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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發(fā)妻 第7節(jié)

    成碧欸了一聲,等回了屋將蓋一揭開,見有一整只燉爛的烏雞,嗅著香噴噴的氣味,當(dāng)真將這碗龍骨芡實燉烏雞湯吃了個精光。唇紅齒白的小仆從摸著飽足的肚子,梳洗后往床上一躺,誰知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熬到半夜,身上熱乎乎燥的慌。

    成碧望著天水碧的承塵,皺著眉摸了摸自己那家伙事兒,恨不能折掉喂狗,他明兒還要起早替少爺盯梢呢。

    原來顧蘭因今早上去縣里吃茶,專挑訟棍們聚集的地方待了半天。趙家與吳家的案子因年關(guān)的緣故,暫時擱置了,趙家吃虧在讀書人少,因不通訟訴的關(guān)節(jié),打起官司少不得經(jīng)紀(jì)人的幫助,這當(dāng)中有兩人趙老爺格外仰仗,聽沉秋說,一個姓楊,一個姓黃,姓楊的瘦竹竿似的,人都叫他楊瘦子,至于那個姓黃的,不得了,竟像個肥豬站直了身,走幾步rou顫幾步,是以人在人前都叫他黃胖子,在人后笑他是老閹豬。

    這兩人本事不大,卻有一張巧嘴,之前幫了趙老爺幾個無關(guān)痛癢的小忙,如今深得他信任。

    顧蘭因讓成碧、山明、沉秋三人輪流盯梢他兩個,明兒就是成碧了,誰知道夜里火氣竟這么大。

    屋外雪聲不斷,那一頭,李小白將發(fā)燙的面頰埋在枕上,躬著脊背蜷縮成一團,偏生心里燙的厲害。

    他閉著眼,手指抓著簾帳,青筋繃緊,不知是今日吃多了酒的緣故還是那一碗湯的緣故,此刻呼吸比往常都要快,黑暗里他閉著眼,混沌的腦海里浮著一層淺淺的波瀾,如同鳥羽一般不斷于心尖上撩動。

    李小白已盡很久沒有這樣的沖動,自十五歲夜里弄臟了褲子,偷摸著清洗時被人瞧見,他時恐再被人嘲笑,永遠(yuǎn)是忍著。他不愛說話,師父教他刀槍劍戟也教他琴棋書畫,李小白總表現(xiàn)的樣樣一般,只在顧老爺這里露了一點馬腳。有些事本不必表露,只是……

    從不近女色,面色通.紅的年輕人咬著被子,頗為難.耐。他瞇著眼,有些痛苦,不可自抑想到了很多的畫面。

    諸如一個女孩柔軟的細(xì)膩的雪一樣的皮膚,鮮艷的紅潤的櫻桃一般的檀口,又或者是——

    李小白捂著眼睛,想起了一抹極其溫柔的玉白色,包裹著一道極婀娜的身子。

    與此同時,一盞豆大的燈燭在黑夜里照亮一張明媚的臉龐。

    點燈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捏著她的下巴,看著醉鬼一樣的何平安,慢慢湊近,直到近得能夠感受到她顫抖的呼吸。

    顧蘭因一巴掌打在她肩上:“別裝?!?/br>
    何平安睜開一只眼,顧蘭因笑道:“你昨日與我說那些話,既說看我心情,我便順你一回,如何?”

    她歪著頭,審視著他此刻的神情,將他方才的言語在心里仔細(xì)度量,以辯真假。

    “你想怎樣?”

    顧蘭因那些假笑慢慢消失,他瞧著何平安這雙倔驢眼睛,輕聲道:‘先將這屋里你那些破爛丟出去。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住在樓梯那處置雜物的地方。你可不是這里的少奶奶,若真論起來,你連那個看門的婆子都比不上。”

    “我白日里看在婉娘的面上予你一些臉面,從明日起這樓上樓下一應(yīng)清掃雜活都盡數(shù)交給你??倸w你是做慣了這些粗活的,可別擺少奶奶的譜,那些個丫頭誰敢伸手幫你,我便剁了她們的手,說到做到?!?/br>
    何平安挑著他話里的漏,忽然笑道:“我若要白瀧來幫我,你也要剁她的手?”

    “你和她,當(dāng)然是折你的爪子?!鳖櫶m因瞧著她腕上那只大金鐲子,嫌惡道,“沒了手,日后就別戴這樣沉的破爛了,真是俗氣的死。”

    “金子可比那些玉石瑪瑙強多了,你懂個屁?!焙纹桨膊谎b小姐,將他一把從身前推開,撲面的熱意總算消散,她摸著自己的鐲子,寶貝的很。

    “誰搶你這爛骨頭,自己留著罷。”顧蘭因秀氣的眉微微挑起,滿眼的不屑。

    兩個人隔開了一段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先前那醉人的酒氣再無處可尋。

    何平安將自己的被褥抱起來,走到門口才回他一句:“那你可要捧好自己的破碗,別自己摔了?!?/br>
    見他要追過來,她忙將門合上,一縮進雜物間里便將門抵上,當(dāng)他是個吃人的妖怪。

    何平安背抵著門,聽到廊下沒了聲音,借著門外幾盞羊角燈透下的薄光,看了眼這里面。這間放了幾件頗占地方的家具,此外就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她翻了一遍,竟還瞧見了不少女孩才用的東西。

    何平安將那張小小的羅漢床擦了擦,將被褥鋪在上面,折騰良久,方入了眠。

    第二日天未亮,隔壁傳來推門聲。

    顧蘭因穿著湖綢直裰,路過這里,想了一下,將那門一腳踹開,突如其來的響動,驚得何平安從羅漢床上滾了下來。

    “起來,干活?!?/br>
    何平安喝多了酒,睡了幾個時辰腦袋沉沉,聞言卻是先答應(yīng)了。

    她在顧蘭因的眼皮子底下爬起來,將掛在一旁柜門上的襖子扯下,踉踉蹌蹌,游魂一般從他身邊擠出去。廊下的窗戶因避風(fēng)雪都緊緊合上了,燈燭燃了大半夜,此時光芒微弱,將熄未熄。

    她瞇著眼睛,隨手推開了一扇門。

    聽到人下樓的腳步聲,何平安咧嘴一笑,她打了個哈欠,去找自己昨夜忘了帶出來的首飾匣子。

    她將東西放好了,黑暗里地上滾了滾,又在床上滾了滾,將桌上擦了擦,再用袖子將他案上的杯盞擦了擦……

    顧蘭因在廳堂里用早膳,白瀧聽到樓上的動靜,詢問道:“少奶奶也醒了,如今寶娘不在,我讓疊勝上去伺候她?”

    “不必,別管她。另外,日后上上下下的粗活都盡數(shù)交予她?!?/br>
    “什么?”

    白瀧怔住,細(xì)思片刻,不確信道:“這如何使得?她是少奶奶,若做這些下人的活計,老爺太太知曉,只怕要將咱們都發(fā)賣了?!?/br>
    “老爺太太若知曉,也是你管不住這些丫鬟的嘴,正好將你發(fā)賣了,我再尋一個稱心的人物。”

    白瀧見他說話不似開玩笑,低頭應(yīng)了一聲。

    “等會你去瞧瞧她做的怎么樣,不必當(dāng)她是什么少奶奶。”

    顧蘭因話說出口,身旁的女子微微抬起眼簾,欲言又止。

    白瀧雖從小服侍少爺,知道少爺性子有些古怪,但今日他的吩咐著實讓她費解。

    顧蘭因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反問道:“你不喜歡有人分擔(dān)這些惱人的活計?非得……給人當(dāng)牛做馬才安心?”

    “給少爺當(dāng)牛做馬,我也心甘情愿。”

    顧蘭因靜靜看著眼前女子溫順的姿態(tài),悄然失了些胃口,他望了眼天色,起身要出門,只是走到門口,見成碧居然不在,左右瞧了瞧,將山明踢了一腳:“去,看看那小子在哪?!?/br>
    山明開玩笑道:“成碧這小子心思深,今日難得忘了時辰,該不是在哪個女人被窩里呢。”

    顧蘭因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哪個女人?”

    山明拍了拍嘴,一溜煙跑了。

    他找到成碧的房間,尚未推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淼膭屿o,不多時,一個眼底青黑的少年人將門開了一條縫,仿佛渾身只剩一口氣了,見到門口杵著個人,嚇了一跳。

    “你……你夢到你先人了?”

    第8章 第八章

    成碧將昨夜那碗藥膳的事拿出來說,頹喪地飄到顧蘭因跟前,先自己打了自己兩巴掌。

    顧蘭因懶得聽他廢話,讓人回去歇著,叫沉秋來頂他。

    幾人套了馬車出去,天色漸亮,一夜雪后,山如玉簇,林似銀裝。

    宅子里丫鬟將窗打開,風(fēng)聲鳥語鉆入耳,一路闖進那間敞闊的臥房,何平安在留有余溫的被褥上歪躺了半天,此刻終于睜開了眼。

    她看著干凈的屋子,轉(zhuǎn)了半天,見一面穿衣鏡也找不著,索性就動手了。

    不久,聽著樓梯那頭傳來的侍女腳步聲,她狠心將頭對著桌角撞上去,唯恐這身作出來的傷不夠惹人同情,又用力將手腕脖頸掐了個烏青,只等白瀧叩門,她好好地哭一場。

    隨著那扇門的打開,穿著茄紫色比甲的侍女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唬得連手中的食盒也拎不住。

    湯飯順著縫隙流淌一地,被擋著光的女子微微抬起手,聲音干啞,一句話尚未完整說出口,哭咽聲便怎么都止不住。

    “白瀧!你救救我……”

    何平安一夜不曾好睡過,神情憔悴,帶著烏青紅腫的傷,痛哭流涕地抱著她,渾身顫抖。

    白瀧一動不敢動,她嗅到了少奶奶鬢發(fā)間沾染的那股籬落香,垂眼便看見她頸側(cè)、面頰上的斑駁,不由恍恍惚惚,以至于將顧蘭因早間的吩咐拋之腦后。

    何平安趁著郎中趕來的空隙,瘋了一般逃出這座大宅子,直奔公婆的屋子。

    如今時候尚早,周氏與顧老爺正在家中閑坐,準(zhǔn)備著正月的紅包與節(jié)禮,哪知道有人突來造訪。

    周氏起先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見滿眼淚、渾身傷的女子撲在自己膝上,狼狽不堪,頓時呆住,她腦海里冒出千般猜測,只是打量她,又覺得十分不對。

    “你、你怎么了?快起來說話。”

    集錦堂里一眾人不知事由,看少奶奶這副可憐模樣,忙慌起來。柳嬤嬤令人關(guān)了門,又使丫鬟扶著人去堂后梳洗,勿使其失了主子的體面??珊纹桨仓罊C不可失,她大哭著叩首不起,嘴里只道:“請老爺太太為我做主?!?/br>
    丫鬟拉她不動,她叩首時用力極了,直將先前的傷處撞得更為可怖,冒出絲絲血來。

    “你快起來,有話但說,我們都在這里,誰敢欺負(fù)到你頭上?”顧老爺罕見地嚴(yán)肅起來。

    何平安抹著眼淚,哭得要死,哽咽道:“夫君昨日讓我搬回他那院子里,我早早就帶著丫鬟搬了,他那時不在,夜里回來后忽然叫我把我那些破爛東西搬出他的屋子,嫌我臟了他的地界。我不愿意,他不知為何,竟掄起拳頭打我,我躲不了,一頭撞在了桌子上,這之后……”

    她忍著哭聲,將袖子往上拽了拽,眾人只見她那雙雪白的腕子上布滿掐痕。

    “我在那隔壁的雜物間里勉強過了一晚,想著他既如此厭惡我,我不如就搬回去,省的他再打我。他早起后聽我說起這事,就、就又打了我?!焙纹桨侧邷I跪在周氏與顧老爺身前,痛苦道,“我不敢再見他,雖為夫妻,只怕我明日就要死在他手下。請?zhí)蠣攧e讓我回去了。”

    周氏難以置信:“因哥兒怎么會打你?”

    可她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閉口不言,顧老爺罵了他一聲混賬,當(dāng)下遣人去把顧蘭因找回來,他要家法伺候。

    周氏勸不過來,只得先安慰何平安,嘴里小聲道:“等因哥兒回來再說,焉知他夫婦二人之間是否有解不開的矛盾,方才如此?!薄澳惆阉氲奶昧耍 ?/br>
    若非之前親眼見過兒子親手將她推下水的畫面,顧老爺也是半信半疑,如今看著何平安狼狽至此,顧老爺慚愧之余無奈道:“可惜我命里子嗣單薄,只有一個他。”

    何平安見狀,再叩首道:“便是他回來了,我也不敢再見他??丛谙眿D伺候您二老這些天的份上,別讓我回去了。”

    “好孩子,你且先跟我住著,他萬不敢來招惹你,瞧瞧你這模樣,快請大夫來!“周氏難得找回一點良心,她把何平安扶起,何平安知道她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便也收了聲。

    屋里丫鬟伺候著她更衣洗漱,那一頭白瀧帶著大夫趕過來了,周氏一見她,倒比對著何平安高興多了,忙詢問其他們夫妻兩人昨夜發(fā)生的事。

    白瀧直嘆氣:“我昨日夜里是聽到少爺那屋里傳來動靜,只是少爺此前不許我們夜里去他那邊守夜,究竟如何連我也不清楚,只是——”

    周氏盯著她,催道:“只是什么?”

    白瀧蹙著細(xì)眉,又將顧蘭因的吩咐拋之腦后,她緩緩道:“今早上少爺告訴我,日后咱們院里所有粗活累活都盡數(shù)交給少奶奶,我原不解為何,可少奶奶今早一身傷走出來,興許兩人昨夜里真打過,少爺與她置氣呢?!?/br>
    “那因哥兒身上有沒有被打傷?”周氏喊了聲阿彌陀佛,原本不姓佛的人此時合十雙手,無比迫切。

    “少爺沒有傷。”

    周氏松了一口氣,只是隨后長嘆道:“好好的打什么女人,若趙氏做的不好,只管告訴我,我替他立立規(guī)矩,這樣動手,真是沒了體統(tǒng),鬧得大家都不好看?!?/br>
    兩人這里偷偷說話,周氏覷了眼周圍,招手對白瀧小聲道:“你出去讓家里腿腳快的小廝去找找因哥兒,叫他今天別回來了。若回來,定要被老爺打個皮開rou綻?!?/br>
    白瀧點點頭,悄悄回去了。宅子里沒幾個人知曉顧蘭因的蹤跡,她找到成碧那屋,敲門好久才聽到里面有聲。

    成碧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吵醒,有一肚子的氣,只是開了門,那張兇巴巴的臉蛋立馬又笑開了花。

    “白jiejie在這里做什么?少爺有事吩咐我?”成碧眼睛亂瞟,被白瀧瞪了一眼。

    “你知道少爺去哪了嗎?太太讓你告訴他,今晚別回來了。”

    成碧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在那里,嘴角弧度被壓了下去。

    “明日不就是除夕了,這時候才回來,老爺不打少爺才怪?!?/br>
    白瀧不耐煩道:“今日回來只怕腿都要被打斷,你別磨磨蹭蹭了,虧少爺平日待你那么好。你現(xiàn)在趕緊將衣裳穿好了,將話傳給他!”

    她動怒的時候少,成碧看著她那張臉,忽然軟了腿,往地上一滑,嘴里誒呦一聲,裝著極虛弱的樣子,還沒說話,梳著雙鬟的婢女就朝后退了兩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