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 第34節(jié)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薛寧在墻壁的角落用靈力畫完“正”字的最后一筆。 來到這里滿打滿算已經(jīng)五天了。 五天過去, 不但沒有長進,還要徹底廢掉從前的修為,重頭開始。 明天開始畫正字估計都得用借助工具了。 也罷, 總會有好處, 哪怕她決定做錯, 轉(zhuǎn)道重修也很廢物, 至少以后離開了,易個容, 別人見到一個并非劍道的她,更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畫完正字, 薛寧轉(zhuǎn)頭望向桌上的飯菜,秦江月吃飯很慢,咀嚼、吞咽都像放慢了幀數(shù)一樣,薛寧觀察他的眉心, 沒見他皺眉,卻不認為他現(xiàn)在吞咽就不疼了。 “你不能總是喝湯,還是要吃點主食,不然會沒力氣, 也會心情不好。” 人還是需要碳水的, 所以秦江月再疼也得吃一點下去。 缺少碳水就會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順眼,冷冷冰冰, 官方而疏遠,和他剛剛一樣。 雖然她也知道, 他不是因為沒吃碳水才變成那個樣子。 秦江月放下碗筷, 視線轉(zhuǎn)到她身上,她盡量避免和他的視線接觸, 側(cè)著身蹲在角落,很像是角落里不知何時長出來的一朵紫色蘑菇。 “時候不早了?!彼f,“過來吧。” 本來是打算立刻幫她廢掉修為重新開始的,但薛寧還是要求先吃飯。 他實在沒胃口,薛寧則說自己太緊張,還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 于是兩人就磨蹭到現(xiàn)在。 薛寧再沒理由拖延,深吸一口氣,起身朝他走過去。 “坐下?!?/br> 秦江月指了指不遠處的蒲團。 薛寧揮袖收了桌案,在他指的地方坐下了。 秦江月坐在她對面,語氣冷清認真:“閉眼,凝神聚氣,捏訣?!?/br> 薛寧照做,前面兩個都沒什么難度,但捏訣讓她有點腦殼疼。 “什么訣?”她遲疑地問。 秦江月看著她閉上眼睛的臉,沒有說話。 薛寧沒等到回答,莫名的手心出汗,于是又問了一次:“要捏什么訣?怎么擺手勢?” 秦江月這次回答了,音色清冽干凈,無一絲雜質(zhì):“我教你?!?/br> 話音落下,他冰冷的溫度已經(jīng)迎面而來。 那一刻,好像月光實質(zhì)性地落在了她身上,她被他冰冷圣潔的氣息包裹,一片黑暗中,似乎能感覺到有個視線直直盯著自己。 她想睜眼確認,但被阻止。 “別動?!?/br> 薛寧喉頭一熱。 “這樣?!彼笾氖种?,像之前教她如何療傷一樣,一點點幫她把指訣捏好。 薛寧出了一手心的汗,怕被他發(fā)覺,趕緊捏好訣,躲開他的手,問:“然后呢?” 秦江月教完了,卻沒有坐回去。 他維持著傾身向前的動作,仗著薛寧閉著眼,馬上要廢掉修為,也不能亂動神識窺探,從而肆無忌憚地表露著自我。 他黑發(fā)如緞,黑衣如墨,束發(fā)金冠熠熠生輝,垂下鑲嵌著金珠的金色發(fā)帶來。 他靠她那么近,兩人交換著呼吸,他盯著她緊張抿起的唇瓣,眼神與從前的古井不波毫無干系,整個人侵略性極強,在她催促的詢問下又沉淀安靜下來。 他重新變得溫和內(nèi)斂,卻莫名給人一種心酸的感覺。 克制。 壓抑。 將死之人,什么多余的情緒都不該有。 在無法確定她真正身份,又或者身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改變的情況下,冒然教她轉(zhuǎn)道重修,幫她變強,已經(jīng)是他做過最不應該的決策。 這可能成為他干凈無瑕的一生中最大的隱患。 但是算了。 無所謂了。 生命在倒數(shù),生前事都管不了,哪還管得了身后事。 “你就不怕我不是在教你,是在害你嗎?!?/br>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薛寧腦子斷了一會兒弦。 她很快接上,呼吸因為他的靠近有些急促:“怎么會,你怎么會是那種人?” 她用了兩次“怎么會”,可見從心里不覺得他會是那種人。 秦江月卻說:“你將我想得太好了?!?/br> “你就是好人啊?!毖幷f得理所當然。 “是嗎?!鼻亟虏惠p不重道,“你以前可不這么認為。” “……我現(xiàn)在改過自新,不鉆牛角尖了。” “如此?!鼻亟碌貞艘宦暎瑳]了下文。 薛寧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快要受不了了:“還要不要繼續(xù),不繼續(xù)我睜眼了?!?/br> 黑暗實在讓她無福消受,她渾身發(fā)冷,身體止不住戰(zhàn)栗,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身上的冷意。 黑衣如月的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緩緩撤身回去。 “跟我念?!?/br> 秦江月終于開始進行下一步,出口是冗長難懂的咒文。他靈力干涸,念一遍也沒什么變化,倒是薛寧,隨著咒文念下去,身體一點點翻涌緊繃起來。 穿書后她能感覺到原身的身體不好,甚至比不上她從前一個凡人,呼吸和行走都很沉重。 現(xiàn)在的感覺比那個時候更嚴重。 她如一個病痛纏身多年的病人,滿身污血,五臟六腑都被推擠著,四肢百骸疼得痙攣。 實在念不下去,她如秦江月預料中那樣倒下,正好倒在他的懷中。 她倒過來的一瞬間,他冷靜到有些麻木地看著,沒有任何動作。 在她即將要撞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終于有了點動作,不是張開雙臂接住她,而是將她扶住,隨之準備推開。 “好疼。” 哪怕早預料到會很痛苦,薛寧還是疼得難以自制。 她顧不得身邊是誰,疼痛爭先恐后涌過來,她連嚎啕大哭都做不到,只能順著身邊最近的依靠依偎上去,緊緊扣著他的手臂,咬著他的鎖骨處忍耐。 秦江月低吟一聲,推拒的手一轉(zhuǎn),緊緊抱住了她。 饒是如此,依然無法阻擋她繼續(xù)發(fā)泄,他鎖骨處很快被咬出血,血腥味從衣物中透出來,薛寧有一瞬間的清醒。 這點疼對秦江月來說其實不算什么。 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疼,他看似和常人無異,還能給她梳頭,還能指點秦白霄劍法,還能琢磨最合適的時機讓溫顏自行離開,也給到府主面子。 但他真的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疼。 薛寧身上的疼,不過他身上的萬分之一。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咬在鎖骨上的傷口,好像就是要比別處更疼一點。 秦江月猛地將她抱得更緊,薛寧喘息一瞬,艱難地吐出“對不起”三個字。 他將她的臉按回去,聲音冷靜道:“無礙,疼就咬,但念咒不能斷,繼續(xù)跟我念。” 他聲音平穩(wěn),一字一頓,將咒文念得清晰而悅耳。 薛寧恍恍惚惚,靠在他懷里一點點跟著念,哪怕神智都疼得呆滯,身體都已經(jīng)虛脫了,發(fā)音含含糊糊,依然像他說得那樣沒有停下。 乖得讓人困擾。 秦江月生平第一次,抱著一個人,還是個姑娘,長久地與她氣息交融,在這安靜的、漸漸黑暗下來的屋子里,度過余生不多的日子中,最煎熬,最困擾的一天。 深夜時分,薛寧遲緩地醒過來。 身上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了,但人意識還是很模糊,是之前疼得太厲害了。 身上衣服還沒干,是之前出汗太多,全都侵濕了。 她本能地想念個清塵訣,但念完之后發(fā)現(xiàn)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沒有修為了。 薛寧遲鈍意識到,她成功了。 原身艱難筑起的劍道根基,被她折騰沒了。 她在心里默默說了一聲對不起,可已經(jīng)沒有任何痕跡回應她了。 想到自己吐出那口血,薛寧撐起身子,人不禁愣住。 她沒在后山的屋舍里,身邊也不是蒲團和床榻。 舉目四望,盡是無邊無際的銀色湖泊。 湖泊之上一輪巨大的圓月,銀色的月光倒映的湖面越發(fā)如鏡閃光。 巨大的圓月之下,空曠的湖泊中央,是半躺著的她,還有盤膝而坐的秦江月。 潮凝真君眉心血痕加重,生在那張風華萬千的臉上,有種禁忌出塵的味道。 在薛寧看過來的瞬間,他睜開了眼,兩人就這樣神奇地漂浮在湖面上,如同行走在地面。 “……這是哪里?”她其實已經(jīng)猜到,但還是問出了口。 秦江月:“這里是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