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 第149節(jié)
他們都是修士,壽命漫長,她有時間等他開竅,一切水到渠成。 可這所有,都在一次去凡界的任務回來后改變了。 那是薛琮獨自下山執(zhí)行任務。 他已經長大了,是獨當一面的真君,常常會單獨出去執(zhí)行任務,那次也不例外。 沒人會知道,那次出去,會發(fā)生后面直接導致無數人悲慘結局的邂逅。 聶槃至今還清楚記得,師弟那次回來后就老是心不在焉,盯著一棵桃花樹發(fā)呆。 有次她實在好奇,就問他喜歡桃花嗎? 他竟然愣住了,重復了一遍:“喜歡……桃花?” 之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喊了一句“多謝師姐”就匆匆下山了,甚至沒稟報師尊。 聶槃有些擔心,但還是替他去師尊那里稟報了一聲,叫他不至于回來的時候被訓斥。 可她萬萬沒想到,那樣尋常的一天,她照例等師弟回來,聽到消息高高興興來接他,會看見他身邊站著一個柔婉美麗,卻毫無靈力的凡人。 那是她第一次在師弟眼里看到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被迫意識到了一點——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日久生情不假,但往往無法一見傾心的日久生情,生出的都是親情友情,不是愛情。 現在薛寧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她的樣子,讓她想起她不甘地尋師弟,問他怎么可以喜歡別人時,薛琮的錯愕和最后的麻木。 師弟對她從未有過曖昧之舉。 所有的一切都是弟弟對jiejie的尊敬。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么呢?” 聶槃眼睛出血,終于依依不舍轉開目光,望著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人。 “這樣的矚目,上次還是從魔域回來的時候?!?/br> 聶槃笑起來,似乎要說什么,慕不逾蹙眉道:“想清楚再開口?!?/br> 慕妏也緊張起來,不斷喊著娘,聶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血紅。 秦江月是在場唯一可以以一己之力阻止她繼續(xù)發(fā)瘋,停下一切的人。 但他沒有動。 他只是看了看薛寧,薛寧沒有任何表示,他便什么都不管。 聶槃握著劍,一步步走向薛寧,在距離五米遠的時候,再也無法前進。 她看了看秦江月,歪了歪頭說:“他保護你,就像當年你父親保護你母親那樣。” 薛寧微微皺眉。 “你什么都知道了?!彼芸隙ㄟ@一點,“那就來徹底清算一下吧?!?/br> 早晚是要清算的,與其清算到女兒身上,不如她自己來。 “薛寧?!甭櫂勢p聲道,“這一切,都該是我的錯?!?/br> “我喜愛薛琮。哪怕到今日,我依然喜愛他?!甭櫂劦恼Z氣堅定而酸澀,“他是那么好的人,我怎能不喜歡呢?我一直記得,我和他被傾天設計,有了肌膚之親那一夜,他醒來后恨不得自刎謝罪的樣子。” 他們的故事并不長。 甚至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 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罷了,甚至缺少一些黑化的戲劇性。 聶槃沒有黑化過。 她當年脾氣確實不好,對江暮晚挑剔,厭惡,也嫉妒。 她對她排擠,嫌惡,卻并未有過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和薛琮那一夜她也是被陷害設計,無法自控的,當時薛琮和江暮晚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和師弟有任何關系,一旦有了,那是要逼死薛琮。 可魔不會和你講這樣的道理。 他們醒來的時候,薛琮是真的差點自殺。 他沒能成功,一來是她的阻攔,二來是江暮晚馬上要生產,他難以想象自己隕落的消息這個時候傳回去,他的妻子要怎么樣。 所以他只能咬牙吞下苦果,帶著對妻子的愧疚回到宗門,將一切和盤托出,等待妻子的判罰。 那聶槃呢? 聶槃最看不起自己的,就是她那時的竊喜。 她竟然因為這件事感到快樂。 甚至在事后,江暮晚與薛琮夫妻離心,她還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江暮晚是凡人,無法修煉,即便薛琮再如何拿天材地寶替她堆命,她早晚也會死。 會死得比她早很多很多。 她想,到那個時候,作為與他有過一夜的人,她是有資格再和他一起的。 她無心去主動破壞他們,發(fā)現魔氣在雪隱峰,帶人闖入時,也是真的覺得江暮晚會因為薛琮和她的意外走上歪路,和魔族勾結陷害仙府眾人。 她是有證據才行動,沒想過江暮晚會在生產后不久就死在魔族手里。 “你母親死后,我知道自己有了你父親的孩子,我那時,卑鄙地欣喜若狂。”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慕不逾已經不再阻攔,因為沒用了。 所有人都去看慕妏,慕妏呆滯地站在那,瞪大眼睛,雙手顫抖。 “我去見他,發(fā)現他狀態(tài)不對,隱隱有境界失守的痕跡,便知他根本接受不了妻子的死去。他還茍延殘喘地活著,是因為有你這個女兒,他要盡做父親的責任,要活著庇護你。” 聶槃笑起來:“這樣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導致妻子死去的錯誤后,留下一個‘孽種’。” 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說慕妏是“孽種”。 這個人還是她的親生母親。 “娘!”慕妏崩潰大喊,“你在說什么?。∈裁茨醴N!什么她父親的孩子!你是走火入魔了胡言亂語的對不對!別再說了娘!” 她跪倒在地,膝行到母親身邊求她別再說了,但聶槃并未理會。 確實有走火入魔的原因在,但她早就想著有要說開的一天。 這些年她修煉到了瓶頸,一直不敢面對心魔,再不面對也是一個死。 不能死啊。 死了怎么保護女兒呢。 她現在完全理解師弟當年的心情了。 “阿妏,你別怕,你還有娘不是嗎?大師兄……你要感謝府主,是他給了你活下來的機會,給了你高貴的身份和優(yōu)渥的生活?!?/br> 慕妏望向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現在是完全明白他當時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了。 可她真的沒辦法接受。 “娘,我求你了,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不說怎么可能呢? 不說,哪怕自己去死,不跨這個心魔,但薛寧就真的不會動手嗎? 那日師弟的半個元神出現必然有原因,肯定是薛寧觸及了什么,讓師弟元神回歸。 元神的執(zhí)念是殺了他們的孩子,或者干脆是殺了她們母女倆,那薛寧本身呢? 師弟會不會賦予薛寧這個責任呢? 若薛寧要她們死,有秦江月在,她們母女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那就只能鋌而走險。 這是聶槃選擇今日“走火入魔”的原因。 “這一切都是我之錯。”聶槃反手收劍,在薛寧面前跪下,“我苛責弟妹,蒙騙師弟,生下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生有妄心,不甘轉折。都是我的錯誤?!?/br> 聶槃將劍柄遞給薛寧:“今日在場眾人可以為我做個見證,我愿以死謝罪,只要能留我女兒一命?!?/br> “雖然可能會讓你很惡心,但薛寧,阿妏與你身上流著同樣的血,給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讓我來償還一切,好嗎?” 安靜地聽到這里,薛寧已經無比乏味。 她厭煩這一切糾葛。 目光劃過神色各異的所有人,薛寧最后看了秦江月一眼,看著他眼中倒影的自己,轉過頭道:“大長老看似在誠懇求我,可鬧出這么大動靜,毀了我父親的墳墓,搶奪他的遺骨,惹來這樣多的人圍觀,與其說是求我,不如說是在逼我?!?/br> “將一切全都道出,由你自己承擔,那你完全不知往事的女兒自然就是可憐無辜的。她選擇不了任何,只能傻呆呆地跌坐在那里喊著‘別說了’——這樣的情形,我若真想要將她如何,都顯得過于殘忍了吧?” 薛寧厭倦地皺起眉:“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在近日之前,我也和你的女兒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卻要承擔比她更多的困苦,被所有人討厭,甚至是被你的女兒以大小姐的高貴身份嫌惡、看不起?” 所有慕妏曾經對原身的傲慢、傷害,現在都成了回旋鏢。 “我父親還在時,出于那件事男女身份不同,你也是受害者的原因,也對你抱有愧疚吧?” 薛寧往前一步:“你又是如何心安理得接受這份愧疚,看你女兒騎在我頭上,頂著府主之女,天之驕女的身份看我不起,幾次三番在與我的矛盾之中受我父親偏向的呢?” “我從前性子確實不好,肯定也有我錯的地方,但大長老,你那時看我父親在我與你的女兒之間站在你女兒這邊,斥責我無禮,讓我道歉的時候,心里有沒有暗暗欣喜呢?” “你有沒有覺得,看,江暮晚,你的女兒和我的女兒,他更喜歡我和他的女兒,我和他的女兒更優(yōu)秀——這樣的想法呢?” “哪怕只是一瞬間,你有過嗎?” 這一聲聲疑問音量很輕,羽毛般劃過眾人心底,卻留底極大的震撼。 聶槃肩頸緊繃,幾乎被問得難以呼吸。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薛寧明白這個道理。 可看到聶槃如此不誠懇的道歉,帶著目的地坦誠一切,她還是覺得, 太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