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9節(jié)
時琉低頭,拈起自己附身這少女傷者的腰帶玉佩。 乳白色玉質(zhì)入手細膩,圓形玉環(huán)中間一柄利劍,玉佩尾部垂下白色絲絳。 時琉看得呆住。 她怎么也沒想到,狡彘說它得罪的修者勢力—— 竟然是時家的歷練者? 第5章 豐州鬼蜮(五) ◎叫她死個明明白白?!?/br> 劍形玉絳環(huán),是時家的象征之物,所有正式子弟和時家門客人手一只。 擁有了這個,就代表著是被宗族認同的修煉子弟——所以它曾經(jīng)是時琉在童年時最渴望得到的東西。 只是直到十二歲那年在山下被擄走,時琉都沒能屬于擁有自己的那塊。 到“死”,她也從未被時家承認過。 捏著薄薄的玉絳環(huán),時琉一時心神恍惚,連休息的榻前來了人都沒察覺—— “一塊石頭,有什么好看的。” 時琉一驚,嚇得她往榻里縮了縮,仰頭才望見一張完全陌生的青年公子的臉—— 身量修長,容貌英俊,一雙多情桃花眼,還有更顯涼薄的高鼻薄唇。 好看是好看,但比起某人本相,全然不及十分之一。 “封鄴?”時琉挪回來,小心與他確認。 長眸一垂,青年公子那雙本該多情的桃花眸此刻卻像叫冰水浸過了,哪哪都透著沁骨涼意:“換了具身體,膽子也換小了?” “……” 時琉還是不放心,左右看看,確定房間里再無旁人:“你什么時候來的?” 酆業(yè)沒說話,一瞥房間臨窗的圍棋桌。 黑白雙子交戰(zhàn)正酣——他一個人下的,棋局下了多久,他就來了有多久了。 時琉有點不好意思,又往榻外挪了挪:“讓你久等了?!?/br> “你神魂太弱,”酆業(yè)以一種奇異眼神打量她,“以你體質(zhì),竟然從未修行過?” “體質(zhì)?” 時琉不懂他意思,猶豫了下才輕聲答了:“修行需在識海里立靈臺,旁人天生靈臺根基至少有米粒大小,而我識海天生一片空茫,是不能修行的廢體?!?/br> “廢體?誰說的?!?/br> “族中……”時琉下意識捏緊了手里的玉佩,低頭,“家里長輩?!?/br> 酆業(yè)輕嘲:“界門都沒望見的淺薄蠢物,倒是敢放厥詞?!?/br> “嗯?” 他那句落得輕,時琉并未聽清,她正要追問,兩人身在的房門忽然就被從外面拍得重響。 “瓊哥哥?瓊哥哥?你在里面嗎?” “……” 時琉聽得有些懵。 窮哥哥是誰。 不等她想完,門外的人似乎等不及了,竟是直接推門踏了進來。 進來的姑娘腰懸玉佩,顯然也是隊里的時家子弟,又一身鵝黃衣裙,十七八歲的模樣,眼神靈狡地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圈。 最后停在榻旁的青年公子身上。 “瓊哥哥,你怎么還真在這個丫頭的房間里啊?” 鵝黃衣裙不滿地跑跳進來,到了榻前不忘瞪上時琉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惹來了時琉驚訝的一聲輕“啊”。 ——這人她是認識的。 二叔家的堂姐,時輕鳶。 時琉在時家生活的最初那幾年里,對這位性格驕扈的堂姐印象很深。而后來關(guān)進小院里,起初那位使婆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也常講起時家主家里的事情。 如今這張面孔雖然早已脫去幼時記憶里的稚嫩,但五官模樣沒什么變化,時琉從小心思通明,很輕易就記起來了。 那封鄴附身的“瓊哥哥”就是…… 時琉回憶著。 她雖未見過,但使婆奶奶有說,后來時家旁系表親里冒出個叫方瓊的少年,因為修行天賦奇高,被家主認作義子,領(lǐng)進主家教養(yǎng)。 方瓊年少英俊,風流多情,時家那些適齡的小姑娘們沒少被他騙情騙心,時輕鳶也在其中。 時琉想罷,望向酆業(yè)這具身體的眼神頓時好奇又復(fù)雜。 這樣姿容就招得時家小姑娘們動心惹事,那要是叫她們見了封鄴的本來模樣…… “啊什么???你個土丫頭,亂看誰呢!” 時輕鳶手里鞭子一甩,啪地一聲脆響,就抽在時琉正坐著的木榻旁邊。 時琉沒能躲開,受驚望她。 時輕鳶原本就是嚇唬這個旁系丫頭的,見她睜大了眼,像沒對上過修者斗法的模樣,更忍不住壞心,揚手就要再補上一鞭子。 只是胳膊還沒抬起來,時輕鳶忽然“哎呦”一聲,鞭子松脫墜地,她吃疼地抱住手腕。 等回過神,時輕鳶惱揚起頭:“方瓊!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酆業(yè)背靠在時琉坐著的木榻雕欄前,垂著眼皮,他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柄翠綠玉笛,尾端還墜了片晶瑩剔透的葉子。 聽見時輕鳶惱聲,酆業(yè)依然眼都沒抬下:“她給我許了寶物,作為交換,這幾日里我會近身看照。你再敢比劃她一下,這鞭子怕就要噬主了。” “她、她一個旁系的小丫頭,能許給你什么寶物?你開價,我出她三倍!” “她的三倍?” 酆業(yè)冷冷淡淡地嗤了聲,修長指節(jié)沿玉笛一撫而過—— 笛聲清厲忽鳴。 壓不住那人聲線薄涼嘲弄: “你也配么?” “你——!” 時輕鳶氣得恨恨跺腳,怒指他鼻尖:“就你這反復(fù)無常的,活該時璃看不上你!” “……” 鵝黃衣裙來得快去得也快,屋里門一開,風一轉(zhuǎn),外面已經(jīng)不見人影了。 榻上。 時琉怔怔望著門口:“時璃…” 酆業(yè)未抬眸,以神識隨便一掃:“依方瓊記憶,時璃是時家家主的獨女。方瓊喜歡她?!?/br> “……” 時琉低頭,下意識握緊了玉佩。 原來是…獨女啊。 看來她那一“死”,死得真好……死得大快人心。 時琉不想承認的,在看見時家玉佩時本能生出的最后一絲希冀,就這樣輕飄飄地碎成了齏粉,沒入心底再看不見的地方去。 她本就不該抱有幻想,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牢籠里。 時琉輕呼吸,平定心緒后,她仰眸看向酆業(yè):“我們?nèi)ツ睦镎伊粲笆???/br> 酆業(yè)停頓,回眸:“我以為你只想自由過五日?!?/br> “畢竟是你和狡彘幫我出來的,幫它做好正事,我也能輕松……” 時琉忽想起什么,不安問:“時家家主,也下來了嗎?” “沒有,只下來了一個三長老,”酆業(yè)察覺什么,“你怕那個家主?” “我是怕他…他修為高深,號稱凡界千年來的第一強者,對你不利。” 酆業(yè)唇角輕抬,眸里盡是譏諷,卻一字也懶得分辯:“下午他們要外出歷練,那個三長老帶隊,留影石就在他身上,到時候見機行事?!?/br> “好!” 榻上少女醒回神,深吸氣,肅然以對,“我會幫你看好時機的?!?/br> “…?” 走到窗旁,酆業(yè)短暫沉默了下,“是我見機行事?!?/br> 時琉一懵:“那我做什么?” “你?”少年側(cè)回身去,薄唇隱見似笑非笑的弧度,“跟著隊,別跑丟了就行?!?/br> “……哦?!?/br> 時家子弟歷練,雖進入幽冥,但也并不會專挑險惡之地。這趟下來,多還是為了打探天機閣卜卦所言的“魔頭降世”的事情。 歷練弟子只是順便,自然保全為上。 下午的歷練,時琉一路上好奇得像個參觀游者,四處張望,見什么都新奇。 不過酆業(yè)始終未有離開,護她左右。 從頭到尾,沒勞她裝模作樣抬一下劍,這趟歷練的邪祟窩點就已經(jīng)被蕩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