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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回來了 第24節(jié)

    從前的怨恨卻幾乎再?也沒有了,她已經(jīng)明白,那不過是一?場誤會。

    她想了好一?會兒,把自己的思緒徹底理清楚,才說:“我暫時不打?算走??!?/br>
    她對薛準(zhǔn)的性格很了解,他在她跟前是聽話?的,但是離了她,誰都管不住他,如今在宮里頭,他上無長輩壓制,薛檀又不可能以一?個兒子?的身份去多說什么,在外他又是皇帝,說一?不二?。

    沒人能看得住他,也沒人能叫他聽話?,除了她。

    雖然他已經(jīng)是個四十?多歲的人了,這個年紀(jì)似乎也不需要別人管著,可姜肆和他碰面以后,總覺得他和從前二?十?多歲的時候沒什么分別。

    除了年紀(jì)長了一?些,性格還是一?模一?樣,唯獨多出幾分叫她也難以形容的包容。

    她今天?要是轉(zhuǎn)身走?了,薛準(zhǔn)扭頭就能把自己給折騰成半死。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她到?底不忍心。

    “你我的身體都不好,都需要調(diào)養(yǎng)?!痹谀亩紱]有在宮里調(diào)養(yǎng)來?得方便?,更何況她出了宮暫時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或許可以在宮里的這段時間?,和宋院正多學(xué)一?些醫(yī)術(shù),出去開個醫(yī)館,專給婦人治病也不錯。

    她心里盤算了半天?,再?回頭,就看見薛準(zhǔn)雙眼迸發(fā)出驚喜的光芒。

    原先還虛弱的人猛地坐了起來?:“你說真的?!”

    姜肆:“……是真的?!?/br>
    除了薛準(zhǔn),她其實還想著薛檀。

    她回來?的時間?不長,但也能看出來?薛準(zhǔn)和薛檀之間?關(guān)系不大和諧,父子?倆經(jīng)常吵架,當(dāng)?shù)暮苌俳忉?,做兒?的又年輕不太理解他的做法。

    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她也總覺得自己沒有陪著孩子?成長,自覺對薛檀有虧欠。

    可顯然薛準(zhǔn)以為的是她舍不得自己。

    他極力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和高興,笑容卻還是不由自主爬上他的臉龐,又恐怕自己的高興表露得太明顯,便?死命的壓制著。

    看著像是一?只撅起喙的小鴨子?。

    姜肆抿嘴。

    她指了指薛準(zhǔn)的衣服:“剛剛準(zhǔn)備幫你換衣服的,誰知道你醒了,現(xiàn)在自己能脫嗎?”

    薛準(zhǔn)遲疑,動了動手,嘶了一?聲:“胳膊抬不起來?了?!?/br>
    姜肆連忙探頭去看:“是不是擦傷了?”

    結(jié)結(jié)實實摔那一?下,腳下又是硬石板,擦傷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薛準(zhǔn)說可能是:“胳膊后面火.辣辣地疼?!?/br>
    姜肆小心翼翼地動了動他的胳膊,果然看見他疼得皺起了眉頭。

    她忍不住抱怨:“手疼也不知道早點說。”手疼還拉著她的手給她擦手指頭,怎么那會兒不見他喊疼。

    “我忘了。”其實是根本沒注意到?,他那時候只顧著看姜肆的手相去了,心里又都裝著蜜一?般,怎么還顧得上胳膊疼。

    姜肆瞪他一?眼,然后幫他脫衣裳。

    薛準(zhǔn)傷在了后肘,姜肆怕自己從后面脫會拉扯到?他的胳膊,就從前往后慢慢地動,落在薛準(zhǔn)眼里,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擁抱的姿勢。

    他微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姜肆認(rèn)真而謹(jǐn)慎的神色。

    和從前一?樣。

    她對什么事情都認(rèn)真,連找他說自己想找個合適的人成婚的時候也很認(rèn)真。

    他記得那時候自己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很意外的。

    所以姜肆拉著他坐下,認(rèn)認(rèn)真真地解釋了一?遍自己那么做的原因。

    她說她不想嫁給太子?,太子?也只能給她一?個太子?妃的位置,而除了她這個太子?妃,太子?宮里還有十?七八個良妾,個個都受寵愛,太子?妃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她說我查過,如今這些皇子?府里,唯有你府里頭干干凈凈,一?個妾室也沒有。

    她說我知道你不受寵,我可以幫你獲得你想要的東西,只要和她成親,她若是嫁給別人,太子?必定會找機會逼她再?嫁的。

    薛準(zhǔn)還記得當(dāng)時她眼中?奪目的光芒,好似不肯認(rèn)命,于是決定反抗自己的命運。

    他當(dāng)時似乎笑了一?下,朝她說,要是我想要那個位置呢?

    身為皇子?,沒有人會不想要那個位置,只是有的人隱藏得很好,比如他,他從不在別人跟前展示自己的野望,他只選擇默默地爭,爭得過就為王,爭不過就死。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出身,即便?是要爭,也只會告訴自己親近的人來?打?算籌謀,而不是眼前這個第一?次見他的女人。所以當(dāng)時的姜肆訝異地睜大了眼,她不知道,薛準(zhǔn)當(dāng)了她許久的影子?。

    他那一?刻,是在剖心,也在告訴她,如果她不愿意陷入紛爭,那大可以遠(yuǎn)離她。

    他以為她特意挑中?了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是為了遠(yuǎn)離權(quán)力的漩渦。

    可姜肆在他眼前笑了,說她不怕。

    她只是詫異與薛準(zhǔn)對自己的坦誠,居然敢當(dāng)著她的面告訴她他想爭。

    姜肆先問他,你不怕我告密?

    薛準(zhǔn)說不怕。

    其實他對姜肆很了解,她的口風(fēng)比起別人要緊得太多,即便?他們聯(lián)姻的事情不成,她也不會大大咧咧把他想謀奪太子?之位的事情說出去。

    姜肆便?認(rèn)真地告訴他,爭不爭沒有關(guān)系,成王敗寇,若是勝了,她替他高興歡呼,若是敗了,他們成親以后就會是夫妻,那夫妻就該共進退,而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故意挑起眉,說大不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死。

    薛準(zhǔn)為她的坦誠和勇氣打?動。

    只是后來?成親以后,姜肆笑他傻——她能選中?薛準(zhǔn),必定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連他要爭皇位這個可能也都計算在內(nèi),她只是很有信心,對自己的眼光自信,也對自己的能力自信。

    從她年紀(jì)大了以后,姜家就一?直在給她相看人家。其實也沒什么好相看的,姜家的女兒大多都嫁進了皇家,姜太傅的jiejie、她的姑姑就是嫁進了皇家。姜太傅和父親都受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效仿天?子?令不可違,姜姑姑進宮是必然,只是她命薄,死得太早。

    姜家人不是不惋惜的,只是他們看不明白,他們都以為是姜姑姑身體不好。

    姜肆看得比誰都分明,所以她不愿意嫁給太子?,女人一?生?的命運都系在婚姻之上,與其選擇一?個爛人,然后用愛去感化?他,不如從頭開始,干脆選一?個好人,讓他永遠(yuǎn)愛著自己。

    姜肆不喜歡太子?,她曾經(jīng)看見太子?高高在上地看著小太監(jiān)被欺凌,眼神冷漠,這其實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不喜歡,不喜歡的人就不靠近,更不要試圖打?動他。

    所以她覺得太子?不會是個好皇帝,她和自己爹娘說,她可不想未來?自己的名字記載在史書上,和一?個昏庸無道的皇帝綁在一?起。

    姜太傅自然會生?氣,因為他是太傅,負(fù)責(zé)教導(dǎo)太子?,姜肆這話?就是說他教育不行,更何況宮里的天?使已經(jīng)提前來?漏過口風(fēng),想讓姜肆嫁給太子?。

    她為了這件事和爹娘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選中?了薛準(zhǔn),也就有了后來?的相會和剖白。

    而薛準(zhǔn)傻乎乎信了她的剖白,幾乎把一?顆心也捧給她。

    成親以后她玩笑般嘲笑他的傻,將自己的目的告訴他,薛準(zhǔn)那時候也只是笑笑不說話?。

    其實她不說那些,只要她站在跟前,他也會將自己的一?顆心捧給她的。

    他沉浸在回憶里,幾乎如同?木偶一?般任由姜肆擺弄,透著異樣的乖巧。

    姜肆將他的衣裳連同?中?衣放到?一?邊,抬起他的胳膊細(xì)看。

    興許是他當(dāng)了皇帝以后這些年出門都有轎輦,原先他略微顯黑的膚色如今也白回來?了,反倒透著異樣的孱弱,姜肆差一?點就拎著他的胳膊露出嫌棄的表情了——她還是喜歡略微壯一?些的,不必太壯,胸口、腹部多少都得有些肌rou才好。

    薛準(zhǔn)的肌rou不至于沒有,卻比從前退化?了。

    人也瘦了很多,肩膀削瘦,背脊上的rou都沒了大半,肩胛骨凸起,一?摸一?把骨頭。

    她之前伸手?jǐn)v他的時候摸到?的手感果然沒錯。

    胳膊倒是沒有骨折,只是擦傷了,兩條紅痕直喇喇貼著皮膚,微微滲出血跡。

    姜肆把薄被給他團在腰間?,又叫梁安取了藥來?替他搽。

    指腹沾著冰涼的藥在胳膊上涂抹,激得薛準(zhǔn)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他忍不住動了一?下。

    “別動?!苯恋穆曇艉芾潇o,“很快就好了?!?/br>
    薛準(zhǔn)背上也有一?些輕微的瘀傷,姜肆一?一?替他抹好藥,目光忍不住地落在他凸起的兩胛蝴蝶骨之上。

    她有一?小會兒沒動靜,薛準(zhǔn)就微微回頭去看:“怎么了?”

    目光相撞。

    姜肆說:“你太瘦了?!?/br>
    薛準(zhǔn)嗯了一?聲,怕她嫌棄,主動承諾:“我會養(yǎng)好的?!?/br>
    “……”

    她也只是多嘴提醒一?句罷了,他偏偏這樣認(rèn)真,倒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仔細(xì)琢磨一?下,她還是說:“我說你太瘦,是基于宋院正說的話?,你總要有個正常的身體,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薛準(zhǔn)定定地看著她。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她這樣說是很對的,也很正常的,但他總是忍不住多想,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總覺得她是嫌棄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太虛。

    藥也擦好了,再?把傷口用繃帶纏上,也就差不多了。

    姜肆把東西收好,回身的時候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她這幅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一?場大病幾乎要將她的身體掏空,這會兒她強撐著身體照顧薛準(zhǔn),只是一?小會兒而已,眼前便?一?陣泛黑。

    她咬牙,忽的很想問問薛準(zhǔn),他這幾天?撐著病體照顧她的時候都在想什么呢?

    如果薛準(zhǔn)知道她心中?所想,多半會回答她,他什么也沒有想。

    他只是本能地對她感覺到?虧欠。

    那幾天?的姜肆一?直在做噩夢,卻從不驚醒,只是一?味地沉睡,薛準(zhǔn)日夜守著她,看著她在夢中?情難自抑,哭到?崩潰也不肯醒。

    他那時候什么也沒有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他多想自己能代?替她,代?替她承受那些痛苦,代?替她陷在那些無法自拔的夢境里。

    可是這只是虛空之中?的想象罷了。

    他在第三日的黑暗之中?枯坐了一?日,直到?晨光微熹,天?光暫明,他決定放她離開。

    月亮該懸于高空,而不是落在誰的懷里。

    他不能那么自私。

    #

    姜肆扶住了案幾,差點將上面的茶盞也推在地上,好在她反應(yīng)及時,才沒驚動背后的薛準(zhǔn)。

    她總覺得現(xiàn)在的薛準(zhǔn)心太沉,不是心黑的沉,而是溺于水下的沉,她怕自己的動作?又叫他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又要說什么送她離開的鬼話?。

    她并不覺得自己被束縛住,如果想要離開,不必相送,她自己也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