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記 第67節(jié)
孟允棠默默地把腦袋重新枕在他胳膊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熱烘烘的臉,道:“這幾個月就安分地呆在家里繡嫁衣吧,可以準備一個小冊子,若有人欺負你,就記下來,等我回來跟他們算賬?!?/br> “嗯?!泵显侍纳斐龈觳泊钤谒砩稀?/br> 賀礪垂眸看了看,問:“勾引我?” 孟允棠羞惱:“我抱你一下就算勾引了?” “怎么不算?你跟我說句話都算?!?/br> “你、你討厭!” 兩人笑鬧一陣,賀礪胳膊肘撐起身子,道:“不早了,你睡吧,我回去了?!?/br> 孟允棠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賀礪停住,笑意盈盈地問她:“怎么?舍不得我走?” “你別走了,我怕又有人要殺你。”孟允棠有些緊張道。比起羞赧,對他安全的擔憂更勝一籌。 賀礪知道上一次的埋伏也不過是迷惑他的手段而已,真正的殺局根本就不在長安。但看著小娘子紅艷艷的雙頰,晶亮的眼眸,想著這一去兩三個月見不著,他便放縱自己又躺了下來。 “真的要留我過夜?不怕我對你怎樣么?”賀礪故意逗她。 “你不會的?!泵显侍膿ё∷牟鳖i,把臉挨在他肩上。一別兩三個月,她也舍不得。 賀礪無奈,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分寸,我可不是從廟里出來的?!?/br> “我不管,你……你忍著?!泵显侍恼Z氣嬌蠻。 賀礪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臉,道:“還蠻橫起來了?” “不是說近墨者黑嗎,你也不看看我是跟誰在一起。”孟允棠理所當然道。 賀礪手搭著額頭笑。他忽然有些期待,他的小青梅要是被他給帶壞了,會是什么模樣? 月上中天,花影搖曳,夜蟲唧唧。 夜深了,兩人還在床帳內(nèi)喁喁私語。 “新買的鸚鵡會說話了么?” “還沒有?!?/br> “你有認真教嗎?” “當然了!” “那就是智力問題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鸚鵡?!?/br> “你這嘴要是真的不會用,改天我可以幫你縫起來?!?/br> “縫是不可能給你縫的,你要說封住還有可能。會封嗎?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哈哈哈,討厭,你走開。” 賀礪擁著懷里香香軟軟的小娘子,感覺自己簡直是自尋煩惱。 這心猿意馬的,根本睡不著。想找點甜頭,卻又明白甜頭過后是更折磨人的煎熬,就這么睜著眼一直熬到晨光熹微。 懷里的人兒早不知在何時就睡了過去,此刻長長的睫毛安然地闔著,雙頰白里透粉,紅潤的雙唇像某種熟透的甜蜜的果實。 他俯下臉去,親了親那紅嫩的雙唇。 她輕哼了一聲,睫毛微顫,但可能還是太困了,并未醒來。 賀礪一手墊著她的腦袋,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把枕頭拉到她腦袋下面,放她枕在枕上。 他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察覺再不走,可能就要將她擄走時,才強迫自己扭頭離開。 明日啟程,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 賀礪回到衛(wèi)國公府沒多久,內(nèi)侍魚有淼踏著朝聞鼓來了,說太后有請。 賀礪目光沉了沉,掩住眼底那點不耐煩的神色,跟著魚有淼去了大明宮。 “你昨晚去哪兒了?”太后面色緊繃,手指不知怎么受了傷,宮女跪在一旁屏氣凝聲地給她上藥包扎。 賀礪也不隱瞞,直言道:“孟家?!?/br> 太后揮退侍女,氣急聲低:“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去花前月下!” 賀礪悠然道:“有心情花前月下,自然說明現(xiàn)在也不過尋常時候?!?/br>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不知道幽州大都督凌金斗與秦衍是什么關系?你是怎么想的?這會兒去幽州向北平郡王請罪,那幽州于你而言,與龍?zhí)痘ue何異?你為何就不能……穩(wěn)當些?”太后頗有些頭痛道。 賀礪緩緩抬眸,目光堅凝宛如實質,看著太后道:“若我只求穩(wěn)當,姑母早就見不著侄兒了?!?/br> 太后隱隱蹙眉,不語。 “我知道這是秦衍老賊特地為我做的一個局,姑母請勿擔心,靜候侄兒破局的手段便是?!辟R礪道。 從大明宮出來,賀礪回到衛(wèi)國公府,去書房修書一封,喚鹿聞笙進來,道:“這次幽州之行,你不用去。” 鹿聞笙急道:“阿郎,你此行兇險,某想隨行?!?/br> “無妨,死不了。你留在長安,有更重要的任務?!辟R礪將手中寫好的信遞給他,叮囑道:“保護好孟小娘子,若孟家那邊有什么十萬火急解決不了的事情,你拿著這封信到輔興坊東南角找魚宅,將這封信遞進去,那是魚俊義的私宅?!?/br> 鹿聞笙接了信,表情糾結,沉默不語,顯然對于自己此番不能隨行一事不能釋懷。 賀礪看著他道:“你一再撮合我與孟小娘子,想必心里明白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從幽州回來我就會娶她。此番托付給你的,是我唯一成家的機會與余生的幸福?!?/br> 鹿聞笙站直身子,單膝下跪,叉手鏗然道:“定不負阿郎所托!” 賀礪頷首,又道:“至于林小娘子與林小郎君,以及他們的丫鬟,如要出門,不必攔著,暗中跟隨便是。不要讓她們?nèi)ゴ驍_孟小娘子?!?/br> “是。” “派人去叫張伯興來見我?!?/br> 張伯興隨叫隨到,賀礪故意將他晾在外頭半個時辰才見。 “張侯,我為你新謀了一件差事,絳州銅冶使,想來不出三日封官的旨意便會下達府上?!辟R礪端著茶杯,有些漫不經(jīng)心道。 張伯興呆住。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到回應,賀礪抬頭看他:“怎么?這差事,張侯不喜歡?” “不不不,不是,只是……這銅冶使位卑而任重,按規(guī)矩不都是河中監(jiān)軍兼任的么?”這樣的大肥差,一向是朝中打破頭也未必搶得著的,就這么落在他頭上,張伯興覺得自己簡直像在做夢。 “規(guī)矩,不就是用來打破的么?張侯安心上任便是,都知道你背后是我,無人敢尋你的麻煩?!辟R礪淡淡道。 張伯興忙起身,激動地叉手道:“多謝大將軍提攜?!?/br> 賀礪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道:“你張家于我有恩,這都是應該的,不必掛懷。今日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br> 張伯興道:“大將軍盡管吩咐,某無有不從。” 賀礪望著他道:“孟家老太太是你張家出去的人,你去跟她說一聲,別仗著長輩的身份干涉晚輩的生活,尤其是孟老三一家。別自找不痛快,孟七娘要是不痛快了,我就不痛快,我要是不痛快了,那誰也別想痛快?!?/br> “是是是,既然是大將軍的吩咐,我一定好好去跟我姑母說。”張伯興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銅冶使”三個字,冥冥中仿佛看到他張家的門楣在他這一代金光萬丈。 賀礪冷眼瞧著他泛紅的面頰與晶亮的額頭,隨口問道:“綏安伯府現(xiàn)今情況如何?” 張伯興呆了呆,勉力找回一絲清醒,道:“還好,只是罰沒了家財,前段時間我已送了些錢財過去資助他們的生活,以后也會繼續(xù)管他們吃穿的,斷不會讓他們因為短了錢財去煩擾孟老三一家?!?/br> 賀礪滿意地一頷首,道:“如此甚好?!?/br> 午后,賀礪正在做臨行前的最后準備,鹿聞笙來報,說孟小娘子來了。 孟允棠來到外書房時,一張小臉被曬得紅彤彤的,額上鼻尖上蒙著一層細汗,亮晶晶的,和她的眼睛一樣。 “上哪兒去了?弄得這一身汗?”賀礪起身,一手牽了她,吩咐仆人去給她打水擦臉。 “不用了,我就來看看你,馬上就回家了。”孟允棠道。 賀礪揮退仆人,低頭望著抱著他腰的小娘子,笑道:“怎么?我還沒走,你就開始舍不得了?” “嗯!”孟允棠點一點頭,松開他,往他腰間一看,發(fā)現(xiàn)沒掛荷包,就問:“你怎么不掛我給你的那只荷包?不喜歡嗎?” “喜歡,舍不得掛,風塵仆仆的給弄臟了怎么辦?”賀礪抬手,拇指刮去她鼻尖上那點晶瑩的汗珠。 “弄臟了也沒關系啊,我那兒還有七個呢……”孟允棠說完發(fā)現(xiàn)不妥,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賀礪果然笑了起來,道:“還有七個?我走后你一年為我繡一個?” “我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才繡的。”孟允棠嘴硬。 賀礪握住她的雙手,道:“以后別繡了。小時候我笑話你繡的荷包丑,其實就是看你繡荷包時總是戳傷手指頭。你也真是倔,扎到手指頭就掉兩滴眼淚,掉完了袖子一抹眼睛,還繼續(xù)繡。我讓我阿姐給我尋摸一幫繡娘回來,以后你要繡什么,都讓她們繡去。” “嗯!”孟允棠開心地點點頭,她對女紅這種費時費力的事情其實一直都沒有多大的興趣。 她從懷中摸出一枚用紅布縫出來的三角形平安符,道:“我去廟里為你求了一枚平安符,你出門的時候,就把它放在荷包里。我知道很可能沒什么用,但,萬一有用呢?” 賀礪從她手中接過那枚平安符,右手按著她的后腦勺將人捂進懷中,溫聲道:“沒事的,此行就是路途遙遠耗時久了些,不危險。好好在家呆著,等我回來娶你?!?/br> 第59章 賀礪走后, 孟允棠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偶爾睡糊涂了,孟允棠甚至會懷疑前段時間的一切會不會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但鸚鵡架上多出來的鸚鵡, 馬廄里的春光,還有天天來家里報到的鹿聞笙都提醒著她, 那并不是夢。 弟弟不在家,賀礪也走了,爺娘都有傷在身,她也很安分,每日在家除了幫助阿娘安排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便是躲在房里繡嫁衣。她做女紅慢, 三四個月時間繡一件嫁衣對她來說時間還有點緊。 上次和晏辭成婚時間更趕,那件嫁衣是阿娘和以薇還有穗安禾善幫她一起繡的,所以這次她也毫不客氣地叫了以薇來幫忙。 這天姐妹倆和兩個丫頭正在孟允棠屋里繡著呢, 前頭來報, 說是林宛燕來了, 孟允棠就迎了出去。 林宛燕成親后還沒與孟允棠見過面,孟允棠理解, 她剛去了夫家,要適應的地方肯定很多, 不得空是正常的。她自己這邊亂糟糟的一堆事,也沒去呂家找過她。 今日一見,發(fā)現(xiàn)林宛燕似是清瘦了一些,孟允棠疑心她在夫家過得不好, 領她去見過周氏后, 便將人帶到了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