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組團來的一群人看完，謝蕓借著抓藥的工夫順帶著問了一句, “哎, 你們是哪兒來的？”

    謝蕓問的人是一個東北味比較重的年輕男人，看著有二十七八歲，結(jié)婚六年都沒懷上孩子，原先以為是他媳婦兒身體不好，四處找醫(yī)生看，結(jié)果謝蕓給一診脈，女人沒問題, 問題出在這男人身上。

    年輕男人這會兒正臊得臉通紅呢，他感覺自己都快沒臉見人了。

    聽謝蕓這么問, 年輕男人頂著一張大紅臉回答說, “是家里供著的老太爺讓來的?！?/br>
    他媳婦兒打了他一下，這人才回過神來，“我瞎說的, 我瞎說的，咱得相信科學, 不搞那些封建迷信！”

    謝蕓一開始還沒想明白什么叫‘家里供著的老太爺’, 直到看見著夫妻倆的小動作以及聽這男人特地強調(diào)相信科學后, 謝蕓明白了。

    泰山小印調(diào)動起來, 謝蕓抬頭看向這男人肩上, 只見一黃一白兩位胖乎乎的仙家就在這男人肩膀上坐著，正四處打量謝蕓呢, 突然就見謝蕓直勾勾地看向他們。

    那年輕男人沒與謝蕓對視, 他要是恰好與謝蕓對視上的話, 就會發(fā)現(xiàn)謝蕓這會兒的眼神亮得出奇。

    而那一黃一白兩位胖乎乎的仙家與謝蕓卻是當場對視上了，他們眼里的謝蕓就好像突然開了觀火雙目，一雙眼珠子里放出來的光都好像要叫他們?nèi)饲帮@形。

    不過謝蕓并未多看，她只是好奇心驅(qū)使著看了一下這年輕男人供著的兩位仙家是那兩家就完事兒。

    “原來你們是黃家的人，還請了白家給看，不過你們請的白家仙道行不夠，起碼得請再往上翻幾倍的白老太爺白老太奶那一輩兒才行……是吧，小刺猬?！?/br>
    胖乎乎的白仙兒羞愧地低下頭，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只要他不與謝蕓對視，就能假裝沒聽到謝蕓的話。

    謝蕓笑了笑，把抓好的藥給這男人遞過去，“好好調(diào)養(yǎng)，藥吃完之后就能準備備孕了，打算生幾胎？回頭和你身上頂著的小胖黃說一聲，小胖黃知道該怎么做的?！?/br>
    已經(jīng)修煉了三百多年的黃四哥很不喜歡小胖黃這個名字，正要反抗，可是想到謝蕓的那一雙眼睛，默默轉(zhuǎn)過了身去。

    惹不起，這位可是能把胡太奶奶搬出山的大人物，他怕自個兒吱聲的聲音大一點就會被當場索命帶走。

    他很確信，他太爺爺不會因為他的小命而強闖陰司。

    謝蕓是故意點著夫妻倆的，既然她都知道遠方來病人是黃家和白家?guī)兔α?，自然得表個態(tài)，不然人家還以為她不知道不領(lǐng)情呢。

    再看向后面那些排隊等著的人，有胳膊上攙著柳家仙的，有腦袋上頂著灰家仙的，五仙里只差了胡家，不過胡太奶奶和胡六姐同謝蕓熟得很，謝蕓知道胡家已經(jīng)名正言順入了仙籍，拿到了陰司的編制，不在做之前的保家行當也合情合理。

    站在謝蕓對面的那年輕夫妻倆卻是被謝蕓的這話給嚇得毛骨悚然，冷汗都冒了一身又一身，“醫(yī)，醫(yī)生，您，您能看到我們身上頂著仙家？”

    “不就在你們肩膀上坐著呢？你們應(yīng)該是頂著黃家，因為黃家給你們的氣運上出了不少力氣，白家仙兒和你們的糾葛不深，應(yīng)該是被請來幫忙的吧。日子過得挺不錯，養(yǎng)的白白胖胖，小肚腩都有了。”

    白家仙用力吸了吸肚子，實在吸不進去了，這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可怕的人說的應(yīng)該不是他，因為他的肚子沒露在外面。

    白家仙用自己的刺捅了捅身邊的黃家仙，小聲說，“四叔，這人說你胖呢？你是不是酒喝多了？還是燉大鵝吃太多了？能忍嗎？打一架。”

    黃四哥滋溜一下跳到那男人的另外一個肩膀上，“你別拱火，明知道我打不過，你是想看我挨打？”

    那倆夫妻在夢里是見過自家身上頂著的神的，黃家仙是一個看著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模樣，確實胖胖的，走路都小肚子一挺一挺的，白家仙看著像是初中都沒讀完的樣子，白白胖胖的，像是發(fā)面團一樣。

    可是他們想不到會被謝蕓給一眼就看穿，還這么直白地點出來了。

    “醫(yī)生，這，這，這是能說的嗎？”那年輕女人笑得有些勉強，“萬一被別人聽去了，說我們宣揚封建迷信，咱都得接受批評教育?！?/br>
    謝蕓道：“沒事，這屋子里除了你們就是我，你們哪個身上沒頂著仙家罩著？我能看出來，自然不會沒事找事，放心吧?！?/br>
    ——————

    之前是川省人成群結(jié)隊地來蘇北看痔瘡，現(xiàn)在又是東北人成群結(jié)隊地來看不孕不育……本地人都看懵了。

    那診所真有這么厲害呢？

    有些愛嘗鮮的老頭老太太就帶著一身的慢性病來湊熱鬧了，找謝蕓給開點藥，再從通泰超市里順路買點東西，回家之后吃上幾天……嘿！還真管用！

    就連之前聯(lián)系不算多，逢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會走動的親戚，這會兒都聽說謝蕓的醫(yī)術(shù)好了，主動湊上來，希望謝蕓能給看看，買藥的時候還想同謝蕓給講個價。

    領(lǐng)略到謝蕓用藥有多么對癥的人當屬骨科的宋金剛醫(yī)生了。

    英年早禿困擾了他許多年，他不是沒治過，中醫(yī)西醫(yī)都看了，各種偏方也試了，丁點兒效果沒感受到，反倒因為一些不靠譜的偏方而禿得越發(fā)厲害了。

    在謝蕓這里開好藥之后，宋金剛回去堅持吃了一陣兒，該往頭皮上擦的東西一天都不敢間斷，該喝的湯藥也是卡著時間喝的，一頓都沒少。

    長頭發(f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天天對著鏡子照也看不到頭皮，宋金剛只能去找自己的同事問，“你看我長頭發(fā)了沒？”

    就連馬主任都被宋金剛給問上了。

    馬主任肺部的問題已經(jīng)好了大半，雖然還會每隔半個月就去找謝蕓號脈開藥，可咳嗽和氣喘的問題已經(jīng)很少發(fā)作了。

    這會兒馬主任沒看宋金剛的頭皮，而是把宋金剛給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長沒長頭發(fā)不好說，你的精神面貌確實比之前好了很多。原先你那倆大眼袋，看著都害怕，現(xiàn)在人看著精神多了，小謝用藥果然厲害，你信她的，把她給你安排的療程走完。”

    宋金剛耐著性子繼續(xù)堅持，不再主動關(guān)心自己腦袋上的頭發(fā)多了沒。

    直到有一天，在藥房工作的張彩玲到骨科來拆石膏，二人碰上了，張彩玲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驚天大秘密一樣，“宋醫(yī)生，你戴假發(fā)啦？這么短的假發(fā)，你別說，還真挺適合你們男人戴。你在哪兒買的假發(fā)，我回頭給我愛人也買一頂。”

    宋金剛下意識地摸自己的頭頂，手感確實變了，原先手感像是個光溜溜的西瓜，現(xiàn)在手感像是個獼猴桃了，摸著都有些扎手。

    “什么假發(fā)啊，我這都是自己的頭發(fā)！”宋金剛沒好氣地說，用錘子敲張彩玲腳上石膏時都用上了大力。

    張彩玲狐疑，“真的？”她也不同宋金剛客氣，直接上手薅了一下，“還真是。”

    張彩玲看著手心的油，感覺有些惡心，趕緊扯了一節(jié)衛(wèi)生紙擦了擦手，說，“確實是真頭發(fā)，我沒聽過誰家假發(fā)還出油的?！?/br>
    宋金剛：“……你的嘴是真的欠，難怪別人都好好的，就你腿折了?！?/br>
    張彩玲心上中了一刀，臉也陰沉了不少，她岔開了話題，問宋金剛說，“你找哪個醫(yī)院給看的？找哪個醫(yī)生給治的？我回頭帶我愛人也去看看?！?/br>
    宋金剛朝著窗戶外一仰頭，“是你的老熟人給治的，就在謝蕓的診所里，馬主任都知道呢！你趕緊帶你愛人去看看，男人不能一直禿著，不然你出去都得挨閑言碎語，別人要說你傍上個老頭的。”

    張彩玲：“……”

    宋金剛故意煽風點火地問，“怎么？該不會是因為你同謝蕓有點過節(jié)，你擔心謝蕓不會給你愛人治吧！你放心，謝蕓不是那么小心眼兒的人?！?/br>
    整個醫(yī)院的人都知道，張彩玲愛挑謝蕓的刺，二人曾經(jīng)在藥房里針尖對麥芒地鬧過，后來謝蕓離職，張彩玲斷腿，又給這份矛盾添加了幾分傳奇色彩。

    現(xiàn)在宋金剛同張彩玲故意說這些，無異于是給張彩玲的傷口上撒鹽，偏生張彩玲還只能忍著，誰叫她嘴欠，先撩次宋金剛的？

    張彩玲笑得有些牽強，“怎么會？我同謝蕓的關(guān)系，哪有你們傳的那么僵？朱院長當初要去藥房找茬的時候，別人都慫的不敢說話，還是我替謝蕓說的好話呢！”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和謝蕓有點私人矛盾，我相信謝蕓也不會因為這個就不給我愛人看脫發(fā)的毛病。宋醫(yī)生，你這么說，是在故意摸黑謝蕓的醫(yī)德??！”

    宋金剛臉上的假笑消失，看了看手里的錘子，同張彩玲說，“你想個地兒，看看這回想斷哪一節(jié)兒的腿骨?！?/br>
    張彩玲是個能屈能伸說到做到的，她第二天就讓她愛人去通泰堂找謝蕓看禿頭病去了。

    都在重機廠附屬醫(yī)院的家屬院里住著，再加上謝蕓和張彩玲都在藥房里工作過那么多年，誰會不認識誰？

    就連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的周勝，都同張彩玲的愛人有過好幾面之緣。

    這會兒登上通泰堂的門，張彩玲的愛人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他擔心謝蕓直接把他給攆出來，還特地先去通泰超市那邊買了一大堆的東西，這才揣著惴惴不安的心進了診所。

    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照顧了通泰超市這么多生意的份上，謝蕓應(yīng)該不會對他太過冷漠吧……

    作者有話說：

    雖然今天的狀態(tài)還不是很好，一直都昏昏欲睡的，但我想大膽立一個flag——今天四更，這是第一更，之后還有三更！

    第42章 早衰

    ◎熟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謝蕓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謝蕓自然不會不認識張彩玲家男人, 她只是有些記不大清楚這人的名字了，貌似是叫葛建軍還是葛建兵？

    謝蕓急中生智，在‘葛建軍’與‘葛建兵’這兩個名字之間求取了個公約數(shù), 開口道：“老葛？”

    謝蕓都想給自己點個贊, 喊一聲‘老葛’總比不打招呼或者喊錯人名要好上許多。

    周勝跟著葛建軍從超市過來，同謝蕓說，“建軍說他想找你給看看脫發(fā)的問題。”

    謝蕓這下確定了，張彩玲的愛人是叫葛建軍。

    她同葛建軍說，“坐下吧，先號個脈?！?/br>
    三指摁在葛建軍的脈搏上，天照脈術(shù)啟動, 謝蕓一開始覺得葛建軍可能是雄禿，這多發(fā)于成年男性身上, 主要受雄激素水平的調(diào)控, 甭管是中醫(yī)還是西醫(yī)，目前都沒有辦法太過強硬地干預(yù)雄激素水平。

    因為激素水平直接影響人體的各種生理生化活動，沒人知道雄激素水平下降之后會帶來多么嚴重的副作用。

    不過中醫(yī)上有一道方子, 能夠局部強化毛囊的活性，促進毛發(fā)的生長, 只要堅持用, 能讓頭發(fā)烏黑茂密。

    可這種方子屬于治標不治本的類型, 不能讓頭發(fā)永久烏黑茂密, 因為雄激素的問題一直沒能解決。

    一旦停用一段時間, 頭發(fā)還是會脫的。

    可是診著診著，謝蕓發(fā)現(xiàn)了葛建軍脈搏中的不對勁, 她的臉色都嚴肅了不少。

    葛建軍的這身體……怎么會進入早衰階段？明明年紀和周勝差不多, 怎么體內(nèi)就衰敗成這樣了？

    人的身體一旦進入衰敗階段, 各種各樣的疾病就都相繼浮現(xiàn)出來了。葛建軍當下的身體狀況就處在這個階段。

    謝蕓收回手來，在醫(yī)案本中翻開空白的一頁，提筆寫下葛建軍的基本信息后，擰眉問葛建軍，“老葛，我問你個問題，你同我說實話，你愛人是不是……嚴格控制你的飲食？你這身體的營養(yǎng)不-良程度，可和你們倆那雙職工家庭的收入不匹配啊！”

    葛建軍的臉色微變，問謝蕓，“謝醫(yī)生，你從我的脈象中，還號出什么問題了？”

    “你的氣血虧敗得很厲害，這是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的，也是你頭發(fā)脫落的根本癥結(jié)所在。但你現(xiàn)在的問題，已經(jīng)不是氣血虧敗那么簡單了，你現(xiàn)在的問題是因為氣血虧敗導(dǎo)致的免疫功能衰退，出現(xiàn)了很多你這個年紀不該出現(xiàn)的并發(fā)癥?！?/br>
    “這樣吧，你愛人也是醫(yī)院的，我說你身上的問題有多么多么嚴重，你可能不信，去醫(yī)院做點檢查，拿到片子和檢測報告，這樣的結(jié)果更有說服力?！?/br>
    謝蕓在紙上寫了一連串的檢查，撕下來遞給葛建軍，“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負擔，能治，只是我直接說這問題有多么多么嚴重，估計你和你愛人都不會信。張彩玲的那摳門性格，我花我自個兒的錢時稍微大方一點，她都能酸言酸語說我半天，要是讓你買藥花錢多一些，她不得來把我這診所給砸了？你去做個檢查，這樣對張彩玲也有個交代?！?/br>
    葛建軍：“……那我先把超市里買的東西在你這兒放一放，我去做個檢查?！?/br>
    他被謝蕓說的也有些慌了。

    仔細聯(lián)想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反常，明明飯菜沒比之前少吃，結(jié)果卻消瘦得厲害；明明之前睡眠質(zhì)量很好，只要下班回家，甭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能倒頭就睡，現(xiàn)在卻大半夜大半夜的失眠……葛建軍也有點慌。

    他拿著謝蕓給開的體檢單子直奔重機廠附屬醫(yī)院的藥房，把這事同張彩玲一說，張彩玲人都懵了。

    她很熟悉謝蕓寫的字，因而根本不懷疑葛建軍手里那張單子的真假。

    一瞬間里，張彩玲懷疑這單子是不是謝蕓危言聳聽，故意寫出來嚇唬她和葛建軍的。

    可是她和謝蕓太熟了，熟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謝蕓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憑借她對謝蕓的了解，謝蕓要么像是高高在上的天鵝，對誰都看不起，對看不上的人愛答不理，要么就是直接懟過去，絲毫不留情面的那種。

    讓謝蕓繞著彎兒整的人……張彩玲不確定有沒有，但她知道自己多半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你等我一下，我?guī)闳?！?/br>
    同藥房的同事說了一聲，張彩玲拿著謝蕓給葛建軍開的體檢單子就挨個科室地找醫(yī)生檢查。

    憑借她在醫(yī)院里的人情，張彩玲一路插著隊給葛建軍檢查下來，每拿一個報告單，她的心里就涼一截。

    拿到那幾個ct和透視的片子后，張彩玲眼里的淚唰地一下就出來了，她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

    葛建軍看著張彩玲的反應(yīng)，雖然他還沒看那報告單，心里卻是已經(jīng)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多半是被謝蕓給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