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楹嘴角的笑意深了點：“好?！?/br>
    盛老爺子遲疑了一下：“我在這邊待了太久了，誰也不認(rèn)識，想回去了。出院那天就走吧?！?/br>
    盛楹也知道他很無聊，另一方面也不習(xí)慣這里的生活，心里雖然不舍，但是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到時候送您回去?！?/br>
    盛老爺子停頓了下，似乎斟酌了會兒：“你那工作多忙，不如讓你爸爸送我回去吧?！?/br>
    盛楹停住，沒有作聲。

    電話兩頭一時過于安靜，甚至是靜寂。

    盛楹喉嚨有點干澀：“一定要他么？”

    盛老爺子連忙否定：“我是覺得你太忙?！?/br>
    盛楹幾乎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秒，急促地反駁：“我不忙?！?/br>
    盛老爺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猶豫著問：“是不是你爸又干了什么混賬事？”

    盛楹沒吭聲，緩緩斂下睫毛，呼吸有幾分急促。

    盛老爺子立刻說：“你送你送，爺爺巴不得你多陪我住幾天。我就是怕你太累，又得上班，還得送我回去?！?/br>
    盛楹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盛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是爺爺?shù)腻e。囡囡，爺爺以后不說了，你別跟爺爺生氣?！?/br>
    盛楹搖頭，鼻子無意識抽了一下：“我沒生氣?！?/br>
    盛老爺子似乎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最后不放心地又解釋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才掛斷了電話。

    ……

    盛楹看著手機屏幕從亮到滅，黑色屏幕里倒影著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忽然心情全無，睫毛動了動，把手機丟到一邊。

    她忍不住對爺爺生氣，甚至耍了脾氣，她那個時候已經(jīng)知道不對了，她知道不對她還是做了，最后還是沒克制住。

    盛偉就算對她再不好，也是爺爺曾經(jīng)寄托厚望，精心養(yǎng)育的孩子，她沒資格剝奪他的期待。

    就算盛偉再不好，他也是爺爺?shù)暮⒆印?/br>
    盛楹忽然陷入深深的自厭情緒，拿起旁邊的抱枕，慢慢地滑倒在沙發(fā)上，然后把抱枕埋在自己頭上，像是烏龜一樣，蜷縮著縮在角落里。

    頭發(fā)上的水滴下來，冰涼涼的，滑到她的纖細(xì)白皙脖頸，沒入鎖骨處，連衣服都浸濕了。

    粘粘膩膩的，不舒服。

    但是腦子被那種難受的情緒占據(jù)，她沒心情理會，指尖緊緊地扣著抱枕，扣到指尖發(fā)麻，胸口很沉很重地起伏著，呼吸變得悶又亂，甚至有點喘不過氣。

    她無法克制地用力地吸氣，然后再用力地吐出來，重復(fù)了好多次。

    房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沈硯舟回來了。

    盛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起來打個招呼，但是這會兒卻覺得渾身疲憊，自暴自棄一般，是一點兒也不想動。

    腳步聲不緊不慢，越來越近，直到走到了沙發(fā)這兒。

    燈光被擋了一下，眼前更加昏暗了。

    盛楹知道沈硯舟在看他，但是她不動，連一個字也不想說。

    就算現(xiàn)在他覺得她神神經(jīng)經(jīng)的，也無所謂了。

    她臉上的抱枕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拿走，頭頂?shù)臒艄饴淞讼聛?，盛楹不適地瞇了瞇眼睛。

    沈硯舟把抱枕放到一邊，視線落在盛楹的頭上，并沒有對她這幅樣子有發(fā)表什么看法：“頭發(fā)沒吹?！?/br>
    盛楹抿了下唇：“等會兒?！?/br>
    沈硯舟聲音挺隨意的，目光安靜地看著她：“會頭疼。”

    盛楹翻了個身，把頭徹底埋進沙發(fā)里，悶悶的聲音從沙發(fā)下傳來，她仍舊堅持：“不想動。等會兒。”

    沈硯舟沒說話，目光仍舊落在她身上，盯著她看了會兒，走到電視柜前，半蹲下來，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拉開了柜子，拿出放在里面的吹風(fēng)機。

    盛楹一動不動。

    心情明明很喪，但是還是卻不由自主地關(guān)注他那兒的動靜。

    沈硯舟給吹風(fēng)機插上了電，走過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把她包裹著著長發(fā)的毛巾散開。

    呼呼的聲音傳來，溫?zé)岬娘L(fēng)竄到她的脖頸，幾根碎發(fā)被吹起，讓她感覺有點癢。

    她睜開眼睛，怔怔地盯著眼前的沙發(fā)，心口又酸又澀，睫毛顫了顫，忽然覺得這樣跟無辜的人較勁真的挺沒意思。

    對象不對。

    這太沒志氣了。

    她撐著手臂，慢慢地爬了起來。

    她坐著沙發(fā)上，抬眸看向沈硯舟，濕潤的眼眸有幾分茫然。

    沈硯舟似乎也沒覺得哪里不對，跟著她的動作站起來，修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撩起她的長發(fā)，大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動作有點生疏，時不時扯到她頭發(fā)了。

    盛楹微垂下睫毛，扁了扁嘴，聲音悶悶的柔軟：“疼?！?/br>
    “拽到你頭發(fā)了？”

    “嗯?！?/br>
    “我輕點?！?/br>
    沈硯舟動作放輕了點，靜了會兒，他垂眸看著指尖的長發(fā)，開口，聲音壓得有點低：“現(xiàn)在行了嗎？”

    盛楹小小地應(yīng)了一聲。

    沈硯舟保持著這個節(jié)奏，沒有再弄疼她。

    盛楹心口忽然涌上來某種沖動，酸酸漲漲的，讓她忍不住朝沈硯舟靠近了點，遲疑地伸手，主動摟住了沈硯舟腰身，把臉貼在他的腰腹處。

    沈硯舟手指微頓，視線微微下落，停在她的臉上。

    她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問，只是表情有幾分若有所思。

    耳邊吹風(fēng)機呼啦啦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盛楹動了動，垂著腦袋，細(xì)軟的聲音在吹風(fēng)機的聲響中變得模糊。

    “沈硯舟?！?/br>
    “嗯？”

    她沒有說別的話，過了會兒，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沈硯舟。”

    “怎么了？”

    “沈硯舟?！?/br>
    他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微頓，聲音有點沙，低聲回應(yīng)：“我在?！?/br>
    “沈硯舟?！?/br>
    “我在。”

    “沈硯舟?！?/br>
    “我在?！?/br>
    ……

    一來一回間，盛楹緊繃的心忽然松下來了不少，可是她情緒低落，整個人從身體到精神都很疲倦。她犯懶，還有一種壓抑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緊緊包裹著她。

    以至于讓沈硯舟關(guān)上吹風(fēng)機時，她仍舊沒有松開他腰身的手。

    沈硯舟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確實已經(jīng)吹干后，才把吹風(fēng)機放下。

    過了幾分鐘，盛楹忽然輕聲問：“沈硯舟，你覺不覺得我很麻煩?！?/br>
    小姑娘發(fā)質(zhì)一直很棒，又黑又柔順，手感很好，沈硯舟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她的頭發(fā)，嗓音倦懶又散漫：“為什么這么說？”

    盛楹很不自在，卻還是有點想知道答案：“因為我很莫名其妙，一直喊你名字，卻又不說話?！?/br>
    她其實覺得換做誰，大概都會覺得不耐煩和莫名其妙，可是她好似也難以解釋自己的行為，好似喊他的名字，他回應(yīng)一次，她就可以安心一點。

    她好像有很多話說，又像是無話可說。

    她不知道怎么把那些難堪的過去，一點一點地解剖在別人的面前，好像要把自己撕開了一樣。

    沈硯舟敏銳地覺察出她心情好了點，語氣懶洋洋的：“不會?！?/br>
    “無論多少次，”他頓了頓，慢悠悠的補充，語氣仍舊是他一貫的自信與張揚：“只要我聽見，都會回應(yīng)你?！?/br>
    盛楹微愣：“真的么？”

    “嗯。永遠不會嫌你煩?！鄙虺幹廴嗔巳嗨哪X袋，懶懶抬了抬下巴，眉眼恣意又不羈，咬字清晰，一字一頓道，“這是沈硯舟，只給盛楹一個人的，一輩子的承諾?！?/br>
    第56章

    盛楹心跳有點快, 眼眸也有點酸酸，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又卡在喉嚨里, 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早就習(xí)慣了自我消化那些負(fù)面情緒，無論是自己能夠調(diào)節(jié)的, 還是難以克服的，她發(fā)現(xiàn)再難的事情，以為扛不過的事情，硬熬也是可以抗得過去。

    可是當(dāng)有人不問緣由地站在她這邊，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就脆弱得不行，甚至不堪一擊。

    盛楹咬了下唇, 抬眸，看向沈硯舟，指尖顫了顫。

    她喉嚨發(fā)干, 神色猶豫：“沈硯舟, 其實我是因為……”

    忽然哐當(dāng)?shù)匾宦曧? 接著就是貓叫聲。

    盛楹被嚇了一跳，直起身, 下意識松開手，偏頭朝聲源的方向看過去。

    花布喵喵地尖叫聲, 小炮仗一樣朝沈硯舟俯沖過來。

    盛楹目光看向放在那兒的木爬架，有什么東西在地面上晃晃的打轉(zhuǎn)，一開始她都沒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凍著，盯著看了兩秒才發(fā)現(xiàn)那是貓爬架上的凹形兜兜。

    平日里, 花布經(jīng)常在哪兒睡覺, 在他們路過的時候，探出來一個小爪子勾勾他們。

    剛才它就是在上面舒舒服服的躺著, 跟之前的每一天都沒差，只是沒想到那個凹形兜兜忽然掉了下來，它也跟著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