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用?到的碗不多，幾分鐘便搞定。

    南婳轉(zhuǎn)身正?要回客廳，剛邁出一步，便被身后的人攬腰一把撈進懷里。

    兩人的身影剛好隱匿在?廚房最里面的生活陽臺，客廳看不見?的地?方。

    南婳纖薄的后背抵著男人寬闊溫?zé)岬男靥?，廚房外的客廳，電視機里的聲音不斷傳來，卻仍蓋不住南婳咚咚作響的心跳。

    她微微側(cè)目，克制著呼吸，壓低聲音：“別這樣....”萬一奶奶要是?進來，看到他們抱在?一起，真的沒臉見?人了。

    梁聞序聽話的松開手，女孩烏黑柔軟的長發(fā)?似綢緞輕輕擦過他的指尖，他微垂著腦袋，緩緩摩挲過指腹，淡聲問：“老太太的情況，一直都這樣嗎？”

    南婳神色微怔，意識到梁聞序是?在?問昨晚的意外，她點?了點?頭：“奶奶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正?常，只是?到了每年的冬天，頭腦就不大清醒?！?/br>
    梁聞序頓了頓，眉骨輕抬。

    看出男人眉眼?間的不解，南婳與他并肩站著，身子倚著身后的水池，側(cè)面望向窗外，瑩白小巧的臉沒什么?多余的情緒：

    “我爸爸在?八年前的冬天車禍去世，我六歲的弟弟，在?第二?年冬天走丟?！?/br>
    提起這段晦澀的往事，南婳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看似心平氣?和：“后來每年的冬天，奶奶總想著出門?找弟弟?！?/br>
    “昨晚，她織了很?久的毛衣終于織好了，想讓南嶼試穿?！闭f著，南婳發(fā)?緊的喉嚨微微刺痛，聲音也微微顫抖：“所以帶著毛衣，跑去七年前南嶼丟失的地?方找他?！?/br>
    南婳張了張嘴，還想接著說下去，說奶奶除了冬天，其他時間段有多正?常，會?給她寄好吃的黃桃罐頭，會?種花種草，和其他老太太們一起跳廣場舞，可話到嘴邊，喉嚨里像堵了團東西，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

    南婳低著頭，試圖掩蓋住眼?眶里涌出的溫?zé)岷退釢?，不想再?梁聞序面前流露出脆弱和狼狽，昨晚的突發(fā)?狀況已經(jīng)?在?她預(yù)料之外了。

    她不是?什么?苦情戲中的女主角，她的生活本就如此，她也從未自怨自艾過，只是?偶爾，還是?會?有難過的情緒。

    梁聞序薄唇微抿，眼?里只剩心疼，將面前的女孩重新?lián)苹貞阎?，輕輕抱住她，棱角分明的下顎抵著女孩毛茸茸的發(fā)?頂蹭蹭，磁沉微啞的聲線溫柔地?不像話：“南南乖?！?/br>
    “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你還有我。”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哄小朋友，可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有力，對她說：“從今以后，愛你的人，又多了一個?！?/br>
    第29章

    聽見梁聞序這句不假思索的話, 南婳神情微怔，心臟重重跳了一下，一剎那的感動。

    內(nèi)心深處潮涌一般泛起溫?zé)岬某睗?，不?jīng)意間將她席卷吞沒。

    不用考慮兩人的將來和結(jié)果, 這?一刻會被?她永遠記得。

    南婳安靜地以為在他懷中, 慢慢回抱住他，瑩白光潔的額頭跟個小孩似的, 貼靠在男人溫暖安全的胸膛, 輕聲回應(yīng)：“梁聞序, 謝謝你。”

    謝謝他，讓自己快要在汪洋中迷失吞沒時，又找到?了方向, 他像是凜冽寒風(fēng)吹來的春天, 讓她愿意熬過冬天, 開始期待下一個季節(jié)。

    聽見懷里的小姑娘又對他說謝謝, 梁聞序驀地輕笑了聲, 勾著唇：“我?還?以為，我?的女朋友會說，‘我?也愛你’”

    南婳感覺到?他的胸膛震動，呼吸有些發(fā)燙, 她毛茸茸的腦袋跟小鵪鶉似的埋得更低, 她不是個擅長表達愛意的人, “我?愛你”這?句話?太有重量，即使是對與她最親密的奶奶, 她都很少?說。

    這?家伙, 真是一點也不害臊。

    感覺到?女孩的小動作，梁聞序忍不住將人抱得更緊, 哪還?敢對她有別的要求，輕描淡寫道?：“以后?不用說謝謝?！?/br>
    男人寬厚的大掌貼著南婳柔軟的細腰，掌心的溫度隔著薄薄的打底衫似電流般掠過南婳的皮膚，蔓延進?四?肢百骸，溫聲道?：“只要是與你有關(guān)的事，我?都甘之?如飴。

    兩人從廚房出來，客廳的老太太正戴著老花鏡看書，見孫女出現(xiàn)，老太太連忙朝南婳招手求助，書上有個生僻字她不認(rèn)識，南婳走過去，笑著教奶奶認(rèn)字。

    一老一少?的身影沐浴在雪后?初霽的晨光中，女孩瑩白清麗的面?龐在光下白到?幾欲透明，發(fā)絲被?光浸透，有種油畫質(zhì)地細碎的毛絨感，畫面?溫馨美好。

    教完奶奶認(rèn)字，南婳正想問?問?梁聞序，要不要中午留在這?吃飯，算算時間，兩人一同吃飯還?是一個多月以前。

    南婳剛起身，桌上的手機忽然想起來電鈴聲，她拿起手機看了眼?，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

    南婳沒多想，按下接聽鍵。

    兩秒后?，電話?那頭傳來葛秋華的聲音。

    “南南，你寒假回桐市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南婳眉眼?間的笑意隨著對方聲音的出現(xiàn)，漸漸消失，她擔(dān)心奶奶聽見是葛秋華打來的，隨后?向梁聞序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然后?回到?臥室。

    梁聞序垂眸，留意到?女孩表情的細微變化，只微微頷首。

    早在兩個月前，南婳就拉黑了葛秋華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如今對方主動打來電話?，南婳可以直接掛斷，但又抱著一絲想和對方講清楚的念頭。

    母女關(guān)系雖不和睦，南婳也不希望兩人矛盾加劇，若是以后?互不打擾，自然最好。

    “您打電話?過來，有什么事嗎？”南婳的語氣很冷淡，并不在意葛秋華剛才的那句質(zhì)問?，她放假回自己的家，沒必要通知其他人。

    對于女兒這?段時間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還?有先前拉黑她的聯(lián)系方式，葛秋華想起來仍覺得氣憤：“你瞧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是你媽，又不是你的仇人，難道?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也錯了？”

    南婳不想跟葛秋華吵架，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媽，我?和奶奶現(xiàn)在過得很好，請你以后?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br>
    丈夫車禍去世后?，葛秋華拿到?自己那部分賠償金的第一時間便丟下南婳和南嶼，搬離了桐市，后?來偶爾也會打電話?來詢問?兒女的情況，只是三言兩語的關(guān)心之?后?，就會扯到?奶奶手中那筆賠償金。

    后?來南嶼丟失，久未露面?的葛秋華帶著現(xiàn)任老公來這?大鬧一場，奶奶被?氣到?住院，意識不清醒，葛秋華也在這?時拿走了老太太的銀行卡，拿走了里面?所有的錢。

    懷著恨意的生活總是痛苦的，南婳一邊忙著學(xué)業(yè)，一邊兼職，無暇再分出精力與葛秋華糾纏，而葛秋華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xiàn)，不斷用母女關(guān)系對她道?德綁架。

    南婳第一次，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產(chǎn)生厭惡的情緒，避之?不及。

    一聽南婳這?意思，是要跟她這?個當(dāng)媽的劃清界限，葛秋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說不定又是那個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吹得耳旁風(fēng)，在南婳面?前沒說過她什么好話?。

    葛秋華抬頭看了眼?面?前老舊的居民樓，心想來都來了，不能因為太沖動，連女兒的面?都見不著。

    “你再對我?不滿，我?也是你媽?！备鹎锶A頓了頓，沒有一絲商量的語氣，冷硬的開口：“咱們也快一年沒見面?了，我?現(xiàn)在就在你們樓下，你下來吧。”

    南婳握緊手機，垂眸看向臥室窗外，當(dāng)看到?女人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她的心也跟著一沉。

    葛秋華一襲駝色大衣和靴子，看起來光鮮亮麗，與周遭陳舊灰敗的居民樓格格不入。

    南婳身形未動，一言不發(fā)，許是知道?女兒不愿見她，葛秋華又道?：“你要是不來，我?上樓找你?！?/br>
    女人威脅的意味隔著手機傳遞過來，南婳很清楚對方的意思，若是她不怕奶奶受刺激，大可以不下樓。

    南婳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待調(diào)整好情緒才轉(zhuǎn)身重新打開臥室的門。

    門打開的一瞬，南婳與門外正欲敲門的梁聞序正面?相撞。

    梁聞序漆黑筆直的眼?睫低斂，緩慢收回手，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眉眼?，靜了兩秒，而后?薄唇輕掀：“要出門？”

    南婳咽了咽嗓子，不確定剛才和葛秋華的對話?，梁聞序有沒有聽見，她眸光閃爍，輕輕點了下頭。

    他并非有意在門外偷聽，只是臥室的房門太不隔音。

    梁聞序眉心輕蹙，情緒有所克制：“需不需要我?陪你？”

    南婳安安靜靜望著他，微微笑了笑：“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來。”

    梁聞序神情靜默，沒再強求，而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耐心地幫南婳穿好，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溫聲叮囑：“三分鐘要是不回來，我?可要出去找人了。”

    南婳輕笑，不忘沖他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放心，三分鐘肯定能搞定?！?/br>
    隨著入戶門關(guān)上，女孩的身影也消失，梁聞序眼?底的溫和褪去，神色微沉，長腿邁開走到?陽臺邊，朝窗外看去。

    留意到?樓下佇立的那道?中年女人的身影，梁聞序不動聲色的打量，眉間的褶皺卻越擰越深。

    一樓

    看著南婳從單元門里出來，葛秋華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哼笑了聲，得意道?：“你這?孩子，剛才不是很硬氣嘛，還?不是乖乖下來見我?了?！?/br>
    南婳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女人，一年時間未見，葛秋華的臉圓潤了些，氣色很好，因為對方總隔三差五找她借錢，南婳一度以為，葛秋華可能過著食不果腹，窮困潦倒的生活。

    如今見面?，她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猜想有多可笑，而最顯眼?的，還?是葛秋華微微隆起的小腹，即便穿著大衣，也很難遮掩。

    南婳只看了一眼?，心如擂鼓般，挪開了視線。

    “我?已經(jīng)下來了，您有什么事就說吧?！蹦蠇O的語速不急不緩，看似平靜，可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卻緊緊攥著。

    她早就知道?葛秋華有了新家庭，可當(dāng)親眼?看見她隆起的孕肚，南婳的心底還?是五味雜陳。

    葛秋華神情不悅的數(shù)落：“我?大老遠跑來桐市看你，外面?又這?么冷，你對自己的親媽就這?種態(tài)度？”

    其實?，葛秋華并非特意過來看望南婳的，而是為了肚子里的小孩，她才回來處理一下戶口的問?題，順道?看一眼?自己的大女兒。

    “既然您特意跑這?一趟，那我?跟您直說吧?！蹦蠇O頓了頓，終于愿意直視葛秋華的眼?睛，一字一頓開口：“請您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和奶奶過得很好，也希望您不要再想著跟我?借錢?！?/br>
    一聽南婳提她借錢的事，葛秋華沉下臉，陡然變了神色：“合著你是怕我?找你要錢，才拉黑我?的聯(lián)系方式？”

    南婳扯了扯嘴角，笑笑：“當(dāng)我?需要學(xué)費的時候，您不也是這?樣對我?的嗎？”

    她不過是學(xué)了些皮毛，葛秋華就已經(jīng)跳腳。

    葛秋華被?懟得噎了一下，她邊點頭，邊冷笑：“南婳，你真是出息了，你跟我?提錢是吧？”

    “我?養(yǎng)你那么大花了多少?錢你算過嗎？我?懷胎十月受苦受累，折算成錢值多少?？現(xiàn)在我?有點困難，找你借點錢怎么了？”

    “這?就讓你想跟我?斷絕母女關(guān)系了？！”

    葛秋華一頓瘋狂輸出，尖銳的嗓音回蕩在茫茫雪地中，似乎深怕周邊鄰居聽不見。

    南婳站在烈烈冷風(fēng)中，忽然覺得，葛秋華的諷刺比這?冬日霜雪更令人發(fā)寒。

    她垂眸看向葛秋華隆起的孕肚，輕聲道?：“您要是沒別的事，就回去吧?！?/br>
    孕婦受不了刺激，葛秋華又是高齡產(chǎn)婦，情緒波動說不定會對身體?有影響，南婳并不想跟她吵架，態(tài)度不自覺放緩：“外面?風(fēng)大，您又是孕婦————”

    “少?在那里假惺惺！”葛秋華厲聲打斷她，眼?睛盯著南婳，像是在看仇人：“你就是個白眼?狼，跟你奶奶一樣。”

    “我?真是后?悔當(dāng)初生下你！”葛秋華的手指著南婳的鼻子數(shù)落，似有推她一把的架勢。

    南婳下意識后?退，身后?忽然多出一股力量，攬腰將她護住，余光里一只冷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出現(xiàn)眼?前，一把推開葛秋華指著她鼻子的手。

    葛秋華毫無防備，被?大力甩開，腳步都有些踉蹌。

    梁聞序?qū)堁鼘⒚?前的女孩護在身后?，目光冰冷，懶懶掀了掀嘴唇：“你動她一下試試？”

    第30章

    男人熟悉低啞的聲線傳來, 每一個字都冰冷僵硬，淡淡從唇齒間輕吐，讓人不由得后脊一涼。

    南婳和葛秋華幾乎同時抬眸，當(dāng)看到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男人, 兩人愣住, 神情?各異。

    南婳意外，梁聞序居然會下樓, 轉(zhuǎn)念一想, 葛秋華的聲音近乎嘶吼, 樓上的人不想聽見都難。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似一堵高墻擋在?她身前，抵擋了葛秋華尖銳如刺刀的眼神, 就這樣陪著她, 讓她不再孤立無援。

    葛秋華被人一把甩到一邊, 差點沒站穩(wěn), 她惱羞成怒的抬眸, 剛好撞進男人那雙沉寂銳利的眼里，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俊臉冷沉，周身散發(fā)的氣?場讓人不禁心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