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渡鬼 第62節(jié)
江宇也在一旁,幫她把身上的白灰拍了拍:“沒事吧?” 白文姍緩了好幾口氣說:“丁怡然,她在畫煉獄?!?/br> 紀釋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朝外看去。 白文姍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赫然發(fā)現(xiàn)那黑焰不僅僅是出現(xiàn)在緊閉的房間之中。整棟大樓,都已然被黑焰攀附,順著柱頭直涌而上。 那畫面,的確是一副人間煉獄。 “著火了,快跑??!”柏云大樓中不知是誰率先發(fā)現(xiàn)了黑焰,驚呼聲在寂靜的樓道中響起。頓時警鈴聲、人群的嘈雜聲,充盈著每個樓層。 有人嘗試著用水去澆滅那團黑焰,但卻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這些火焰的出現(xiàn),完全打破居民們的常識,無法用常規(guī)的滅火法子撲滅。 僅剩的,只有逃生的欲望。 黑壓壓的人群擠占著整個樓梯間的逃生通道。誰也沒有想到,這看似平靜的夜晚突然爆發(fā)了一場大火。 白文姍、紀釋、江宇三人逆著人群而上。他們知道,導(dǎo)火索正在那十二樓。要阻止這場大火,只有將源頭徹底的澆滅。 人群撤離得很快,等他們抵達丁怡然所在的十二樓時,樓層中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的居民。 黑焰順著墻角密密麻麻地灼燒而來,將走廊上渲染成一副恐懾的景象。 白文姍步入1208的門前,剛準備敲門,卻被門上傳來的guntang溫度給燙了下手?!八弧?/br> 這門框上的溫度已經(jīng)超過60度了,讓白文姍有些擔心。 “丁怡然,不要再畫了!”她朝著屋內(nèi)喊了幾句,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 “小扇子,你退后?!奔o釋將手中的禪杖橫在身前一揮,那厚重的防盜門應(yīng)聲攔腰截斷,露出屋內(nèi)的景象。 鬼童歪著頭站在玄關(guān)處,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 第46章 鬼童除穢 白文姍懷疑自己聽錯了。 小扇子?這個稱呼好像有些熟悉。 對方是喊的這個名字嗎? 她的思緒瞬間飄回那溪澗檐下, 她用挑撥的語氣朝著赤鬼面具男子問了句:“喂,你怎么都不用‘小扇子’來叫我了?!?/br> 那時,女斂男惘。一股名為試探的暗潮在其中涌動。 但此時卻來不及多想。鬼童正歪著腦袋站在不遠處, 眼中滿是玩弄的笑意。 “小鬼,”江宇有些焦急地朝著對方喊道,“趕緊把火焰熄滅了。” 鬼童笑盈盈地看過來, 裝作無辜的樣子說:“火?可是這些火又不是我放的,為什么要讓我來滅。” 白文姍懶得跟他廢話, 朝著鬼童身后的女子喊去:“丁怡然, 別再畫了, 你起身看看周圍的模樣?!?/br> 但丁怡然就像是沉溺在畫稿世界之中,根本沒有聽到白文姍的吶喊。她趴在書桌上,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副癲狂的樣子, 手中的畫筆轉(zhuǎn)動得飛快。 白文姍見對方絲毫沒有反應(yīng), 手中雷印再次凝了出來, 朝著面前的鬼童呼去。 不先把這鬼童給解決的話, 完全喚不醒丁怡然。 鬼童對于她的雷法已經(jīng)多少有些了解,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和眾人拉開了好幾米遠的距離。 “jiejie, 你怎么還沒有死掉,”鬼童剛冒出身子就出言不遜,“這樣也好,還可以繼續(xù)陪我玩,有點意思?!?/br> 白文姍旋轉(zhuǎn)手印, 剛想再次凝出雷法, 卻被紀釋的手掌按了下來。 “我來吧?!奔o釋抬步朝著鬼童所在的方位走去, 手中杵著禪杖, 在房間中發(fā)出清脆的銅鈴聲?!澳阆胪媸裁矗俊?/br> 鬼童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面前的赤足和尚有什么不同。思索了片刻后說:“恩……那就來玩跳房子吧?!?/br> 對方話音落下,紀釋的腳下的場景瞬間開始變換。 從1208的房間變化為山頂斷崖。 白文姍眼前有些擔憂,她先前就是被鬼童用這種方式帶入地下房間的。對方應(yīng)該是有著折疊空間的能力。 然而紀釋的腳步根本沒有停下。 他的腳下明明已經(jīng)是萬丈深淵,但仍然是一步穩(wěn)穩(wěn)地踏在了虛空之上,繼續(xù)朝著鬼童邁來。 鬼童微微一愣,手中又是一揮。 從山頂斷崖又急速變化成呼嘯的浪潮海岸。 紀釋沒有停頓,一步踏在浪涌上,繼續(xù)拉近與對方的距離。 鬼童眼中布滿了興奮,這么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能在變換的空間中如履平地。 他嘴中發(fā)出尖銳的笑聲,顫抖地抬起手,場景開始無數(shù)次發(fā)生著變化。驟息之間,空間飛速跳動。 可不管是鋼筋樓宇、巷尾街頭,還是滔天火海、荒漠黃沙。 紀釋的步子像是能踏碎虛空,絲毫不能阻攔半分,直至步到鬼童面前。 “跳房子……好玩嗎?”紀釋口中的話語聽不出什么情感。 鬼童身體劇烈地抖動,眼中最終從原先的興奮、激動變?yōu)榱丝謶帧?粗矍懊嫔缢某嘧愫蜕校媲械馗惺艿搅虽佁焐w地的壓迫感。 那是完全由力量差距而帶來的壓迫感。 在對方面前,他此刻猶如一個真正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的孩童。 他小看了對方,這種碾壓到全身汗毛豎立的壓迫感甚至只在“那位大人”身上出現(xiàn)過。 這赤足和尚到底是誰,鬼童不知道。但他清楚,對方絕對不是他能對付的角色。 這柏云大樓里的所有人明明都只是自己的玩物,他只需要捏捏手指就能取人性命,上千人的生死存亡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但卻遇上了這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赤足和尚。 “好……好玩?!惫硗壬艘?,眼角朝著后方的墻體瞥了一眼,只需要半秒時間,他就可以遁入其中。 鬼童開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玩心大,非要拉扯著這柏云大樓陪他玩游戲。后悔沒有早點完成“那位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wù)。 如果任務(wù)失敗了的話,等待著他的將會是…… 鬼童眼中交雜著恐慌和悔意,但比起這樣,逃生的欲.望更加強烈。 鬼童很狡猾,他拉扯著抖動的嘴唇,朝著紀釋說:“大哥哥,再陪我玩一次好不好?!?/br> 說完就化為一團黑影,發(fā)瘋似的朝著身后的墻體遁去。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甚至連白文姍的眼睛都只捕捉到些許殘影。 但紀釋像是早有預(yù)料般出手,一禪杖將對方“釘”在墻壁上,任由怎么掙扎都無動于衷。 鬼童驚懼不已,那禪杖guntang無比,在他身上灼燒出一陣青煙。平日里暢通無阻的墻體此時卻怎樣也遁不進去。 紀釋來到他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除穢,生于懼。性頑劣、恃強凌弱,通常棲生于大鱷身側(cè),食其殘羹折籮茍活。附其生人之上,可掩人耳目、以偽亂真?!?/br> 鬼童除穢此時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從容,在禪杖之下猶如一個任人刀俎的魚rou?!按蟾绺纭义e了,我不該來這里作惡,你放過我吧。” 對方的模樣完全偽裝成一個受人欺凌了小孩,如果不是白文姍剛才差點被對方用黑焰燒死,都險些信了。 紀釋并沒有因為對方的模樣而動容,身側(cè)的涅槃經(jīng)開始浮現(xiàn)。 鬼童除穢似乎對那薄如蟬翼的涅槃經(jīng)很是恐懼,在經(jīng)文的吟唱下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安灰獨⑽?!你不想知道是誰讓我來的嗎?你把這經(jīng)文停下,我全都告訴你?!?/br> 紀釋當然知道是有人派他來的,除穢雖然生性頑劣,但一般很少出沒在人群聚集之地。他出現(xiàn)在這里,恐怕別有用意。 但不需要對方親口述說,紀釋自然也有別的法子知曉藏在幕后的人。 白文姍瞧見大勢已定,急忙跑到丁怡然的身旁,晃動著她的肩膀?!岸♀??小???” 對方如著了魔般絲毫沒有任何反應(yīng),手中的畫筆幾乎要完成整個畫作。 那是一副完完整整的煉獄,屬于柏云大樓的煉獄。 席卷而來的黑焰快要將整棟大樓淹沒,升騰而起的焰火將樓板烤得嗞嗞作響。 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文姍一把將對方的畫稿搶了過來,抬手就從中撕開。一聲清脆的紙張撕裂聲終于喚醒了丁怡然。 滔天的黑焰隨著撕裂的畫稿,像是失去了燃燒的源頭,急遽在柏云大樓中褪去。沒一會兒工夫就熄滅得徹徹底底。 “你在做什么啊?!”丁怡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畫稿被白文姍撕了個稀碎,眼中爆發(fā)出強烈的怒火。 白文姍看了她一眼說:“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大樓已經(jīng)被黑焰侵蝕成什么樣了,你知道嗎?” “不可能,這都是假的,只是畫而已?!倍♀惶ь^環(huán)視了一眼被黑焰灼燒的痕跡斑斑的墻體和樓道,微微愣神。 她走到窗戶邊朝著下方望去,發(fā)現(xiàn)柏云大樓的居民們都逃了出去,頓時松了口氣。 可見到樓下的人群無一不看向她所在的樓層,所有人都朝著她家的窗戶指指點點時,丁怡然像是被喚起什么不好的回憶。 她一把推開身邊的白文姍,蜷縮在墻角口中喊著:“不用你管,他們都是壞人,死了才好?!?/br> 白文姍拉起對方:“什么叫死了才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你好好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我不聽……我不聽……”丁怡然搖著腦袋,眼淚和鼻涕混雜在一起。她用手掌蓋著耳朵,不愿再聽到外界任何的聲響。 “我就不該活下來,我要是也死在那余震中就好了,”丁怡然有些魔怔,“只要我死了,應(yīng)該所有人就開心了?!?/br> 她想到鬼童所說的,她就是一根扎在柏云大樓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人們地震所造成的慘痛。 既然刺得這么深,要不然還是拔了算了。 丁怡然眼睛朝著窗臺外瞥了一眼,她在想要是一躍而下的話,是不是就解脫了。就再也聽不到眾人的非議、看不到有色的目光了。 死了,是不是就真的安靜了。 也就能給因為救她而身亡的消防司員償命了。 丁怡然朝著窗臺處挪動了一步。 感受著呼嘯而來的晚風,吹動著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感覺有些舒服。 她不動聲色地將身子面向窗外,指尖顫抖地握成一個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