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jié)
成帝大步走了過去,看著一旁的徐瑾瑜: “徐愛卿,你也坐?!?/br> “謝圣上賜膳?!?/br> 徐瑾瑜隨后在成帝的身旁坐下,宮人立刻殷勤的上前為他布菜,這位大人雖然面生,可是卻和馮大人一樣體貼他們這些下面人,他們?nèi)绾文懿恍谋Ц屑ぁ?/br> “有勞了?!?/br> 徐瑾瑜被徐母養(yǎng)的出了一條刁鉆的舌頭,這會兒眼睛一掃,隨后輕輕松了一口氣。 最起碼,圣上日常的飲食還是正經(jīng)八百剛出鍋,而非宮宴上只圖好看,實則涼透了的菜肴。 成帝方才聽了徐瑾瑜的話后,胃口大開,這會兒一氣干了兩碗飯。 徐瑾瑜也在一旁儀態(tài)優(yōu)雅的把每道御膳都嘗了一遍,嗯,鮮美有余,卻少了些尋常煙火氣。 簡而言之,就是口味太過清淡。 成帝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只是,他這會兒吃著飯,可也注意到身旁的少年正慢條斯理的將御膳逐道品嘗。 那副仿若閑庭信步的自然模樣,讓成帝覺得納罕的同時,心里卻適應(yīng)的極快。 畢竟就算是當(dāng)朝一品大員有幸被賜宴之時,都少不得誠惶誠恐,讓他一頓飯也吃的沒滋沒味,倒不如少年這幅自然取用的模樣。 一頓飯只用了一半,馮卓便已經(jīng)在殿外候著了,成帝聽了馮卓的稟報,故意沒有言語,馮卓知道內(nèi)情倒沒有什么反應(yīng)。 而京城織造這會兒卻一臉誠惶誠恐,時不時想要抬頭看進來,卻被馮卓一聲輕咳給嚇得縮了回去。 京城織造局并不及其他建在江南的織造局可以用來盈利,因為官袍的原因,朝廷一直多有貼補,是以只需要每月向圣上遞交一道例折。 而今還不到月報之時,卻被圣上突然召見,且還不知道是什么事,京城織造這會兒心里別提多么七上八下了。 可成帝和徐瑾瑜二人卻并未急躁,等一頓飯用畢,已經(jīng)過了兩刻鐘了。 宮人們端來了漱口茶,伺候著徐瑾瑜和成帝清了口,成帝坐回御案前,這才淡淡道: “傳京城織造?!?/br> 在外面苦苦等候了那么久的京城織造這會兒頓時如蒙大赦,許是沒有站穩(wěn)的緣故,一進門就沖著成帝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臣,叩見圣上,圣上萬安?!?/br> “萬安?” 成帝冷笑了一聲: “有爾等在,朕如何安?” 京城織造聞言背脊冷汗直流,方才他被馮大人急匆匆召見過來,哪里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會兒圣上這話一出,他便知要遭了。 “圣,圣上這話從何說起?” 京城織造一邊說,一邊抬起頭,四下瞥了一眼,沒想到還真被他看到了一抹本來不該屬于這里的青色。 一介六品小官,竟然可以當(dāng)庭而坐,他好大的臉面! 等等—— 京城織造的余光瞥到了那青袍之上,被陽光映出來的光澤微影,那是一件嶄新的官袍! 一瞬間,京城織造已經(jīng)推出,此人只怕是今科狀元郎! 只不過,自己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為難自己? 京城織造百思不得其解,下一刻,成帝便冷冷道: “朕月前送了一批衣料寶石至織造局,現(xiàn)在爾等制出的成品何在?” “回圣上,在織造局……” 京城織造說著,便消了聲,倘若他沒有記錯,那里面有部分正適合六品官袍的制作。 所以,圣上這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送出去的東西出現(xiàn)在該出現(xiàn)的人身上? 京城織造想到這里,心中不由叫苦不迭,好圣上,雖說圣心難測,可您也不能一點兒提示也不給啊! 那件官袍確實被重工制作,只不過,他也給其定了一筆不菲的費用。 他來時還聽手下面的小嘍啰說什么狀元郎看著跟個仙人似的,實則也是個食人間煙火的——他兜里沒銀子,連套漂亮官服都買不起! 結(jié)果,他聽得正高興呢,就被馮大人帶過來了。 京城織造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兢兢業(yè)業(yè)”這么多年,竟然栽在了自己剛剛吃瓜的事兒上! 京城織造臉上漸漸露出了明悟,成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臣稍后便讓人將那件官袍送過來,請您處置。” 至于圣上要賞給誰,那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成帝聽了這話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荒唐!朕要的是官服嗎?!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這會兒到底怎么回事兒,心里當(dāng)真沒有半點兒成算?難不成真想糊弄朕?” “這……” 京城織造這會兒也有些懵了,圣上不是問的官服的事兒,那是問的什么事兒? 京城織造頭一次覺得御前差事不好干,這會兒時不時抬頭瞥向一旁的徐瑾瑜。 而徐瑾瑜也終于不負(fù)他所望的開了口,徐瑾瑜站起身,語氣帶著幾分歉疚: “織造大人,都怪方才下官多言幾句,圣上言及下官何故穿的這么樸素。 下官不敢欺君,只得如是告知圣上,是下官心疼銀子,這才……” 徐瑾瑜欲言又止,京城織造聽到這里也是欲哭無淚,要不是在御前,他都想爬過來叫祖宗了。 祖宗,沒有銀子您跟我說??!何苦把這事兒擺到御前?! 京城織造這會兒汗出如漿,在成帝的逼視之下,吞吞吐吐道: “圣,圣上有所不知……” “朕也想知道朕有什么不知道的!” 成帝這會兒語氣仿佛是泡在三九天的冰水里,若是實質(zhì)化都得掉幾塊冰碴。 “就,官,官袍制作,廢人,廢,廢物,是以,是以……” 京城織造實在是編不下去了,直接磕了一個響頭,跪在地上,雙腿哆嗦著。 “是以你們就借此牟利?!一件普通官袍,材料、工費都是朝廷所出,你們怎么敢賣出一百兩銀子的????!” 如若是沒有經(jīng)歷過皇莊事件的成帝,只怕對一百兩銀子還沒有這么深刻的概念。 可是,這會兒成帝滿腦子都是,這一件官袍,就能夠買兩千斤蔥了! “這些官袍賣的銀子買來蔥都可以把你九族十八代都埋進去了!” 成帝氣的口不擇言起來,京城織造被嚇得魂飛魄散,聽到成帝這話,以為成帝下一刻就要株自己九族,連忙叩頭道: “臣不敢!臣不敢!臣所為都是為了替您,替朝廷節(jié)省一筆開支??!這些銀子,臣都留著,都留著!” 京城織造此前憑借官服掌握官員命運時有多么囂張,這會兒就有多么膽怯。 “這……可是,圣上,臣聽聞,織造局會因為普通官員不滿而卡扣其官服制出時間,曾經(jīng),還有官員因此耽誤時辰,導(dǎo)致被罷官的?!?/br> 徐瑾瑜狀似不經(jīng)意的提起這事兒,跪在地上的京城織造一臉崩潰,就差撲過去捂住徐瑾瑜的嘴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可不是他將贓銀叫出來就能蓋過去的! 成帝的瞳孔都不由放大,隨后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京城織造: “朕倒是沒想到,一個本該服務(wù)官員的織造局,倒是被爾玩出了新花樣!” “臣不敢,臣不敢……” 京城織造哆哆嗦嗦,年紀(jì)老大了,卻沒忍住哭了出來,幾乎泣不成聲。 “來人,傳旨,京城織造瀆職枉法,貪墨巨銀,即日起闔族打入天牢,三日后問斬!” 成帝的聲音帶著一種凌厲之感,幾乎連呼吸的空氣里,都帶著殺氣。 “圣上饒命!圣上饒命!” 京城織造幾乎把頭磕的頭破血流,可是成帝卻熟視無睹,而一旁的徐瑾瑜似乎有些不忍道: “圣上,因其之過,株連九族只怕太過殘酷,且本月便是您的千秋節(jié),還是少見些血?!?/br> 京城織造聽了這話,幾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下一刻,徐瑾瑜便輕聲道: “織造局多年的賬冊,想必您手里應(yīng)當(dāng)有一本吧?” 京城織造聞言,瞳孔猛地一縮,眼中閃過掙扎之色。 這賬冊,必然是織造局的真賬冊。 可這賬冊若是見光,只怕…… 與此同時,徐瑾瑜緩緩抬起眼,看向成帝,成帝這會兒唇角已經(jīng)微微勾起。 第179章 徐瑾瑜的話讓京城織造猶豫了許久, 成帝忍不住冷哼一聲: “看來這賬本比你的身家性命還要重要,既然如此,來人, 將其押下去,命金吾衛(wèi)帶隊去抄家,掘地三尺,朕不信找不出來!” 成帝此言一出,京城織造的面皮抽搐了一下,可還是沒有開口,徐瑾瑜挑了一下眉尖, 看來賬本不在京城織造的府上。 徐瑾瑜這兩個月除了與青衣人之間有一場心理戰(zhàn), 更多的還是接受趙慶陽和魏思武二人通過各種渠道得來的朝上官員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 京城織造也確實不干凈。 這會兒, 徐瑾瑜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大人莫不是以為圣上是在與你玩笑嗎?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既要抄家, 這“小家”難道就能逃過嗎?” 徐瑾瑜這話一出,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京城織造立刻以頭觸地, 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