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百年時間再次見到大將軍，白文姍只覺得眼角有些發(fā)酸。

    片刻間，她回憶起了那把持長.槍，征戰(zhàn)沙場的大將軍，被譽為“永寧之矛”的戰(zhàn)神。

    石義將軍也是確認(rèn)了白文姍的身份。

    他遲緩了些許，表情未變。

    齊木楷心中竊喜，這石義將軍竟然和文姍姐是熟識，那豈不是就不需要再硬碰硬了。

    就在他以為這場鬧劇終于要結(jié)束了，自己即將獲救的時候。石義將軍大手一揮，將長.槍徑直指向白文姍。

    他言語冰冷、唇齒毅然。

    “義寧軍聽令——殺無赦?！?/br>
    第82章 雁陽關(guān)

    白文姍想起了面前的石義將軍是誰。

    想起了她小時候曾揪著對方的長胡子把玩, 想起了對方總是喜歡板著臉，不茍言笑，還被下屬取了個外號叫‘鐵面將軍’。

    石義所率領(lǐng)的義寧軍乃是永寧國料敵制勝之瑰寶。

    人們常說永寧國有兩大奇事廣為流傳, 連街角討要吃食的叫花子都耳聞能誦。

    一是其長公主性格頑劣，從小就喜歡上房揭瓦、下田摸瓜，只要能想象到頑劣之事, 她都做過，乃是皇家之恥辱。

    雖然長公主隨著年紀(jì)增長, 性子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顯然仍然改變不了民眾口中的口碑。

    其二, 就是永寧國那驍勇善戰(zhàn)、戎馬關(guān)山的義寧軍。其勇猛果敢、忠勇剛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出兵征戰(zhàn)九回，皆是捷報先回, 從未有過敗績。

    只要在民眾中一提到義寧軍的稱呼, 那不論是商販還是士農(nóng), 無一不露出敬慕崇仰的神態(tài)。他們都清楚, 自己此時的安邦來源正是義寧軍的威懾。

    義寧軍已經(jīng)是戰(zhàn)無不勝的代名詞，在民眾之中的呼聲極高。

    特別是他們的將領(lǐng)，石義將軍。雖然肚子里沒有一點墨水, 橫僿不文。但卻力大無窮，曾創(chuàng)造過孤軍奮戰(zhàn)，以一敵百且取敵首級的光輝戰(zhàn)績。

    白文姍還記得那年她還未滿十七，弟弟白宸剛剛十五歲。

    以他們永寧國的習(xí)俗，凡是年滿十五的皇子都要親下沙場、帶兵親征。連戰(zhàn)皆捷者, 待凱旋歸來之時, 將加官封王, 正式進入朝政。

    美其名曰見了血光, 才知謀謨帷幄的沉重。是永寧國歷代對于皇子的歷練，表現(xiàn)出色者，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萬丈光芒的。

    其實到白文姍白宸他們這一代，這個習(xí)俗已經(jīng)有些流于形式了。

    永寧皇室只有白宸這一個皇子，不論他的驍勇與否，皇位最后都是屬于他的。

    但畢竟習(xí)俗不能扔，永寧太宗考量再三，還是決定讓白宸封地蟠龍城，掛帥雁陽關(guān)親征，由石義將軍所統(tǒng)帥的三百名義寧將士隨駕。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太宗在給白宸放水。

    雁陽關(guān)易守難攻，雖不時有外邦交戰(zhàn)，但都掀不起什么水花。關(guān)口駐扎了十余年時間，從未聽聞有何異樣。

    這種清剿余敵的任務(wù)，不過是手到擒來。哪還需要三百英勇精銳的義寧軍將士隨駕，更別提還是由英明一世的石義將軍親自陪同。

    朝中大臣們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等白宸皇子歸來之時，定然是冊封皇儲之日。

    皇子白宸已經(jīng)指日可待，必將是冉冉升起的燦星。

    而此時，這顆‘燦星’正抱著白文姍的腿不肯撒手。

    “皇姐……”白宸將臉埋進白文姍的衣裙間，“我不去、我不去。父皇為何這么狠心，竟要我親征雁門關(guān)?！?/br>
    白文姍也是無奈，安撫著對方：“好啦，別哭鼻子，被大臣們看見了可要鬧笑話的?！?/br>
    白宸肩膀一抽一抽的，說什么也不撒手?！拔揖褪遣幌肴ヂ铮犝f雁陽關(guān)寸草不生、百里赤壁，連口水都沒得喝?！?/br>
    “那不還是有那么多將士日日夜夜守衛(wèi)在那里嗎？”白文姍揉了揉對方頭，“別擔(dān)心，你可是大男子漢，不要怕。再說了，還有大將軍陪著一道呢?！?/br>
    一聽見石義將軍的名號，白宸打了個冷顫，嘴里鬧得更大聲了?！熬褪怯兴谖也藕ε?，石義將軍劍眉怒目，整天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可嚇人了~”

    白宸的聲音還帶著奶音，尾聲拖出一個長長的波浪線。

    宮闕中傳來一聲粗獷的男聲：“誰說我要吃人??？！”

    男聲雖然嚴(yán)肅凌厲，但卻聽得出并沒有生氣，他可還沒淪落到與小孩一般計較。

    “那可是說對了?！蹦新曉絹碓浇?，說笑道：“我可不單單是吃人，還專吃不聽話的小孩?！?/br>
    白宸耳朵一豎，立馬躲到了白文姍的身后，根本不敢探出頭。

    伴隨著聲響落下，一個魁拔的男性身影從宮闕中邁了出來。對方身著戎甲，大步流星，胡子拉碴，一看就是不注重收拾打理的人。

    “大將軍?！?/br>
    白文姍起身行了個禮。

    “文姍公主?！?/br>
    石義將軍抱拳示意，他繞著石亭子轉(zhuǎn)了兩步，邊走邊道：“我先前還聽著有孩童哭鬧來著，正有些‘食欲大發(fā)’，怎的又不見人？”

    白宸此時正和對方兜著圈子，始終藏在對方的視野盲區(qū)。

    石義將軍說時遲那時快，腳下一個假動作，手輕輕一橫，就將白宸給提了出來，像拎了個小兔子。

    他笑道：“原來在這里。我還以為是誰呢，是白宸皇子啊，那我可不敢吃了?！?/br>
    石義他那滿臉橫rou，笑得可是兇神惡煞，把白宸急得哇哇大叫。小拳頭又是亂舞又是掄扔的，可跟打在石墻上般，不能傷及分毫。

    “好了，”白文姍從石義將軍手中接過小皇子，“大將軍就不要捉弄皇弟了，不然被那些言官瞧見，又要上奏您不敬皇權(quán)、魯莽草率了?！?/br>
    白文姍這句話像是正中石義將軍下懷。他咳嗽了幾聲，理了理著裝才道：“狗.屁言官，我搴旗斬將的時候，他們還只會在朝堂上哭鼻子呢?！?/br>
    話雖說得嘴硬，但石義將軍果斷還是停止了捉弄白宸。

    白宸翹著嘴瞪了他好幾眼。

    “言歸正傳，”白文姍再次向石義行了個禮，“皇弟年幼出言不知輕重，請大將軍海涵。此次親征，還煩請大將軍多加照料?！?/br>
    她和石義將軍接觸得挺多。

    她也知道對方并不是一個拘于小節(jié)的人，不然定會忌恨她小時候扯對方的胡子。但這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

    石義將軍點頭道：“文姍公主不必多禮，既是太宗欽點，那吾自然會竭盡全力?！?/br>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盯著白文姍身后的白宸道：“帶兵出征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還請白宸皇子莫忘了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的道理?！?/br>
    石義將軍語重心長，白宸吐舌頭瞪眼。兩人說不到一起，不歡而散。

    白文姍將石義將軍送走后，白宸還沒鬧騰夠，拉著對方的裙擺念念不舍。“皇姐，我真的必須去嗎？”

    白文姍也不知道他這頑劣的性格是跟誰學(xué)的。嘆了口氣道：“還怕??？司長川不是說過嗎，你天資出眾，他每年來教了你那么多法術(shù)，難不成還怕這些凡間兵戎?！?/br>
    “那可不一樣。”白宸狡辯道。

    白文姍問：“怎么不一樣了？”

    白宸學(xué)著對方語氣說：“師兄說過，法術(shù)雖然厲害，但卻萬萬不可對凡人施用。如若以此謀求權(quán)勢、財富、私欲，那是有違于天道，將會被淪為不齒?！?/br>
    白文姍瞧見白宸背得滾瓜爛熟，想來沒少聽司長川念叨。不由多少有些聯(lián)想到了戴著赤鬼面具的男子，細(xì)數(shù)一下時間，好像也有足足數(shù)月沒來了。

    不過聽白宸這樣說，白文姍倒還覺得有些道理，像是司長川說得出口的話。不然他們這些修道之人，卷入凡間紛爭，那豈不是要鬧得雞飛狗跳的。

    白文姍在想還好她沒學(xué)那些玄玄乎乎的法術(shù)，不然要讓她背負(fù)這么沉重的道德烙印，可不得悶死，還是樂得清閑自在得好。

    “對了，”嬉鬧了一會兒，白文姍突然想起件事情，她看了看天色問：“你今天怎么這個時辰還在我長樂宮，給你教書的翰林太傅呢？”

    白宸身形一頓，將吃食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盒子里，揉了揉指腹說：“太傅今兒家里有事，說是……不來了?！?/br>
    白文姍一眼就識破對方的謊言：“騙人。”

    “沒騙人，”白宸嘴硬，“憑什么說我騙人?！?/br>
    “不憑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在騙人?！卑孜膴櫼话咽帐捌鹗郎系氖澈校崞饘Ψ骄蜏?zhǔn)備往翰林太傅那邊送。

    她言語責(zé)備：“也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一天盡是些愚頑貪嘴?！?/br>
    “還能跟誰學(xué)？”白宸把眼睛睜得渾圓。小時候皇姐帶頭逃課，怎的這些年來突然就變得跟個大人似的，真是無趣。

    白宸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只要他一說謊，皇姐總是能立馬識破。

    -

    白宸掛帥親征的日子來得極快。

    白宸甚至覺得自己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披上了戰(zhàn)鎧、騎在馬背，看上去，著實有些好笑。

    白文姍駐足在城墻之上，親眼目送皇弟臨行。

    “皇子白宸，匪直榮茅，土于一方。特封疆蟠龍城，掛帥親征雁門關(guān)口。望戰(zhàn)功顯赫，凱旋而歸?！?/br>
    傳念的詔書下達，白宸抱拳叩拜，小小的聲音在城墻外傳來：“兒臣領(lǐng)旨。”

    從此，雁門關(guān)最鄰近的城邦蟠龍城便擁有了新的主人。這也是永寧國一脈相承的舊俗，皇子受封之后，將擁有自己的領(lǐng)土。

    在此領(lǐng)土之上，統(tǒng)御全局。

    白文姍目睹白宸和石義將軍出了城門。她在想，等白宸再次返回永寧皇城之時，應(yīng)該就會被冊立為太子了。

    還希望這一遭能讓他好好磨煉下心性。

    白宸從小就膽小、怯弱，雖然因資質(zhì)出眾被上仙所尋收于外門，派司長川長期往返教授修行之術(shù)。

    但，他仍于一般孩童無異。

    出自皇家，那必然要承受更多的責(zé)任和義務(wù)。與一般孩童無異，說淺了是無過無為；往深了說，是凡才淺識、才能平庸。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白文姍怎么也不敢相信，再次聽到前線傳回的消息時。

    那快馬加鞭的文書上說得是……皇子白宸被敵所俘，雁門關(guān)之役岌岌可危！

    第83章 雁陽關(guān)

    白宸收到密報, 從蟠龍城緊急趕往雁陽關(guān)的路上就隱隱覺著有些不對勁。

    他們所收到的消息，是雁陽關(guān)殘留敵方余孽，只需完成最后的清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