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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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論有多少疑惑, 被手掌擦過的小片面頰肌膚熱意未褪, 依舊直白提醒著紀(jì)云相剛才受到的屈辱——他盯著與自己衣擺執(zhí)拗相連的素白手指, 心中因許嬌河落水嗆個半死不活而稍稍平復(fù)的情緒, 轉(zhuǎn)眼又翻涌起來。 紀(jì)云相想也不想, 用靈力凝出法訣,試圖打掉對方緊握著的手。 誰知下一瞬, 許嬌河無意識抬起的眸光,卻將他煩躁的視線抓了個正著。 紀(jì)云相一頓,搖曳如燈火的法訣便靜止在并起的指尖。 白霧之內(nèi),泉池之畔,無紋無繡的薄衫簇?fù)碇S嬌河勝雪的軀體。 挽發(fā)束髻的珠釵在前頭的掙扎中,通通跌下烏黑發(fā)間,消失無影。 一頭及腰的黑發(fā)如鴉羽般披散在許嬌河身后,她渾身上下濕了個徹底,于是半透明的布料間,便顯出一痕杏紅色的細(xì)帶,淌過兩彎纖細(xì)鎖骨,如溪水緩緩隱入無人探訪的隱秘之地。 ……不。 并不是無人探訪的隱秘之地。 能擁如此姝色在懷,哪怕清心寡欲如紀(jì)若曇,也不一定能夠克制得住。 紀(jì)云相的心間不知為何生出朦朧又污穢的想法。 他用視線一寸寸攀描著許嬌河的面孔,自細(xì)細(xì)擰起的柳葉眉,到嚇得薄緋盡褪的兩瓣唇。 不施粉黛的許嬌河清純之下,又透著股矛盾的靡艷。 叫人禁不住抓住她的腰身,肆意褻玩,盡興摧毀。 紀(jì)云相的心莫名錯亂了一個節(jié)拍,隨著意識動搖,攻擊術(shù)法轉(zhuǎn)瞬化作揭破心事的灰燼消弭在指尖。 他突然想轉(zhuǎn)身離開,可許嬌河依然不屈不撓地攥著他的衣擺。 而且似有越發(fā)用力的趨勢。 許嬌河蘊著兩汪清水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望著紀(jì)云相,啊啊幾聲,其中近似于瞪的情緒越來越明顯。 她在命令他解開用在自己身上的禁言術(shù)。 偏偏心緒紊亂的紀(jì)云相誤解了她的意思。 僵硬幾秒過后,青年蹲下身體,改為用相對溫和的方式,一根一根掰開了她的手指。 紀(jì)云相沒費什么勁,因為許嬌河僵持的力氣本就小得可憐。 他不肯再與許嬌河對視,做完這些后猛地站了起來,身體也退到對方觸碰不到的范圍外。 “把她洗干凈?!?/br> 紀(jì)云相丟下這句話,步履匆匆消失在一側(cè)華美屏風(fēng)之后。 兩位旁觀半晌的嬤嬤圍了上來,紀(jì)云相不在,她們也客氣了些,低聲道一句“得罪”,便手腳利索地一個人拉住許嬌河的一邊胳膊,替她褪去蔽體的衣袍,開始逐寸清洗。 事情進行到現(xiàn)在,許嬌河大致明白了如夢世究竟想做什么。 沐浴完畢,方能焚香祝禱。 ……只是她猜不到這儀式竟然進行得如此粗魯。 嬤嬤們將溫泉水一捧一捧澆在許嬌河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浸泡的時辰逐漸變長,她發(fā)覺饑餓、困頓、嗆水、窒息的不適感也在慢慢褪去,一股更加舒緩溫暖的氣息滲入軀干,充盈著身體和意識。 其中一位嬤嬤靠近問道:“嬌河君身上可有攜帶什么寶物靈器,若是有的話,還請盡數(shù)交給奴婢,否則到了媧皇像前,萬一發(fā)生什么靈力沖撞,尊主怪罪下來奴婢們可承擔(dān)不起?!?/br> 她們都這樣對待自己了,還指望自己好好配合? 許嬌河自覺不是個任人搓扁揉圓的軟柿子,便忿忿地轉(zhuǎn)移著視線,抗拒搖了搖頭:“沒有?!?/br> 話音出口,她愣了一下。 紀(jì)云相走后,禁言術(shù)居然自動解除了。 嬤嬤們左右看了一圈,發(fā)覺她身上確實一件像是寶物靈器的東西都沒有。 可若說無衍道君沒有留下什么物件給自己的道侶防身,她們也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沒有紀(jì)云相兜底,也不好隨意對待身后有云銜宗撐腰的貴客。 嬤嬤們交換眼神,頓覺有些束手無策。 許嬌河冷眼瞧著兩人,心想她們定是沒有多高的靈力,所以查不出來宗主和夫君給她的靈寶。 她扳回一局,氣也順了些。 屏風(fēng)后冷不丁再度傳來紀(jì)云相的聲音:“把她戒指和外袍都拿走?!?/br> 他的話音響起的太過突然,叫許嬌河一愣。 緊接著,她拔高聲調(diào)叫罵一聲,猛地合攏雙臂捂住自己的胸前:“你這登徒子怎么還在那里!” 她又羞又怒的眼神怫然射向那扇紀(jì)云相藏身的屏風(fēng),口中卻對兩位嬤嬤喝道,“我是無衍道君的遺孀,懷淵峰的主人,云銜宗之內(nèi),哪怕宗主也禮遇我?guī)追?,你們?nèi)鐗羰涝醺胰绱舜遥 ?/br> 疾言厲色之下,許嬌河嬌滴滴的聲線也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yán)。 嬤嬤們手中潑水的動作一滯,正欲惶恐告罪,卻聞紀(jì)云相端著喜怒不辨的嗓音,平淡以對:“嬌河君明明身負(fù)靈寶,還要說謊欺瞞,我如夢世之舉,也不過是為了防患于未然罷了?!?/br> 他頓了頓,眼前再度閃現(xiàn)蜿蜒在許嬌河雪白肌膚上的肚兜細(xì)帶,端著探靈盤的手不禁顫抖了兩下,醞釀在喉嚨中撇清自己的話語,頓時多了幾分可笑。 眼下的情景,紀(jì)云相也顧不得許多,他一邊驅(qū)逐著腦海內(nèi)旖旎香艷的畫面,一邊冷冷言明:“更何況,有這四面遮擋視線的屏風(fēng)存在,我連嬌河君一根頭發(fā)絲都看不到,又何來登徒子一說?” 青年連珠炮似的一通話語壓下來,腦子轉(zhuǎn)得不夠快的許嬌河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只得在心頭恨恨思量起應(yīng)對他的回答。 然而未等她思量到一半,紀(jì)云相反倒表現(xiàn)出臨陣脫逃的意思: “靈寶既已探查明確,我也不宜在此久留,就此告辭。” 許嬌河:“?” 浴室內(nèi)無形的壓力一輕,昭示著青年已然離開。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把她推倒水池里,又占完口頭便宜,還不給機會反擊?! 許嬌河看了看兩位面露歉意的嬤嬤,到底不好對著年紀(jì)可以做自己祖母的老人發(fā)泄。 她的一腔怒火憋在胸口,失去理智之下,不管不顧將手掌攥成拳頭,朝岸沿打去。 “哎呦!” 水波嘩啦一聲,許嬌河捂著自己的手掌,又軟下骨頭,含淚發(fā)出呼痛的抽氣聲。 …… 折騰半天,終于結(jié)束了沐浴這道儀式。 由于被紀(jì)云相揭破偽裝成素衣的天蠶白羽衣是件寶物,嬤嬤們又另外找了件衣衫給許嬌河換上。 如夢世與云銜宗不同,素來崇尚絢爛靡艷的事物,能尋來淺色的衣袍已然是用盡全力。 只是顏色再淡雅,那刺繡在下緣左右的海棠花依舊開得嫵媚奪目。 許嬌河站在池畔,任由兩位年長婢女將層層疊疊的衣裙穿戴上身,黑發(fā)如緞,雪膚似妖。 等到最后,她倏忽在換下的衣物堆里看見了孤零零盤在一起的柳夭。 真是奇怪。 紀(jì)云相開口收走了自己的天蠶白羽衣和靈寶戒,怎的對軟劍化作的絳帶視而不見? 不過許嬌河也不打算把這點錯漏說出口。 她將雙手放在腰間,裝出一番整理衣衫的架勢,又故作不經(jīng)意地對嬤嬤們說道:“這衣服到底不是根據(jù)我的尺寸做出來的,腰身處大了些,你們把那絳帶為我取來,我好系在腰上?!?/br> 許嬌河眸色坦然,一番話又合情合理。 嬤嬤們不疑有他,便拿起地上的絳帶,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所有事情做完,許嬌河的渾身上下也打扮得煥然一新。 嬤嬤們沒有像來時那樣粗魯?shù)貙⑺芷?,一如侍奉主上的女婢般走在左右,指引她通往焚香室?/br> 繞過高大的屏風(fēng),浴室別有洞天,緋紅的鏤花木門打開,半日未見的露華和青霜皆在此處。 捧著一座金色香爐的露華,沖許嬌河投來一個隱晦的眼神,卻沒有開口說話。 嬤嬤們和青霜相互見禮后,將許嬌河帶到供奉著半人高的女媧彩塑的香案前,讓她跪在蒲團上:“請嬌河君在此誠心祝禱,跪足一夜,待第二日辰時初,自會有人來領(lǐng)您前往媧皇像所在之處。” 說完這句話,她們朝女媧塑像虔誠地鞠了一躬,化作無聲的影子,沉默地退了下去。 緋紅開了又關(guān),緊緊閉合,外頭隨即亮起一道禁止出入的結(jié)界。 許嬌河瞧著好笑,就算負(fù)責(zé)監(jiān)視她的青霜不在,憑自己的能力,也只能于此處老實待上一晚。 她目送嬤嬤們的身影離去,又轉(zhuǎn)過頭來望著露華,有心與她交談兩句,奈何換掉舞女服裝,換上侍女打扮的的青霜捧著同樣造型的香爐,門神似地立在左側(cè),沒有情緒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她。 許嬌河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慌,縮了縮脖子,暗自向女媧祈禱,這漫長的一夜趕緊過去。 第27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二十七天 許嬌河支起腰桿跪過一刻鐘, 才發(fā)覺這個中體驗,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苦不堪言。 身體里一直有股溫?zé)岬呐饔巫咴谒闹俸?,消弭了單薄蒲團阻擋不住的地磚寒涼之氣, 也讓滴水未進、饑腸轆轆的肚腹得到充盈——簡而言之, 她不困也不累,除了無聊, 反而越跪越精神。 到后半夜, 實在跪得生無可戀的許嬌河打起了青霜的主意。 軟磨硬泡之下, 對方不得已告訴她, 前頭沐浴時浸泡的青鸞池, 是如夢世另一樣不對外傳的天靈地寶, 有強身提神之效,只要在其中待上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整整三日讓身體保持最佳狀態(tài)。 青霜道出這些話,與其說是跟許嬌河閑聊, 倒更像是為了向另一旁默默站立的露華解釋清楚, 如夢世并沒有虐待云銜宗遠(yuǎn)道到來的貴客。 她說完自己想說的,重新變成一尊有體溫?zé)o知覺的雕像,任憑許嬌河怎么搭話, 都不再開口。 許嬌河只好兩眼發(fā)直地跪著, 她想起自己看過的傳說故事, 思忖里頭的弼馬溫被佛祖壓在五指山下幾百年是不是這種滋味, 沒有吃喝拉撒的困擾, 只剩無趣逼得人發(fā)瘋。 她強迫自己在腦海里回憶些有意思的話本內(nèi)容, 好打發(fā)這寥落無邊的夜晚。 不知過了多久, 身后大門吱嘎一聲打開,裹挾著寂寂風(fēng)霜的黑綢長靴走近幾步, 停在她身邊。 “二位持香一夜辛苦了,且去休息吧?!?/br> “時辰已到,師尊囑咐我?guī)珊泳ジ⊥浪??!?/br> 又是好死不死的紀(jì)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