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月軼聞 第26節(jié)
掛斷電話后,南婳沒有?過多猶豫,當(dāng)即訂了一張兩?小時?后從京都開往桐市的高鐵票,一個小時?的車程,足夠她今晚趕回?去,將奶奶接回?家住。 南婳小跑著回?到宿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當(dāng)看到衣柜里那件掛了許久的男士風(fēng)衣時?,她這才想?起梁聞序。 兩?人約好等她考完試一起吃頓便飯,看來這次她要失約了。 南婳只好發(fā)消息,與他改日再約。 高鐵上信號不太好,南婳睡一會醒一會,等高鐵到站時?已經(jīng)是傍晚。 橘黃色的落日余暉映照著冷清又熟悉的站臺,車廂內(nèi)的乘客陸陸續(xù)續(xù)走出,隨著人聲響起,站臺又陷入短暫的熱鬧中。 南婳托著行李箱,跟隨人群往出站口的方向走,抽空看了眼手機(jī),有?一條來自梁聞序的未讀消息。 “走得這么?突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婳:“沒什么?事,就是我奶奶想?家了,我去養(yǎng)老院接她回?家?!?/br> 梁聞序:“下次跟我說?,我讓吳助理送你回?去?!?/br> 南婳抿唇輕笑,在出站口攔了輛出租車,放好行李箱她才回?復(fù):“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更喜歡坐高鐵~” 梁聞序和吳助理都是大忙人,南婳可不好意思耽誤別?人的工作時?間,只為送她回?老家。 彼時?的梁聞序剛從會議室出來,看到女孩的回?復(fù),他輕輕勾唇,隨即搜了下桐市最近的氣溫,竟比京都還要低四五度,無奈只能叮囑這姑娘多穿點衣服,別?著涼。 南婳趕到養(yǎng)老院,終于在休息室內(nèi),在一群坐著小板凳正看新聞聯(lián)播的老年人中看到奶奶那抹清瘦單薄的身影。 老太太骨架小,瘦骨嶙峋的,穿著漂漂亮亮的紫色碎花棉襖,雖滿頭銀發(fā),卻干凈利落,光是背影就格外好認(rèn),看得出這里的護(hù)工將她照顧得很?好。 聽孫院長說?,每遇上下雪天?,奶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平日里有?多聽話配合,下雪天?就有?多倔強(qiáng)固執(zhí),非要往出去跑,說?是要找孫子。 旁人不知道,可南婳卻十?分清楚,奶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的弟弟南嶼丟失那天?,桐市正是大雪天?,路面鋪滿厚厚的一層積雪,走起路來很?滑,路上車輛也少,六歲的南嶼嚷嚷要吃冰糖葫蘆,那時?候街邊并沒有?賣糖葫蘆的商販,于是奶奶便牽著南嶼去兩?公里外的超市買,等她付完錢轉(zhuǎn)身時?,南嶼已經(jīng)不見。 奶奶在超市附近找了很?久,卻一直找不到人,只能安慰自己,六歲的小朋友應(yīng)該是認(rèn)得回?家的路的,說?不定南嶼那孩子調(diào)皮,趁她不注意,已經(jīng)偷偷跑回?家了。 然?而,家里并沒有?南嶼的身影。 南婳練完琴回?家,得知弟弟不見了,于是和奶奶到處尋找,兩?人餓著肚子,從天?亮一直找到天?黑,嗓子都喊得沙啞,筋疲力盡,卻始終沒有?看見那抹小小的身影。 當(dāng)天?晚上,南婳便攙扶著外婆去警察局報警,遺憾的是,南嶼丟失的那條街,因?為年代久遠(yuǎn),破舊不堪,并沒有?安裝監(jiān)控。 警方?jīng)]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線索,只是安慰南婳和老太太,讓她們先回?家,等有?消息了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她們。 祖孫倆一直等一直等,老太太每天?都會跑一趟距離家十?公里外的警察局詢問消息,每次去一待就是一整天?,等到工作人員都下班,南婳上完課尋來,才能將她帶回?家。 除此之外,她還會去南嶼走丟的那家超市,在門口一直站著,看到路過的小朋友,都會忍不住滿懷期待地上前詢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六歲的小男孩,白凈清瘦,濃眉大眼的,就是不太乖,有?點調(diào)皮。 看著路人搖頭,老太太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然?而這樣超市警察局兩?頭跑的生活,老太太一過就是七年,這七年,南嶼也這樣徹底消失在她們的生活中。 南婳站在休息室外,隔著眼前的玻璃,看著坐在里面奶奶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紅,鼻尖涌起一陣酸澀。 七年的時?間漫長又難熬,能磋磨掉一個老人的心智,也能讓她長成?大人。 跟院長打過招呼,南婳接奶奶回?家。 老太太好幾?個月沒見到孫女,一見到南婳開心的像個小孩,連忙從房間里拿出自己的行李,準(zhǔn)備跟她一起回?家。 南婳輕笑,將保暖的帽子和圍巾一一幫奶奶戴上,就像她小時?候,奶奶帶她時?一樣,耐心又細(xì)致。 老太太乖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問:“囡囡,你今天?回?家?明天?上學(xué)怎么?辦?” 南婳拿起一旁的行李,牽住奶奶的手,溫聲道:“奶奶,我放寒假了,有?很?多時?間陪您?!?/br> 老太太這才松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溢滿笑意:“那就好,這段時?間我總想?你和小嶼,也不知道小嶼回?家沒?!?/br> “他要是回?來看不見我們,該著急了?!?/br> 南婳微微笑著,眼睫斂著黯淡清澈的瞳仁,并未應(yīng)答,攙扶著奶奶一同坐上出租車回?家。 老太太雖然?有?時?候頭腦不太清醒,但卻不是典型的阿爾茲海默癥,因?為她一直認(rèn)得南婳,知道她是自己的孫女,知道她長什么?樣子,知道她在哪里上學(xué),從不會將她與別?人混淆。 只是一提到南嶼,老人家有?時?清醒有?時?糊涂,一半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七年前,南嶼還未丟失的日子。 - 回?到家,幾?個月未住人的房子早已落了薄薄一層灰塵,老舊的家具磨損得有?點褪色,洗得發(fā)白的窗簾還算干凈,到處都是歲月的痕跡。 南婳簡單打掃了遍衛(wèi)生,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于是照顧奶奶睡下。 老太太卻不肯睡,顫顫巍巍地在每個房間穿梭,試圖尋找南嶼的身影,直到聽南婳說?,弟弟還在上學(xué),老太太這才作罷,又轉(zhuǎn)身去臥室,熟門熟路從衣柜中的抽屜里拿出一個裝有?毛線和棒針的袋子。 “可算是找到了,上回?去養(yǎng)老院,把?這袋子給忘了,我得趕過年前把?這毛衣和帽子都織好。” 老太太一邊念叨,一邊拿出袋子里的東西坐在沙發(fā)上,低頭搗鼓。 南婳將奶奶需要的老花鏡遞給她,這才注意到,老人家袋子里裝著的,正是先前織到一半的毛衣和帽子。 奶奶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戴上老花眼鏡,每一腳針線都顯得十?分吃力,可嘴上還在念叨著:“帽子是囡囡的,毛衣是小嶼的。” 老人手中那件織到一半的藍(lán)色毛衣,尺寸還是六歲小朋友大小的。 南婳看著手忙腳亂的奶奶,還有?她臉上的皺紋和滿頭的白發(fā),忽然?間淚如雨下。 她咽了咽發(fā)緊刺痛的喉嚨,努力將眼眶里的潮濕憋回?去,輕輕抱住老人瘦骨嶙峋微微佝僂的身體,像小時?候那樣,腦袋枕著奶奶的肩膀,哽咽道:“小嶼看到您織的新毛衣,肯定會喜歡的。” 第25章 哄奶奶睡下, 南婳又一個人將屋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以前?老太太最喜歡在家里養(yǎng)些花花草草,擺放在陽臺的花架上,一年四?季美?好的像是春天,如今家里不?常住人, 這些花草也無人照看?, 枯死的枯死,凋零的凋零, 只?;ㄅ韬突ㄅ枥锔闪训狞S土。 南婳看著五顏六色的花盆, 還是舍不?得扔, 心想著全都留下,等未來她有能力了,就將?奶奶接到身邊照顧, 到時再將?這些花盆重新栽滿老人喜歡的花草, 或許還是能過回和從前?一樣的日子。 忙忙碌碌兩個小時過去, 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 對面陳舊的居民樓佇立于靜謐安寧的冬夜中, 只零星亮著幾戶昏黃的燈,才不?至于那么冷清。 南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靠在沙發(fā)上閉了閉眼,卻絲毫沒有睡意, 聽到肚子里傳來的聲響, 于是她起身, 去廚房煮包泡面當(dāng)宵夜。 鍋里的水還未沸騰,南婳將?長?發(fā)用一根木簪輕松挽起, 有一縷垂落在耳廓, 她倚靠在洗手池邊,抽空拿過手機(jī)看?了眼。 這才注意到, 半小時前?梁聞序給她發(fā)了消息。 晚上十點半,那人卻還在公司加班,拍下落地窗外華燈璀璨的夜景給她,兩側(cè)拔地而?起的辦公大?樓同樣也是燈火通明。 大?城市的夜晚似乎就是這樣,有紙醉金迷的放縱,也有晝夜不?分的繁忙。 原來被人稱呼一聲“梁總”,并非像表面看?起來那般高?高?在上,光鮮亮麗,這背后,梁聞序似乎和普通打工人沒什么不?同,有忙不?完的工作。 因為南婳沒有及時回復(fù),梁聞序估計以為她已經(jīng)休息,發(fā)完照片后隔了段時間,給她發(fā)了一句“晚安?!?/br> 看?著對話框里那句“晚安”,南婳的唇邊緩緩綻開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某人懂不?懂,睡前?對女孩說“晚安”的意義。 ...... 第二天一早,南婳是被枕頭下的手機(jī)震動聲吵醒的。 昨晚睡得太遲,她蜷縮在溫暖柔軟的被窩里,本來還想賴會兒床,奈何打電話的人非常執(zhí)著,一直打到她接為止。 電話接通,男人熟悉催促的聲音傳來:“南婳,我剛才發(fā)給你的通知,你看?見了嗎?” 聽見說話的人是方存正,南婳的困意頓時褪去一半,一邊說“我現(xiàn)?在就看?”,一邊從被窩里爬起來。 方存正認(rèn)真道:“別看?了,先聽我說吧,明年三月份有個音樂類的選秀綜藝,主要以原創(chuàng)為主,我跟公司都覺得,你去參加最合適?!?/br> 《原創(chuàng)練習(xí)室》這個選秀綜藝從第一季開始就十分火爆,如今到第五季,捧紅的歌手很多,其?中新晉音樂小花盛喬,當(dāng)初就是在這個節(jié)目拿下冠軍,一炮而?紅的。 南婳的顏值和才華不?輸盛喬,若是一切順利,加上后期公司的包裝和宣傳,南婳肯定能成為第二個盛喬,甚至比盛喬更?火。 一聽方總監(jiān)說的是工作上的事?,南婳的大?腦完全清醒:“方總監(jiān),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你先把報名信息表填好給我,準(zhǔn)備兩首原創(chuàng),先參加一月底的線上海選。” 《原創(chuàng)練習(xí)室》熱度極高?,吸引來的音樂愛好者眾多,第一季錄制前?報名人數(shù)就有六萬多,如今一季一季播出后,門?檻也提高?,多了條線上海選和網(wǎng)友投票。 方總監(jiān)說的,南婳都一一記住,直到掛斷電話,她的心情仍起起伏伏無法平靜。 她知道《原創(chuàng)練習(xí)室》這個綜藝,之前?也曾嘗試報過名,但因為張海安的背后阻攔,她連參賽資格都沒有。 如今,機(jī)會終于來了。 起床后,南婳換好衣服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頃刻間照亮整個臥室,刺眼的光讓南婳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她這才發(fā)現(xiàn)?昨晚竟下了雪。 此時窗外雪霽天晴,厚重的積雪壓彎了枝丫,縱橫交錯的街道似鋪了一層白白的絨毯,晨光透過空中層層疊疊的云,灑落在積雪斑駁的地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南婳眼睫微斂,趴在陽臺看?了會兒,隔著玻璃似乎都能感覺到屋外的寒意。 也不?知道京都有沒有下雪,梁聞序昨晚又是加班到幾?點。 和奶奶一同吃過早飯,老太太又坐回客廳的沙發(fā)上繼續(xù)織毛衣,見奶奶情緒穩(wěn)定且正常,南婳這才穿好外套放心出門?。 她去的地方不?遠(yuǎn),就在家門?口。 這會時間還早,地上的雪還未被工人清理,看?上去干凈清瑩,南婳戴著一雙粉色的針織手套,從花壇邊抓起一把雪,使勁捏了捏,揉成團(tuán),再添點雪,將?雪團(tuán)越捏越大?,直到捏出一個圓滾滾的球形。 蹲在雪地里忙活半天,南婳的臉頰和鼻尖凍得通紅,好在手中的小雪人終于有了雛形,她用枯樹枝和樹葉作為點綴,這樣看?,一眼就能認(rèn)出是個雪人。 南婳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于是一只手拿著雪人,一只手舉著手機(jī)拍了張照片,隨即發(fā)給梁聞序。 彼時,梁氏辦公大?樓 偌大?的會議室氣氛嚴(yán)肅,一一到場的各部門?代表都嚴(yán)正以待。 各個部門?的部長?一大?早就被召集在這里,匯報這兩天的工作進(jìn)?度,盡管昨晚熬到凌晨,此時依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匯報。 若說他們的任務(wù)繁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作為臨時執(zhí)行董事?的梁聞序,并不?比他們輕松多少。 臨近年底,公司總有各種各樣的事?堆在一起,熬了一個通宵后,坐于主位的梁聞序正垂眸翻看?著面前?的文?件,清眉黑目,眼瞼下依稀可見淡淡的青色。 會議開始,一切都很正常,照例是各部門?依次發(fā)言,梁聞序給出意見和總結(jié)。 幾?分鐘后,梁聞序放在一邊開了勿擾模式的手機(jī),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垂眸掃了眼。 當(dāng)看?到發(fā)信人是南婳,他睫毛低斂,拿過手機(jī)劃開屏幕。 對話框里很快彈出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女孩用手捧著一個可愛的袖珍小雪人,雪人腦袋上有鼻子有眼,還挺像那么回事?。 就這么不?經(jīng)意的一眼,成功讓梁聞序頓了頓,他的目光驀地變軟,嘴角微不?可察地輕輕翹了一下。 南婳:“桐市下雪了,剛才捏了個雪人,你看?像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