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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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縱萬年、萬難、萬死,他絕不再拋下她。 他絕不再叫她如前世終局。 三界之戰(zhàn)后,玉京仙庭已有萬年未曾這般動蕩過。 十二仙府的仙人們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只聽聞過凡界近些時日愈發(fā)盛傳的流言,事關(guān)萬年前帝君秘辛,何況傳說中身殞的中天帝今已返仙,他們縱使心里有千般想法,也更不敢妄自揣測。 所有仙人卻也在等著,等凡界那傳聞天下皆知,返仙的中天帝和如今司權(quán)的西帝間或許會有點什么動靜。 ——但沒人想到,一朝忽起,就是天翻地覆的大動靜。 聽說昆離仙帝早便將神識藏入賜予凡界的仙寶里,借那深居中天帝宮的小仙子之手,將中天帝再次重傷。 聽說中天帝瀕死時護下了小仙子,后以神識反擊,致使西帝反噬重傷。 聽說中天帝終究神隕,西帝也發(fā)了瘋。 聽說…… 真相與細節(jié)無人可考,也無人敢問。 身在波云詭譎的旋渦正中,偌大仙庭里,也唯獨中天帝宮寂靜而清冷。 帝宮正殿,玉階之下,擺放著一具琉璃石棺。 身著一襲雪白的少女寂然無聲地,她跪坐在琉璃棺前,只垂著首,無聲望著棺中睡著的神魔。 是,他一定只是睡著了。 或者…… 他許是生她的氣了。 他一定是氣她只當(dāng)自己是小琉璃妖時,說過那樣叫他難過的話,氣小琉璃妖信過昆離也不信他,氣她…… 時琉撫過那人眉眼的指尖顫栗,然后握起。 少女難過地靠在琉璃石棺上,緊閉著不叫眼淚涌出的睫瞼栗栗難已。 他只是睡著了。 一定還有辦法、她一定救得回他。 時琉一動未動地靠在棺前。 直至許久后,一點陌生的氣息出現(xiàn)在無聲的中天帝宮正殿里。 南蟬并未掩飾自己的氣息,她拖著素色的長袍,徐徐地,慢步走到琉璃石棺前,她眉眼空寂地望著棺中的人。 還有棺旁自那日起便不眠不休的少女。 半晌,南蟬寂聲:“羅酆石雖化為齏粉,卻是破而后立,它已融入他全身,如成星海,許不日便將重塑仙骨神脈……但他神魂將碎,這終是一具空蕩軀殼?!?/br> “不會的。” 時琉抬頭,眼眸泛紅難消,卻決然不易:“我不會叫他就這樣死去?!?/br> 南蟬終于還是皺了眉:“你一共有多少血,又能給他多少?只那一絲本源,你卻這樣竭耗,我看在那一絲本源耗盡之前,你便要先他死了!” “……” 南蟬惱怒的清聲在帝宮中回蕩。 “…我知道?!?/br> 時琉聲顫,又慢慢歸寂:“但不到最后終局前,我不會放棄。你也不必勸了?!?/br> “——” 南蟬氣極,她紅著眼圈狠狠瞪著棺材前的少女,只覺得她和棺中人一樣可恨可惡——卻又可恨可惡得那般相似。 都是瘋子,傻子,九死不悔的癡愚! 南蟬惱怒到極致,氣到無力,反倒是慢慢泄去了情緒。 她走到側(cè)旁的庭欄前,望著那無盡云海,許久后才終于找回澀然的聲音:“凡界,有他一縷神魂本源?!?/br> 死寂過后。 棺材旁的少女僵滯地抬頭。 時琉不敢信自己聽到的,她怕眼前一切只是她被逼到絕望的幻覺,那樣她真的會瘋,她得救他,她得保持清醒,所以她小心翼翼,連確認都不敢重聲—— “神魂本源,是需要溫養(yǎng)萬年,才能反哺神魂的……” “我自然知道?!蹦舷s打斷,在庭前回身,她深深望著她,“那是兩萬年前凡界妖禍時我重傷后向他討要的一縷本源之力,只是未曾用過,而今就在凡界?!?/br> 時琉確知并非幻覺,她撐著從棺材旁起身,跪坐太久而幾乎踉蹌,她卻顧不得,極力跑到南蟬面前。 少女眼圈紅得徹底,盈盈的淚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卻不敢叫它流下,便咬著唇睖著南蟬:“在哪里。” 南蟬輕嘆:“你當(dāng)真要取嗎?” 時琉想都沒想:“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它帶回來。” “可它若是已經(jīng)被注入旁人神魂之中了呢?” “……” 時琉兀地一愣,幾息后她喃喃輕聲:“注入旁人神魂,是什么意思?” 南蟬像是抵不住面前少女那樣叫人心碎的眼神,她偏開臉。 “非我所為。我曾將它溫養(yǎng)在一個特殊的地方,那里那時封了件…靈物,于它有益。只是后來我才知道,為我照料的人監(jiān)守自盜,將它注入了一個原本生下來便將死的孩子的神魂里?!?/br> 時琉眼神一栗:“若取出本源,那個孩子會如何?” “大概會……” 死字終于還是咽了回去。 南蟬轉(zhuǎn)身:“散去修為,與凡人再無異?!?/br> 時琉眸子微顫,她心有不忍,可她更無法放棄酆業(yè)這唯一的希望:“可那是他的神魂本源,他只有最后這一點可能了……那家人想要什么?只要他們救他,要什么我都給,九竅琉璃心也沒關(guān)系。” 南蟬凝眸,半晌輕嘆:“我知道了?!?/br> 她轉(zhuǎn)身向外。 時琉正要跟上,卻被她話聲攔下:“你不必去,也不能去。” “我不會對一個孩子做什么的。”時琉忍淚停住。 “與這無關(guān)。只是不必,你在這里照顧好你的人,神魂本源之事本就因我而起,自然也該由我而終?!?/br> “……” 南蟬的背影終于沒入帝宮外的云海里。 而后云消霧散。 面前已不再是中天帝宮,而是人間,凡界,玄門后山。 山澗瀑布長流直下,如雪如練。 瀑布最底,站在飛濺上水沫的青石旁,年青人聽到身后動靜,手里折扇輕攏起來,他慢慢回過身。 “你來了?!?/br> 他一頓,像嘆聲問:“她還好嗎?” “她是還好,至少還活著,”南蟬一頓,“你卻未必了。” “……” 溪水潺潺地流過身后。 林間清風(fēng)拂面,而青年低了低頭,像無奈地拿折扇抵著額角輕笑了聲:“借來的東西,遲早要還的,不是么?!?/br> “為何不讓我告訴她?!?/br> 晏秋白神色間笑意淡去,他認真地望著南蟬:“這件事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br> “終究你是為她才——” “鳴夏師妹……不,南蟬仙帝,這件事自始至終,與她無關(guān),”晏秋白聲輕而鄭重,“即便我不曾認識過她,今日之決依舊是我的選擇——你方才所言于我不是夸贊,而是輕侮。” “……” 南蟬默然許久,終于還是低了頭:“抱歉?!?/br> “沒什么好抱歉的,”凝重之色拂去,晏秋白眼尾輕柔地垂下幾分笑色,“讓南蟬仙帝平白喊了許多年的師兄,該抱歉也是我才對?!?/br> 一個人生死當(dāng)前,他的玩笑話,南蟬笑不出來。 她反而難過,難過至此叫她自己都沒想到過:“你大概會死。” “我知道。” “你就沒有一絲憤恨或遺憾么?” 晏秋白垂眸,認真想了許久,他抬起那把不復(fù)舊日模樣的折扇,下意識撫過早已沒了白玉扇釘?shù)纳任病?/br> 然后晏秋白回神,他垂眸笑了:“沒有。不死固然很好,但死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br> 南蟬像是難信地望著他,“為何?” “因為,我來過這人間了?!?/br> 晏秋白轉(zhuǎn)身,望著身后青山,綠水,流云,花樹,他眼神留戀而又釋然。 “我來過這人間?!?/br> “我笑過,怒過,憂過,樂過,我愛過什么人,也被什么人愛著——如此,我便算真正活過這一世?!?/br> “我沒什么好遺憾的?!?/br> 第102章 玉京溯仙(十八) ◎小石榴,你要選神還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