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梁聞柯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看到梁聞序并不驚訝，他單手插兜，扯著嘴角皮笑rou不笑：“哥，你回來了?！?/br>
    梁聞序俊臉平靜無波, 仿若沒聽見, 腳步未停徑自上樓，與身前的男人擦肩而過, 連多余的眼神都未曾分給對方。

    停住的管家回過神, 朝梁聞柯微微頷首, 連忙跟上。

    目視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梁聞柯挑眉，臉上玩味一笑, 看起來心情頗好。

    他倒想看看, 梁氏繼承人的頭銜, 梁聞序能頂多久, 老爺子向來對他這個哥哥給予厚望, 若是梁聞序違背長輩的意愿，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能瞬間成為泡沫。

    梁氏的繼承人，哪有那么好當(dāng)?shù)摹?/br>
    古色古樸的書房內(nèi)檀香裊裊, 即便窗外陰云密布, 風(fēng)雨交加, 室內(nèi)的光線卻?清冷明亮，不受絲毫影響。

    一襲黑色中山裝, 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 冷臉看向窗外突如其來的春雨，被歲月雕琢過的眉眼難掩威嚴(yán)。

    不多時, 書房的門?推開，管家領(lǐng)著人進來。

    梁聞序看向窗邊老人的背影，神情靜默，薄唇掀動：“爺爺，您找我。”

    老爺子握著扶手，電動輪椅隨即緩緩轉(zhuǎn)身，他目色沉沉的看向梁聞序，銳利的目光似能洞悉人心，停在梁聞序身上許久，語氣?不悅：“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讓你跟那姑娘早點斷掉，你是怎么做的？”

    梁聞序迎上老爺子那雙漆黑銳利的眼，俊逸如玉的面龐無波無瀾，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從?被梁聞柯和徐遙緋聞牽扯，再到徐遙先前的手滑點贊，梁聞序無比清楚，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梁聞柯設(shè)下的局。

    為的就是讓他和南婳的關(guān)系，鬧到老爺子面前。

    梁聞序想的很簡單，正好借這個機會，跟老爺子說?清楚。

    “您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梁聞序平靜無波的聲?音蓋過窗外簌簌的雨聲?，回蕩在檀香四溢的書房內(nèi)。

    老爺子不滿意他的語氣?，抬手重重拍了下電動輪椅的扶手：“除了這事?還能有什么？！”

    老爺子靠輪椅挪動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直接甩在梁聞序面前：“你自己看！”

    頃刻間，老爺子的照片到處散落一地，其中一張輕飄飄的落在梁聞序漆黑锃亮的皮鞋上。

    他眼睫低斂，看清照片中女孩那張瑩白?清麗的笑臉，才俯身撿起來，骨節(jié)勻稱的長指輕拂過照片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

    這些照片全是不同角度的偷拍，從?學(xué)校到餐廳，主人公只有梁聞序和南婳。

    對于這種手段并不高明的偷拍，梁聞序的神色顯得波瀾不驚，而他越是平靜，梁老爺子越是憤怒。

    他淡聲?道：“既然您都知道了，也好?！?/br>
    聞言，老人勃然大怒：“什么叫‘也好’？你還真打?算跟她一直在一起，甚至娶她進門?？！”

    據(jù)他了解，那個女孩還是個學(xué)生，除了一張長得好看的臉蛋，一無是處，小小年紀(jì)就懂得攀附權(quán)貴，野心卻?一點也不小。

    梁聞序垂眸看向老爺子，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確有這個打?算?！?/br>
    “你敢！”一聽這話，梁老爺子猛地瞪大眼睛，氣?得嘴角都在抽搐，胸口劇烈的一起一伏。

    若不是老爺子大病過一場，身體狀況不如從?前，梁聞序以為，老人家一定?會從?輪椅上站起來，狠狠甩他一拐杖。

    “京都那么多大家閨秀，名媛千金，你挑誰不好，挑個這樣的！”看著自己的孫子一副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樣子，哪還有先前一貫的沉穩(wěn)冷靜，老爺子頓時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這個女的父母是誰？”

    “她父親去世，母親改嫁，無業(yè)游民就算了，她的繼父也是個不成器的，吃喝/嫖/賭樣樣都沾！”

    老爺子越說?越氣?，似乎覺得梁家跟這種家世背景的人有沾染，都顯得晦氣?，于是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總而言之，梁家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這樣出身的女孩嫁進來?！?/br>
    梁聞序靜靜看著老爺子宣泄怒意，將對普通人所有的偏見傲慢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猙獰勢力?的嘴臉，與他這蹉跎過一生的年歲很格局極其違和。

    外人眼里，他是位高權(quán)重，受人敬重的梁家家主，私底下偽善的一面顯露，刻在骨子里的冷漠和自私卻?一點也不少。

    梁聞序挺拔的身姿站得筆直，目色平靜：“爺爺，您是不是還漏了別的？”

    老爺子：“什么意思？”

    梁聞序沉聲?開口，一字一頓，無比清晰：“梁聞柯當(dāng)年飆車撞死的司機，就是她的父親?！?/br>
    “......”

    梁老爺子的面色猛地一頓，冰冷勢利的眼底終于劃過抹異樣的情緒，他抬眸看了梁聞序幾?秒，保持著表面的平靜，端著一副長輩的姿態(tài)沉聲?開腔：“既然這些你都知道了，也省得我再繼續(xù)隱瞞，你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跟她斷絕來往?！?/br>
    說?到這，梁老爺子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提醒梁聞序：“說?不定?，她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別有用?心，蓄意報復(fù)?！?/br>
    老人低沉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滿滿自以為是，惡意的揣測。

    梁聞序清冷的眉眼仿佛凝結(jié)了層寒霜，垂在身側(cè)的手一寸寸收緊，他扯了扯嘴角，晦沉的眼底沒有絲毫溫度：

    “她才20歲，還是讀書的年紀(jì)，您憑什么覺得她接近我是別有用?心，蓄意報復(fù)？”

    看到親孫子眼底滿是對自己的諷刺，梁老爺子劍眉緊擰，疾言厲色：“就憑她那個貪婪的媽！有其母必有其女，這種人的后代，能好到哪去？”

    當(dāng)年梁聞柯肇事?之后，梁家無人出面，只派了助理和律師去跟死者?家屬洽談，在法院判定?出賠償款時，南婳的母親仍坐地起價，以梁家的聲?譽為威脅條件，開出賠償款三?倍的封口費。

    葛秋華開出的“天價”，對梁家來說?不值一提，自然應(yīng)允了對方的條件，同時也讓老爺子看清了死者?家屬的的市儈嘴臉。

    只是讓梁老爺子沒想到的是，這么多年過去，死者?的女兒竟然出現(xiàn)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孫子身邊，梁聞序?qū)δ莻€女孩的重視程度，遠超出他預(yù)料。

    有葛秋華那樣的媽為前提，老爺子很難不懷疑，南婳接近梁聞序，沒有任何目的。

    梁聞序黑眸定?定?地盯著梁老爺子，面色冰冷，一字一頓開口：“南婳是南婳，跟她母親完全不同，當(dāng)初也是我死乞白?賴追著她跑，別有用?心的人一直是我?！?/br>
    梁老爺子神情靜默，面色陰沉。

    梁聞序淡淡勾唇，輕嗤了聲?，語速不急不緩：“依你的說?法，梁聞柯肇事?殺人，是不是也算‘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著老爺子陡然變化的臉色，梁聞序仍是笑著，繼續(xù)說?：“梁家的每一個人，跟殺人犯有什么區(qū)別？”

    梁聞序話音落地，老爺子眉頭緊擰，由?于情緒太過激動，氣?得心口一陣刺痛。

    他捂著心口，厲聲?質(zhì)問：“你為了個女人，連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梁聞序看著輪椅上的老人臉上浮現(xiàn)出的痛苦神色，眼底無波無瀾，仿若未見：“怎么會？”

    他笑了笑：“血緣總是斬不斷的，你一直都是我的長輩?！?/br>
    “長輩？”老爺子捂著胸口，呼吸有些急促，怒極反笑：“我現(xiàn)在是老了，可只要我還活著，哪怕是一天，梁氏繼承人的位置，還是我說?了算！”

    看著眼前輪椅上的老人句句不離梁氏，句句都是陰謀和算計，梁聞序眸色深斂，短暫的沉默間，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若他真的在意名利，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接近南婳，更不會將兩人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

    老爺子精明算計了一輩子，卻?從?未算到他真正想要什么。

    梁聞序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照片，偷拍的一幕正是他帶著南婳去那家情侶餐廳的畫面，兩人牽著手，小姑娘微仰著腦袋，笑盈盈地與他對望，彎起的眉眼漂亮的像是月亮。

    梁聞序斂眸，語速不急不緩：“爺爺，您身居高位太久，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自己也曾是個普通人？”

    “梁聞柯撞死南婳的父親，讓她的家四分五裂，你肯定?不知道，她的母親卷走了所有錢，這么多年南婳和家人相依為命，一直過得很辛苦?！?/br>
    老爺子沉默不語，方才因為心絞痛而慘白?的臉色稍有好轉(zhuǎn)，而梁聞序的視線卻?牢牢地鎖著他，薄唇淡淡輕啟：“始作俑者?是您的親孫子，您要是還有點良知，總該有一絲愧疚?！?/br>
    而不是對被害者?，加以最惡意的揣測和詆毀。

    老爺子征戰(zhàn)商場多年，習(xí)慣了身為高位者?的俯視，如今老了，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精心培養(yǎng)出的最出色的接班人教?育。

    一老一少對峙許久，像是博弈中的黑白?棋，互不相讓。

    靜默許久，梁老爺子擰著眉頭，沉聲?率先開口：“這些話，多說?無益?！?/br>
    他頓了頓，既沒有道歉，也沒有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愧疚，而是道：“你跟這姑娘斷了，喜歡什么樣的，我會幫你重新物色。”

    “公司那邊，還得靠你打?理。”梁老爺子一身硬骨頭，大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從?未對誰服過軟，如今話已至此，就是給梁聞序主動遞出了臺階。

    梁聞序俊逸的眉骨輕抬，仿佛聽到什么好玩的笑話，他攥緊手中的照片，自嘲般勾了勾唇，淡聲?道：“其它?事?情，我都可以答應(yīng)您?！?/br>
    “唯獨這件，絕無可能。”

    第54章

    梁聞序深知今天來這一趟, 勢必要跟老爺子攤牌，如今的結(jié)果也和他當(dāng)初預(yù)料的一樣。

    他并未在此久留，邁出書房的那一刻，身后飛來一只玻璃制成的煙灰缸, “砰”的一聲砸在梁聞序腳邊, 摔得四?分五裂。

    飛濺的玻璃渣甚至擦過男人瘦削堅毅的下顎，劃出一道極明顯的血痕。

    身后傳來老爺子急促不穩(wěn)的喘息聲, 夾雜著一絲痛苦的呻/吟：“.....你要是執(zhí)意跟她在一起, 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孫子！”

    梁聞序腳步微頓, 黑漆漆的眼望向地板上?散落一地的玻璃渣，連折射出的光影都顯得死氣沉沉。

    就在輪椅上?的老人以為?書房門前的青年會原路折返時?，梁聞序留給他的, 卻只有那道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

    梁聞序面無表情地走出書房, 早早候在門外擔(dān)心發(fā)生突發(fā)狀況的管家?預(yù)感到?不對勁, 在梁聞序離開時?, 連忙沖進書房, 果然?看?見臉色已然?發(fā)紫的老爺子。

    身后傳來管家?倉皇失措的驚呼，老宅里的其他人紛涌而來，梁聞序心里清楚，老爺子如今的身體狀況不能有太大情緒波動, 兩人注定?見一面少一面。

    可?這一次, 他始終沒有回頭。

    ......

    回到?《練習(xí)室》后, 節(jié)目組召集所有選手開了一場動員大會，以及歡迎新導(dǎo)師施卓逸的到?來。

    也?不知道是否是南婳的錯覺, 她總覺得重回比賽之后, 周圍人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大對勁，就連先前很多小團體也?都散了。

    其中最明顯的, 應(yīng)該是南婳的朋友變多了。

    無論她做什么，都有選手來找她說話?，先前認識或者不認識，大家?對她都格外熱情。

    就連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也?從無人搭理她，變成?經(jīng)?常對她噓寒問暖，這種360度大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南婳一度覺得受寵若驚。

    究其原因，自然?跟梁聞序有關(guān)。

    南婳暗自感慨，怪不得有的人會沉迷于特權(quán)優(yōu)待，這種身邊人人都是好人，眾星捧月的感覺，的確容易讓人淪陷。

    下午學(xué)員們的作曲課由新來的導(dǎo)師施卓逸指導(dǎo)，雖然?是作曲課，但每個學(xué)員都有一定?的作曲基礎(chǔ)，大家?基本上?都是將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給導(dǎo)師聽一遍，導(dǎo)師再給出針對性的修改意見。

    求施卓逸指導(dǎo)的學(xué)員太多，南婳和孟圓圓作曲的用時?太長，只能排在隊伍后面，然?而施卓逸太受歡迎，即使下了課，圍在他身邊的人數(shù)也?不見減少。

    南婳見導(dǎo)師一時?半會抽不開身，輕聲提議：“要不我們明天再來？”

    孟圓圓搖頭，一本正經(jīng)?道：“那哪兒行啊，別人都這么主?動了，咱們得更主?動才行。”

    說著，孟圓圓牽著南婳的手跑到?最前面，手臂舉著曲譜，高高舉過頭頂，夾在人群中喊：“老師，我們等你一節(jié)課了，求求您給我們點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