入了不可言說的抗爭中去。 這似乎是他們唯一的時機。 但許嬌河清楚,憑借自己的力量,以及法陣的壓制,她不可能親手奪取明澹的性命。 那么,方法只剩下一個。 她低下頭,望著掌心的匕首。 …… 許嬌河從來惜命。 哪怕在最不堪的境遇之內(nèi),她也從未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 可當她看著苦苦支撐的紀若曇,看著負傷艱難的游聞羽,看著遠方吹奏魔音直至嘔血的扶雪卿。 看著無數(shù)被陰謀席卷其中,又喪失了寶貴性命的妖魔人族。 她突然覺得,似乎有比性命更加珍貴的東西。 許嬌河拔出匕首,刺進了心腔。 劇痛襲來,眼前還未從蘭賦手中奪回控制權的明澹發(fā)出凄厲的痛呼聲。 真好。 她守護了想要守護的人。 也感知了一回真心的情意。 一切都來得及。 許嬌河笑了笑,閉上眼睛。 …… 然后她以為她死了。 實際上卻沒死。 身體是丟失的狀態(tài),唯有意識處在一團漆黑的虛無里。 許嬌河聽得見外界的聲音,但給不出反應。 周遭固然漆黑,又給予了一種母親懷抱似的溫暖。 她猜是哪個高高在上、平時潛藏了無數(shù)靈丹法寶的修士救了她的命。 可惡,為什么自己明明也成了元嬰期,卻還是個被匕首捅一下就會死的廢柴! 許嬌河在虛無中無聲怒號。 她漂浮了很久,總是聽到在無盡漆黑的遠方,傳來言辭激烈的交鋒。 譬如,一道壓抑著情緒的聲音下了定論:“她傷了心脈,救不回來了?!?/br> 而另一道聲音立刻反駁道:“我不信!師尊分明第一時間就用法術維持了師母的生機!” 這時候,又有個青年音橫插一腳:“我紫臺后山豢養(yǎng)著一對纁鸞,它們的血液有著起死回生的奇效,宋昶愿意獻出兩只纁鸞,以供煉制救回嬌河君的靈藥?!?/br> 纁鸞? 什么纁鸞? 那不是她用來給紀若曇的腹肌寫字的顏料嗎? 話說回來,為什么紀云相、游聞羽和宋闕都開口了,紀若曇卻還是遲遲不出聲。 難道他沒有守在她的旁邊? 許嬌河等啊等啊,從天黑等到又一個天黑,紀若曇仍然沒有言語。 直到她等得困了,困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才忽然出現(xiàn)個聲音伏在身邊耳語。 他說:“勘塵之劫已過,只要我把剩下的瑩骨和滿身修為給了你,你就能以我的名義活下去?!?/br> 許嬌河沒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她在心里瘋狂地喊著等等,卻始終發(fā)不出聲音。 熟悉的、比匕首刺進心腔時還要疼痛十倍的感覺,如海浪般吞沒了許嬌河的意識。 待許嬌河脫離黑暗,重新?lián)碛袑τ谕饨绲母兄Α?/br> 她發(fā)覺自己穿著一身白衣,通身毫無珠飾,正處于一座半透明且華美的天梯之上。 周遭皆是無盡的云海,在天梯的頂端,有恢弘莊嚴的仙樂渺渺。 許嬌河轉(zhuǎn)頭左右打量,腳步不受控制地向上走去。 說是走,其實狀態(tài)難以描述。 那是她活了二十三年未曾經(jīng)歷過的體驗。 像是在行路,像是在飛翔,又像是靈魂升空。 最后她邁過了一面明顯才剛剛補好的契合處——臺階與臺階之間橫插著一柄熟悉的長劍。 許嬌河撓了撓頭,怎么也想不起來這柄劍來自何方。 仿佛所有關于塵世的記憶,都隨著天梯的上升,而逐漸遠去。 最后許嬌河來到了天梯的盡頭,目光自下而上仰視著一道纖塵不染、光華流轉(zhuǎn)的大門。 在門口,有服飾奇異的仙官站立迎接,恭敬地拱手對她說道:“恭喜司辰上仙歷劫歸來,只是您身為上仙之首,還須忘卻人間的前塵往事,才能重新位列仙班,受八方香火供奉?!?/br> 仙官說完這句話,沒了下文。 顯然在等待著許嬌河的回應。 可他候了許久,發(fā)覺立在自己面前的司辰上仙很是懵懂,似乎不知接下去的儀式該是如何。 他只好又問:“忘卻前塵,位列仙班,上仙您愿意嗎?” 許嬌河這才如夢初醒。 答道:“我不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