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31節(jié)
“我為何要喊他師叔?!?/br> “這,論修者輩分,時家家主與咱們晏掌門也是同輩,時思勇自然算我們師叔的。晏師兄也是這樣稱呼他,那我們就跟著一起,對吧?” 時琉跟在時家引路弟子身后,掃過那些她以時琉身份時從未真正來過的樓閣,然后沒表情地眨了下眼。 “不對?!?/br> “嗯?” “論輩分,藺師是我親師,”時琉平靜看向袁回,“那時家的人不是該管我叫祖宗么?!?/br> “——”袁回梗得停下,“?” 兩人身旁,連酆業(yè)都不由薄勾了唇,似笑非笑地瞥過來望時琉。 時琉一步未緩,平靜地走她的路。 回過神的袁回終于哭著臉跟上來:“這話師姐你可就跟我這么說吧,千萬別再讓旁人聽見,不然按你這說法,玄門上下哪個不得喊你祖宗?” 時琉敷衍地點了點頭。 袁回想起什么,嚴肅地端起師兄架子,扭向時琉另一旁的那個山外山弟子:“你,回去以后不許在門內亂說,聽到了嗎?” “……?” 魔輕瞇起眼,緩轉頭,看向這個不知死活的方腦殼。 時琉頓時便替袁回覺著頸旁涼颼颼的。 而袁回猶然不覺,沒聽見答話,他皺眉:“我跟你說話,你……” 正巧此時,前面引路的弟子終于帶著他們在這間庭院停下。 他遲疑地看了三人,最后朝時琉示意身前的空房:“這處是給——” “給他的?!?/br> 時琉面無表情抬劍,劍鞘在袁回腰上一頂,便把他壓得破了肅穆架子的功,嗷的一聲就飛撲進門內。 啪嘰,便落在地上。 時琉劍鞘一抬,劍風將兩扇門合了:“閉嘴,回房修煉?!?/br> “……” 門上趴著的人影不甘心地動了動,不知道嘟囔著什么,但聽話地回里屋去了。 時琉轉向看呆了的時家弟子:“勞駕,下一間?!?/br> “哎?哎哎?!睍r家弟子慌忙扭頭過去,帶著時琉和酆業(yè)朝著同廊下的前面一間空屋走去。 一段短廊,時琉想起什么:“時家主今日接待的貴客,是哪一位?” 時家那弟子猶豫了下,低著頭回話:“我們也不太清楚?!?/br> “……” 不知是不是從這沉默里想起方才少女與安靜清麗的外表完全不符的“野蠻”行徑,那弟子咽了口口水,回過身,小聲補充。 “只聽人傳,是個…算命的?!?/br> 時琉微微一頓:“算命的?” “是。” 那弟子聽到新一間空屋門前,終于松了口氣,轉回來:“這間,兩位是誰住……” “一起?!?/br> 魔淡聲答。 時琉一梗,轉頭。 時家弟子:“?” “???” 第69章 紫辰動世(十) ◎我不是時琉,我叫封十六?!?/br> 在時家接引弟子詭異的目光下,時琉語塞數(shù)息,總算拿身旁這位不是別人,而是玄門安排給自己的“扈從隨侍弟子”的名義搪塞過去。 即便這樣,離開的時家弟子也還是一步一回頭,表情十分詭異。 等人走遠了,時琉關上房門,設下結界,然后她才沒什么表情地轉過來,望著酆業(yè)。 房內寂靜許久。 靠坐桌旁的魔終于懶洋洋撩了撩眼皮:“看什么。” 少女抿唇,眉心輕褶起一點:“你當真要和我住一間屋子么?!?/br> “是又如何,”魔歪了歪頭,“你不愿意?” “時家不比玄門,仆役眾多,人多眼雜,即便我說你是玄門派來的扈從弟子,也可能會有雜言傳出。況且,這個說法在晏師兄他們那里也站不住腳?!?/br> 時琉一頓,若有所思地望他:“你是有其他目的,需要我?guī)湍阊谧o嗎?” 酆業(yè)低垂了睫,神色散漫冷淡:“我會有什么目的?!?/br> 時琉想了想:“你這次隨玄門的歷練隊伍下山,又同我們一起到時家,應該是有你的原因吧?就像以前一樣?!?/br> “像以前哪樣?”酆業(yè)眼神更冷了。 “以前……” 時琉微微仰眸,神色安靜地回憶:“你從幽冥天澗出來,殺了豐州州主后,故意被老八帶回鬼獄,養(yǎng)傷,順便避開后面的州內緝兇。天機閣占卜魔頭出世,通傳天下,你不便本體現(xiàn)世,便暫留在了鬼獄里。凡界為此下來了修者隊伍,你讓狡彘一面殺幽冥州主取回玉笛,一面攻擊凡界修者混淆視聽,順便攪得兩方敵對、幽冥大亂,再以神魂潛入時家隊伍,趁亂時借時家弟子身份,清剿當年背叛過你的幽冥舊屬和他的歸屬。” 時琉略作停頓:“唯一在你計劃之外的,應當是時鼎天的意外出現(xiàn)。他帶著時家的神脈劍,恰是這三界中唯一能傷及你神魂的存在。鬼獄破牢,你帶著作為危急時刻最后一道護身符的仙丹離開,可仙丹被下了印記,你便禍水東引,借仙丹叩開了魘魔谷的大門。同時也使整個幽冥大陸修者聚集魘魔谷外,如滴水入海,更沖淡抹去了你所有痕跡?!?/br> 提起魘魔,時琉眼神微晃:“魘魔谷中你得到了完整的天檀木,實力恢復幾成,帶仙丹直上天梯抵達凡界并非難事,而你故意走渡天淵渡船,那文是非的出現(xiàn)應當也在你意料之中,最多是早晚而已。天衍印是你必得之物,天衍宗本就是你第一個目的,萬靈大陣只是借妖皇殿之手加快了天衍宗的覆滅,更是為了將玄門扯入其中?!?/br> 想起天衍宗覆滅那夜的驚天一劍,時琉眸子黯了黯:“玄門滅天衍宗引出天下非議,妖皇殿趁機為凡界動亂埋下禍患,文是非遁下幽冥,牽走了玄門的注意,你便是在這個時候帶仙丹入玄門,謀取羅酆。” “……” 房中彌散開亙久的寂靜。 就仿佛天地也寂靜。 半晌。 靠在桌旁,低垂著眼眸像是要睡過去了的魔終于抬了抬頭,那雙漆黑眸子透出冰石般冷淡的質感。 他仰頭看她,卻如冷漠睥睨。 “之后如何,怎么不說下去了。” “之后,我還沒想好,”時琉停了下,神色依舊安靜,只耷下眼睫去,“想通這些我用了很久,有些費心,不想再想了。之后主人如何說,我如何做。” 魔淺勾了勾唇。他撐著額側,似禁不住地低聲笑起來。 只是他一眼不眨地睨著她,那雙黑琉璃石似的眼眸里情緒隨笑意烈涌,卻更顯得落了霜雪似的寒涼:“你是想說,時至今日,我步步皆有謀算,從始至終每一個舉動都是在利用你了?” 似乎聽出了這話間的情緒波動,時琉微拎起眼角。 少女神色依舊是安靜的,近漠然的那種安靜,唯獨澄凈的眼眸凝了他片刻,然后似乎顯出一點輕淡的不解:“我說錯什么了嗎?” “既然你真這樣認為,”酆業(yè)斂去最后一絲笑色,“那你何必提起,是來怪我么?!?/br> 時琉眉心蹙起一點。 少女面上也終有了絲情緒:“不是,只是入玄門后的許多事情,我未能想通。包括主人這次下玄門來時家,一路所言所行,我不懂也猜不出你要做什么,怕我所做的會影響到你的計劃。” “就只因為這個?” “嗯?!?/br> “——” 少女寂然頷首的神色落入酆業(yè)眼中,在他空蕩胸膛里掀起洶涌的躁郁暴戾,抑不住的魔息舔舐過雪白袍袂,危險而灼灼。 時琉不知他惱怒什么。 事實上,連魔自己都不知他在惱怒什么。 酆業(yè)只得抑著戾意,他低掃了睫,從桌前起身。 時琉遲疑:“主人真的不能告訴我,你來時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嗎?” “……” 酆業(yè)戾然垂著眼,視若未聞。 她既然當他事事利用,步步謀算,那就算他說他是料得這一路不會太平才隨隊下山一路相護,說他是一進時家便想起那一百三十七鞭,憂時鼎天心狠手辣,不放心她一人見他——她又會信么。 酆業(yè)想著便覺可笑,放去以前,他自己都不信。 那還何必說。 “——若是為了神脈劍。”少女糾結幾分,終究還是在擦肩時回身開口,她望住那人側影。 酆業(yè)停下,偏睨過冷淡漆黑的眸:“?” “若是為了神脈劍,不必憂勞主人,”時琉平靜,“我會帶它回來的。” “……” 酆業(yè)只覺著額角都跳了起來。 魔息糾纏著的惡念鼓噪,他用力闔了闔眼,才抑下真對她做出點什么懲治好叫她明白自己何所欲求的念頭來。 “你如何得知,”魔再開口時,聲音微透低啞,“神脈劍的材質,是三界唯一能傷我神魂的利器?” 時琉微怔,一點淡淡的慌亂掠過她眼眸。 可惜此刻酆業(yè)并未回身,也就未能看到。 只聽得幾息后,少女聲線依舊寂然:“是鳴夏師姐告訴我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