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燕兒從前是吾愛妻?！?/br>
    當江桐平靜無瀾地說出答案時，她更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這……”

    回憶近來樁樁不尋常的事，此刻也都有了答案。

    那件定制的華服、將她錯認成衛(wèi)燕jiejie、還有多次瞧見他出現(xiàn)在衛(wèi)燕jiejie所在之處……

    “愛妻？”李玥冷冷笑了一聲，“你也配提此二字？”

    江桐垂下眼睫，攥緊了指節(jié)。

    “吾自知不配，唯愿以余生贖罪?！?/br>
    “哼——”

    此刻，李玥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劈碎。

    就在二人爭鋒相對之時，衛(wèi)燕再忍不住了，從李玥身后走出來，蹙眉對江桐道：

    “江桐，你鬧夠了沒有？”

    江桐望著她，眸光閃爍著，欲言又止，卻終是歸于黯淡。

    周遭歸于冷寂。

    一切重歸于寒夜。

    “不曾想，此地倒是熱鬧?！?/br>
    此時，一道厚重的帝王之音落入四人耳中。

    讓四人俱是一頓。

    緊接著，便是一陣熙攘的腳步聲摻雜著零亂的談笑聲。

    明和帝不知何時，帶著皇后以及群臣來到了此處。

    宮人提著明晃晃的燈籠為帝后開路，整個御花園內(nèi)霎時又增添了光亮，大有燈火通明之感。

    帝后與群臣緩緩走近，明和帝身邊的內(nèi)侍奉承道：

    “陛下，可曾想散步至此，還能看到才子佳人、檀郎謝女，當真賞心悅目?！?/br>
    明和帝聽了內(nèi)侍的話，目光變得更加柔和，笑意浮上了眼角眉梢，走至四人跟前。

    衛(wèi)燕幾人紛紛行全禮。

    “參見陛下?！?/br>
    “參見皇兄（父皇）?！?/br>
    明和帝笑著讓幾人起身，目光在成雙成對的四人身上流轉(zhuǎn)了幾息，扭頭對著方才的內(nèi)侍笑道：“誰說不是呢？如今舉朝皆知，朕的十三皇弟愛慕衛(wèi)侯之女，其心日月可鑒。”

    頓了頓，他將目光轉(zhuǎn)向身后一路默默無言的衛(wèi)凌，道：“衛(wèi)侯，你說是不是？”

    衛(wèi)凌身子一僵，瞳孔有一瞬的微張，勉強笑了幾笑，“是，陛下英明?！?/br>
    “哈哈哈?！泵骱偷劾市ζ饋恚半捱@一眾的兄弟中，與十三弟最是親近，所以他的婚事，一直亦是朕最cao心的?！?/br>
    明和帝看著垂頭不語的衛(wèi)凌，緩緩說道：“衛(wèi)侯，你可能知朕的心思？”

    衛(wèi)凌豈會不懂，但此刻只揣著明白裝糊涂。

    “臣愚鈍，望陛下明鑒?！?/br>
    明和帝笑起來，拉過身邊的皇后，對衛(wèi)凌說道：“今日皇后亦在此，也算是個見證，不如，朕便就此賜下旨意，將你家小女娘許配給朕的十三弟，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衛(wèi)燕和李玥更是一驚。

    而江桐，早已方寸大亂，失了端方。

    隨著群臣的議論之聲甚囂，他袖籠中的指節(jié)幾乎要攥斷了。

    “那可真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了，陛下這樁成人之美的賜婚，必將成為一段流傳的佳話啊?！?/br>
    “衛(wèi)侯，你還愣著做什么？這可是陛下對你衛(wèi)家天大的恩賜，還不快叩謝圣恩？”

    “那真是可喜可賀，要祝瑞陽王殿下大喜，得償所愿了。”

    “諸位別急著道賀?！?/br>
    就在群臣議論不已時，明和帝再次開口了。

    他打量著面色各異的衛(wèi)燕幾人，目光最終落在了長樂身上。

    他慈愛地笑起來，“今日讓朕撞見他們幾個在此，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正所謂天賜良緣，故朕想再賜一樁婚事，讓這好事呀一并成雙，你們說好不好？”

    群臣立刻會意，明白了明和帝話中深意，紛紛點頭應(yīng)和起來。

    張閣老旁敲側(cè)擊道：“陛下的意思是……給長樂公主和江元輔……”

    “張閣老深知朕心?！泵骱偷坌Φ溃骸伴L樂是朕之愛女，江元輔是朕之股肱，二人若得相配，朕余生可慰?！?/br>
    “陛下英明。”

    “陛下圣明?！?/br>
    此話一出，群臣紛紛附庸，道賀聲一聲高過一聲。

    “恭喜公主?！?/br>
    “江元輔，可喜可賀啊?！?/br>
    “陛下。”

    此刻，江桐口中槽牙幾欲咬碎，再也無法自控，上前一步便要發(fā)聲。

    可比他搶先一步的是長樂，她幾乎崩潰地嚷出聲來，“父皇，您如此獨斷專行，可曾問過我和衛(wèi)jiejie的心思？”

    不得不說，這一番變故太快，混亂地讓她渾身戰(zhàn)栗、難以自抑。

    因為長樂的發(fā)聲，場上的氣氛頓時凝住了，原本的喧聲化作一片默然。

    明和帝的神情變得有些難看。

    察覺到的皇后立刻出聲呵斥長樂道：“長樂，不得無禮?！?/br>
    “母后——”長樂忿忿不已，還想再言，卻被皇后再次厲聲打斷，“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皇英明神武，所思所想皆是為你將來打算，由不得你置喙?！?/br>
    被皇后一番呵斥，長樂悻悻然噤了聲。

    可場上氣氛卻終是凝住了，明和帝看著長樂喟嘆道：“長樂，父皇并非是獨斷專行之人，父皇還記得上回在神武門，見著你與江元輔笑談，那時父皇便覺你二人投緣，還有今夜，若非再次得見你二人比肩，朕豈會生此心思？”

    長樂一愣，漸漸反應(yīng)過來明和帝口中所說的那一回，想必是她穿了那件定制的衣裙，被江桐錯認成衛(wèi)燕那次。

    長樂無力地辯解起來，“父皇您誤會了，上回您瞧見的，完全是誤會……”

    “便是誤會，那也是天意?！币蛩俎q，明和帝的語氣明顯重了起來，“朕瞧你是糊涂了，你說朕不近人情，可你如何知曉你的衛(wèi)jiejie，也會同你這般無禮，當眾忤逆朕？”

    話音落下，御花園內(nèi)鴉鵲寂寂。

    明和帝斂去怒容，“好，朕此刻便當眾來問問?！?/br>
    他走近衛(wèi)燕，居高臨下地審視她，帶著帝王沉厚的威壓。

    “衛(wèi)家女，朕問你，你可愿嫁給朕的十三弟？”

    衛(wèi)燕此刻，是被明和帝舉到了火上烤。

    進退不得。

    一時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但明和帝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時間一寸寸流逝，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江桐的一顆心，更是被慌亂占滿，好似有無邊無盡的恐懼在支配著他，讓他袖籠中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本想辯解的陳詞也都停在了唇舌間，再說不出半個字。

    他緘默了下來，與眾人一起等一個答案。

    一個能定他生死的答案。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淌。

    那是江桐此生都未經(jīng)歷的難捱，一顆心被擠壓地半點空隙也無，瀕死般地難易喘息。

    李玥怕衛(wèi)燕為難，出聲維護她，“皇兄，您千萬別逼燕兒，她……”

    衛(wèi)凌亦幫著衛(wèi)燕解圍，“陛下，小女在情愛之事上實在是愚鈍至極，還請您容量、寬宥……”

    可衛(wèi)凌話未說完，衛(wèi)燕突然開口了。

    “臣女，愿意?！?/br>
    她清婉的嗓音宛如夜風拂過梢頭，清晰落在每個人耳畔。

    眾人看到，明黃的燈輝下，衛(wèi)燕亭亭立在那兒，面色平靜坦然，眸光雖淡，卻又顯出幾分赤誠。

    明和帝眼角的皺紋都松了下來，笑意一點點爬滿臉頰。

    李玥不敢置信地望向身邊的衛(wèi)燕，眼底滿是欣喜若狂。

    “什么？燕兒，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br>
    衛(wèi)燕輕動檀唇，認認真真告訴他，“臣女說，臣女愿意嫁給殿下?！?/br>
    那一刻，李玥一顆心幾乎凝窒。

    一雙桃花眸亮得驚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人，舌頭都是打結(jié)的。

    “你……你……當真……當真……”

    衛(wèi)燕瞧著他，平靜地頷首，淡淡笑著，給了他肯定的答復(fù)。

    “當真?！?/br>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既然過往的一切都斷干凈了，她確實可以開啟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