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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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說的,”時琉睜大了眼睛,顯得十分乖順,“方才的老婦人說的。” “……” “不過想想,也算實話。對吧?!?/br> “?” 剛準(zhǔn)備松開懷里少女的酆業(yè)將人一提,淡淡的壓迫感從那雙金眸里滿溢出來,像是要將她全身裹住。 而這一回他懷里的少女卻再也藏不住眼底笑意,樂得快要在他懷里打跌:“我都不知道,中天帝陛下竟然可以保佑他的信民兒女雙全,還多多益善了?!?/br> 酆業(yè)輕狹起眸,懶懶睨著懷里笑得不停的少女。 幾息過后,他忽地開口:“保佑信民是做不到。” “嗯…?” 時琉隱隱嗅到一絲令她不安的冷香,笑也慢吞吞收起。 “但是未來的小帝君,”酆業(yè)抬手,輕捏了捏少女柔軟微紅的耳垂,他低聲俯近,“若是要我佑你如此,那我一定身體力行。” “——?” “我改主意了?!?/br> 在少女不可置信的“這種話你也能說出口”的眼神里,某位神明懶洋洋把人松開,他慢條斯理說著,又一分一寸地給她整理被他揉亂弄皺的衣裙。 最后在少女頸前停住,酆業(yè)輕屈起的指骨在她細(xì)膩雪白的下頜曖昧地蹭過。 “今晚便在時家過夜吧,”見少女臉頰沁紅得欲滴,他抑不下眼眸里笑色氤氳,“多住幾日,小帝君意下如何?” “……” “小帝君”憋了半晌,終于在臉頰紅到滴血前,想起了之前在哪段凡界評書里聽到的新詞。 她磨了磨牙:“變態(tài)。” 神明啞然失笑,低頭在她氣惱的鼻尖上輕親了下:“我就當(dāng)你同意了?!?/br> “?” 時琉還想反駁,卻遲鈍地終于在此時察覺了什么。 她扭過頭,就瞥見不遠(yuǎn)處的樹下,抱著斷相思劍面無表情地繃著臉睖她的少女。 一息過后。 時琉已經(jīng)站在酆業(yè)身外幾丈了。 她面色微紅仍強(qiáng)作鎮(zhèn)靜:“好久不見。時璃你,什么時候來的?” 酆業(yè)走到她身旁,停下前隨口答道:“三十息前?!?/br> 時琉:“?” 她偏過臉給了酆業(yè)一個“那你為何不告訴我”的眼神。 那邊兩人間無聲互動簡直愈發(fā)晃眼,時璃繃著臉冷笑:“所以你叫我下山,就是專程讓我來看你們恩愛的?” “什么恩愛,不要胡說?!?/br> 時琉立刻轉(zhuǎn)回來,神色認(rèn)真又嚴(yán)肅:“我只是來看看你在時家的近況如何。” 時璃還想冷她幾句,但想著那些只是耳聞也叫她驚心不安的傳言,涼繃著的神色就松了松,她有些不自在地側(cè)過臉:“總比你三天兩日就要死要活的好?!?/br> 時琉一怔,不由彎眼笑了:“你是擔(dān)心我了么?” “…我才沒有?!睍r璃硬氣地說,但還是不肯扭臉看她。 時琉并不介意,笑覷著許久未見的時璃。 長高了些,不穿衣裙,改作長袍了,還有…… 瞥見時璃拇指上的時家傳家扳指,時琉微怔了下:“家主之位,已經(jīng)正式交接給你了?” “嗯?!?/br> 時璃一頓,偏臉看她:“下山前,父親也想一同來,被我拒絕了?!?/br> 少女話音停得似乎有點突兀,時琉卻全然明白她的意思,尤其是那個“看我做得對么”的小情緒。 時琉眼底笑意更深,像天邊暈開層次的紅霓:“謝謝。”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原諒時家,”時璃默然片刻,低聲道,“你不必?fù)?dān)心,即便不再是紫辰,我在時家也過得很好。” 時琉含笑點頭:“好。” 時璃轉(zhuǎn)過頭,望了一眼那個從她們談話開始,便掠身到遠(yuǎn)處樹下的身影。 駐眸片刻,她微皺眉問:“總跟在你身旁的那個人,當(dāng)真就是……” 時璃沒把話全說完,她懷里抱著的劍抬了抬,劍鞘尾指向一旁供奉的神龕。 “……” 感覺到遠(yuǎn)處神明淡淡掃過來的仿佛只是路過的神識,時琉忍了忍笑:“嗯,是他。” “聽說他歸返神位后,性情變了許多,”時璃想起方才所見,有些不安,“他不會欺負(fù)你吧?” 身旁的神識一顫,像是惱然又壓下的情緒。 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時琉垂著的手指旁蹭了蹭,委屈似的。 “不會的。” 時琉安撫地勾了勾掌心的那抹神識,然后才抬眼望向時璃,她眼神認(rèn)真。 “他是世間最好的神明,也是對我來說最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凡人?!?/br> “……” 遠(yuǎn)處樹下。 酆業(yè)懶轉(zhuǎn)著長笛的指骨微微停頓,片刻后又繼續(xù)散漫地轉(zhuǎn)起來。 唯獨被風(fēng)輕掀起的帷帽下,有人薄唇禁不住地勾著,露出了一角未能藏住的笑顏。 酆業(yè)在時家留宿幾日的打算終究還是落了一場空。 尤其在聽說兩人今后有意長留人間后,時璃最后一點依依不舍的情態(tài)也省下了,十分果斷地將兩人送下了山。 “這也不能怪時璃,”時琉望著酆業(yè)因某個大計落空而肅然的側(cè)顏,不由莞爾,“誰讓你上次來時家,給他們留下了三天三夜也未能清洗干凈的漫山遍野的血?” “那是幽冥的雨。” 酆業(yè)糾正,隨即輕狹起眸瞥向身旁少女,“而且,我那日是為了救誰?” “那是救嗎?”時琉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神情,“我還以為是搶婚?!?/br> 酆業(yè)語氣危險地挑眉:“搶、婚?你與誰的婚?” 神明眸中淡金色隨之濃郁起來,猶如流淌的實質(zhì)般。 時琉心里一跳,暗呼不好,但面上仍繃著茫然:“???我說的嗎?一定是你聽錯了?!?/br> “?” 不待酆業(yè)回神,時琉身影一瞬,便徑直入了山下最鄰近的城內(nèi)。 街市上熙熙攘攘,少女站在往來匆匆的人群中間,得逞地轉(zhuǎn)回身,朝跟著過來卻晚了她一步的酆業(yè)明艷地笑。 酆業(yè)被她清透烏黑的眼瞳仰著,就像在煙塵滾滾的俗世里望見一片這世間最干凈剔透纖塵不染的湖泊。 他忽想起來了,更久更久以前,在那片血腥殺戮的界門戰(zhàn)場上,他第一次在漫山遍野的血泊里見到那塊清濯如水的琉璃。 他俯身將它拾起。 唯有他的血染紅了石皮。 而琉璃石心里,一只小小的,透明的小琉璃妖被喚醒,她慢慢睜開眼睛。隔著石皮,她醒來的第一件事,是輕輕蹭了蹭他掌心。 那應(yīng)當(dāng)是第一次。 神明聽見心口深處,響起了一點震蕩。 就像此刻。 只是遠(yuǎn)比昔年更盛,他仿佛聽見一座世間花開的聲音。 —— 穿過熙攘的人海,酆業(yè)走向時琉。 被那人眼神牽動,時琉也不由地向他跑去。 直到面前。 時琉有些赧然地停下:“你方才在想什么。” “你。”酆業(yè)未假思索。 “?” 時琉輕瞇眸:“你是不是還在想我和時璃說你的話?!?/br> “說了什么?!臂簶I(yè)垂眸望著她,輕哂,“我的壞話么?!?/br> “明明就聽到了?!?/br> 時琉一頓,挪開眼眸:“我跟她說,你是世間最好的神明?!?/br> “然后?” “沒了?!鄙倥奶摰剞D(zhuǎn)開臉。 “為何不提自己?!?/br> “嗯?”時琉好奇轉(zhuǎn)回,“提我什么?” 酆業(yè)握住她的手,貼上心口,那里面如凡人一般怦然跳動。 時琉微怔了下,仰頭。 萬物忽寂。 ——世間被神明拉入漫長而靜止的一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