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追妻錄 第59節(jié)
他更是心如刀絞,當日他的關(guān)注點都在沈昀抱她這件事上。根本沒在意她衣著如此,本是為了與他約見時更顯動人。 她將他放在了心尖上,高捧到了云端,他卻將那一腔真心,辜負了個干凈。 所以她后來會生那么重的病,也全是因為此日緣故。 此刻一切都得以通透明徹了。 江桐緊緊闔上雙眸,只覺冰涼的唇角都在微微發(fā)顫。 此刻天寒不及心寒,寒得是他自己。 他伸手解去披著的鶴氅,任憑涼風傾襲全身,冷意澆灌通身上下,每一寸皮rou。 這都是他應(yīng)受的。 “江桐,這冬日里苦守江畔,滋味不好受吧?” 兀的,嘲笑之聲響起,由遠及近,張揚又恣意。 緊接著,一道高挑的身影步入廊橋,走進江桐的視野里。 第43章 立誓 ◎唯有立至高位上。才有可能,再有機會?!?/br> 是衛(wèi)崢。 他著了深色瀾衫, 通身沉肅而冷厲,對著江桐走來的時候,面上的神情很不客氣。 在瞧見他的那一瞬, 江桐大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廊橋幾處燈盞發(fā)出暗黃的光暈,倒映在他的冷眸中。 江桐將懷中的信取出, 舉在手中道:“所以今日這封信,是衛(wèi)世子寫與江某的?” 衛(wèi)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涼意, 語帶譏誚。 “還算聰明,不是個迂腐蠢笨的。” 江桐心中有些發(fā)堵, 但礙于衛(wèi)崢是衛(wèi)燕最親近的兄長,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他斂容,努力讓語氣平和,與他理論: “衛(wèi)世子為何要如此捉弄江某?” “捉弄?” 衛(wèi)崢把這二字在在口中反復(fù)念了遍, 語氣重起來, 眸中隱隱生出些沉狠。 “便是捉弄你又當如何,我警告你, 若是再敢糾纏舍妹,我便讓你付出慘痛的待價?!?/br> 夜色下,衛(wèi)崢的眸子黑洞洞的, 帶著些壓迫, 牢牢盯著江桐。 江桐被他如此盯著,卻是不卑不亢從容道:“是否是糾纏,世子說了不算?!?/br> “你找死?” 衛(wèi)崢的暴脾氣又上來了,尤其在衛(wèi)燕的事情上, 關(guān)心則亂, 格外沉不住氣。 他快步上前, 一把就將江桐衣領(lǐng)緊緊扯住, 用駭人的眼神狠狠盯著他。 “我meimei已經(jīng)與你和離,官府都下了文契,你們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都不是,你為何還要糾纏于她,不讓她清凈?!?/br> 被衛(wèi)崢勒住衣領(lǐng),江桐并未惱怒,只清冷肅穆道: “江某從來都沒有答應(yīng)過和離?!?/br> 說話時,江桐目光如炬,眼神堅定,好似在開誠布公一樁無比鄭重的事實。 “當日我是如何簽下和離書的,想必衛(wèi)世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br> “你——” 衛(wèi)崢氣得攥他衣領(lǐng)的手又重了幾分,將他整個人都提起來,只留下足尖點地。 江桐卻毫不在意般,面容依舊平靜。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唯有一點,望世子悉知,我絕不會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而退卻?!?/br> 衛(wèi)崢眸中躥上星火,那只勒住江桐喉嚨的手猛地收緊,要將他置于死地一般。 江桐雖被勒得難以喘息,但還是拼盡全力、艱難開口。 “此番來京……不為別的……只為燕兒。” “科考仕途我根本不在意……但唯有燕兒……我萬萬不能……放下。” 衛(wèi)崢眸中閃過一絲驚愕,仇惡消稍褪去些。 緩緩松開了手。 “你當初把我meimei傷得還不夠嗎?” 他質(zhì)問著江桐。 “她眼下好不容易能從過去的悲痛中走出來,開始新的人生,你為何就是不能放過她?” 面對衛(wèi)崢的聲聲質(zhì)問,江桐長眸微垂,眼中竟悄然泛起了一層幾不可見的水霧。 幾乎是一瞬間,他撩起袍裾,直挺挺跪了下去。 “從前的錯,我悉數(shù)認下,沒有什么好辯駁的,你是燕兒長兄,從小將她護若至寶,我將她一顆真心打碎,確該向你賠罪?!?/br> 說罷,他虔誠地俯下頭顱。 重重地在地上,對著衛(wèi)崢磕了三個響頭。 以頭觸地的砰然響動在岑寂的夜里格外清脆。 再次抬首時,額上已是紅腫一片。 衛(wèi)崢立在原地,眸中掠過一絲震動。 雖不在與他發(fā)作,但還是沒好氣地道:“別以為你這般惺惺作態(tài),我就能讓你去見meimei,門都沒有,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別想進我衛(wèi)府的門,亦休想見到我meimei。” 江桐抬眸,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近乎卑微的懇求。 “我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求得你們的原諒?” 衛(wèi)崢長嘆,“覆水難收,你對meimei的虧欠,終身都無法收回?!?/br> 說罷,他再沒有絲毫耽擱地提步轉(zhuǎn)身離去。 “可為何你們衛(wèi)府當初對我的虧欠,就可以收回呢?” 身后。 江桐聲嘶力竭的一聲追問驟然乍響,在深濃寂寂的夜色中,縹緲回蕩。 霧意繚繞的夜幕中,衛(wèi)崢的腳步一頓。 思緒回轉(zhuǎn),來到了三年前。 江桐所言之事,他當年確親眼所見。 這件事,并非是父親對江桐當眾的言語羞辱,亦或是別的什么,可以說,這件事甚至父親并不知情。 而他也是剛巧路過后院花圃,才撞見的。 彼時繼母小越氏瞞著父親,將江府來提親的一干人等,包括江老太太,江家大爺三爺,都叫到了一處。 表面是和和氣氣地喝茶談婚事,背地里卻用最不堪入耳的言語。 將江府上上下下悉數(shù)羞辱了個遍。 那些折辱、貶低人的言語。 衛(wèi)崢到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難以啟齒。 事后因為繼母的哭求,他一直將這件事瞞了下來,只當爛在了肚子里,沒有讓任何人知曉。 他自然也并不知曉。 江桐后來會知道這件事,并還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從而也連帶著對衛(wèi)燕生出諸多偏見。 所有的事情好似在這一刻連結(jié)成線,有了完整的脈絡(luò)。 衛(wèi)崢心中一時唏噓。 可他的思緒到底是清明的。 這不是江桐冷待meimei的理由。 他讓meimei遍體鱗傷,傷透了心,就該付出悔之莫及的代價。 思及此,他轉(zhuǎn)道回去,眸色幽深看著江桐,嘴角勾起一抹鄙夷。 “羞辱了便又怎樣?” “你本就配不上我家meimei。當初配不上,眼下更配不上?!?/br> 他嘴角不屑的翹起,言語字字句句都是帶譏諷。 “你即便算是考上了進士,還是無法與我meimei相提并論,堂堂侯府千金豈容你這偏門小戶所出來的寒門貴子攀附?” 衛(wèi)崢說著最難聽的話。就是想用同樣的法子,擊中江桐的自尊心,從而讓他自行退去,放下對meimei的癡纏。 “如今求娶我meimei的王公子弟如過江之鯽,你江桐算是什么?連見面的資格都不夠?!?/br> 回去的路上,江桐耳畔一直回響著衛(wèi)崢鑿鑿入耳的話音。 即便是存著激他的心思,衛(wèi)崢故意這么說。 可那又何嘗不是當下的事實呢? 他唯有立至高位上。 才有可能,再有機會。 與她比肩。 江桐回驛舍時,江柯瞧見他臉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