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憑著記憶，默寫下了其中的幾味藥材。

    看著殘缺不全的藥方，離霄子想起畫卷上的小島，他收拾好行囊準備去尋找那個小島，也許那里會有他需要的東西。

    遠行尋藥，對他們師門來說也很正常，師傅只是叮囑了他幾句保重自身的話就放行了，都沒有說要他早日回來的話。

    所謂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在自身。

    離霄子愿意離開師門這個舒適圈去尋找新的突破，師傅只有贊成的。

    離霄子苦尋三十年，終于在一次出海意外翻船后來到了一處與畫卷中極為相似的小島。

    此島遠遠望去云霧繚繞，身在其中卻完全沒有云霧遮眼的感覺。

    島上如他想像的那樣，到處都是外頭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

    這個時候的離霄子，神醫(yī)之名已經(jīng)遍傳天下，他對得起師門的培養(yǎng)，也對的起自己身為醫(yī)者的責(zé)任。

    這些年，他研究改良了不少增壽延命的藥方，但都沒有最初那一眼的驚艷。

    于是，他就在小島上定居了下來，拿出最早的時候，自己默寫下來的殘方，開始增減新的藥材，潛心研究了起來。

    蕭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繼續(xù)往下看。

    沒有想到，云村的來歷竟然還跟那位迷人的老祖宗——始皇帝陛下扯上了那么丁點關(guān)系：

    離霄子在與世隔絕的小島上隱居了將近百年，外面的世界早就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他曾經(jīng)想盡辦法離開小島，回了一趟師門，師門早就人去樓空。

    除了破敗空寂的建筑，什么都沒有留下。

    索性，他除了對醫(yī)之一道堅定執(zhí)著外，對其他的事情都比較灑脫。

    天下之大，他曾經(jīng)已經(jīng)游歷了三十年，各處風(fēng)土人情，他都體會過。

    也曾因為醫(yī)術(shù)精湛救人無數(shù)，被奉上神醫(yī)之名，他此生算是無愧于天地間。

    于是，他又一次回到了小島，準備在這里終老。

    此時已經(jīng)是始皇二十八年，這一年，始皇帝陛下派出方士徐福帶領(lǐng)三千童男三千童女東渡瀛洲，去尋找蓬萊仙島，為他求取長生不老藥。

    歷史野史上記載，徐福自己昧下了長生不老藥，其實沒有。

    還有一種說法是，徐福知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不老藥，但他不敢直說，怕見罪于帝王。

    于是帶著三千童男三千童女逃離皇土，在一處島上建立了島國，這也不是事實。

    事實是，徐福帶著三千童男三千童女上船的時候，船上其實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云村的老祖宗——云幕。

    他是徐福的師弟，是他的摯友，也是一個非常厲害的方士。

    這次東渡，徐福并沒有多少把握能求得長生不老藥。

    而且行船海上必定意外頻出，云幕擅長夜觀星象，極擅占卜，有他在，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可能行都能少很多。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他們安穩(wěn)地駛離了瑯琊。

    途中雖然經(jīng)歷了一些風(fēng)浪，但都有驚無險。

    但是行船半年后，他們就遇上了風(fēng)浪眼，海中巨浪滔天，不可避免的，船迷完全失了方向，還意外進入了一片迷霧當中。

    等他們醒來的時候大船已經(jīng)不知所蹤，徐福，云幕和一些幸免于難的童男童女則被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所救。

    老者說他是在他家十里外的亂石礁上找到他們的。

    徐福和云幕顧不上詢問那些孩子的情況，立刻趕往亂石礁查看，除了一些木屑的碎片，他們什么也沒有找到。

    看著茫茫的大海，徐福和云幕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該哭是他們心里對此行找到長生不老藥都是有些期待的。

    長生和榮華仿佛伸手可摘。

    該笑是，他們能從那樣的驚天的海浪中險死還生，也不必承擔(dān)尋藥失敗的后果了。

    兩人面面相覷了很久，在一起去拜謝老者救命之恩的時候，忍不住詢問老者，有沒有離開小島的辦法。

    老者跟他們說，他有一艘小船，最多可供三人離開，但這片海域奇石分部，似有天然法陣，乘船離開禍福難料，讓他們自己考慮。

    船，他隨時能出借。

    兩人在海上漂泊了半年有余，就他們那艘舉全國之力打造的，上好的巨船都沒能在風(fēng)浪中撐下來。

    就這么一艘小船，在小島附近打打魚倒是可以，想要乘著它長時間在海上，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徐福和云幕謝過老者后，沒有死心，用了幾天時間，在小島上轉(zhuǎn)了一圈，這里大多是各種藥材，幾乎找不到成年的適合造船的木頭。

    沒有辦法，他們只能在這處小島上定居了下來。

    好在，徐福和云幕是有真本事的人，領(lǐng)著一群人在小島上找了一塊空曠的地方造了簡易的房子，安定了下來。

    這一安定就是十年。

    這十年里，他們也常常會去找老者說話求教，老者基本知無不言。

    某一天，他們從老者那里回來后，看到在門口迎他們回屋的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童子，忽然就停下了交談，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十年前，他們剛上島的時候，那位老者就是一副須發(fā)皆白的模樣，十年后的今天，他還是須發(fā)皆白，鶴發(fā)童顏的模樣。

    徐福和云幕放著安穩(wěn)的日子不過，帶著人出海本來就是為了尋找長生不老藥。

    從前一葉障目，沒有留意，如今發(fā)現(xiàn)了，自然不能錯過找到長生不老藥的可能。

    哪怕不能回去，他們自己也可以服用。

    長生啊，誰不渴求呢！

    鑒于老者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兩人心理即使有了懷疑，也沒有威逼脅迫，而是直接問了出來。

    老者也很坦率，直言自己是個藥癡，一生都在研究一種藥的配方。

    因為島上只有他一個人，為了知道藥效，每次研究出一個新配方，他就直接自己服用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哪個藥方上的藥，又或者，他是因為吃了所有藥的緣故，才會一直保持現(xiàn)在這種鶴發(fā)童顏的模樣。

    他從徐福和云幕的眼里看到了志在必得，想了想，就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藥房。

    他跟他們說，這里面的藥就是他過去百年研發(fā)出來的，自己以身試藥的一些藥。

    百年！

    徐福和云幕聽到老者幾乎是變相承認了自己擁有長生不老之身的話，拳頭緊握，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才能把自己的眼神從那些藥丸中移開。

    而不是直接做出餓虎撲羊的姿態(tài)，把那些藥都塞在自己的嘴里。

    當然，他們也沒有忽略老者說的，不是每種藥都對身體有益處的，里面有很多藥都是有毒性的，吃了之后會非常非常的痛苦。

    因為老者也無法判斷自己現(xiàn)在的這種狀況跟之前吃的那些毒藥有沒有關(guān)系，所以徐福和云幕決定，他們根據(jù)老先生的記憶和服藥的順序一起試藥。

    兩人向老者鄭重行了個晚輩禮，都說愿意以身試藥。

    這個過程延續(xù)了二十多年，他們有奄奄一息被老者救回來的時候，也有生龍活虎，使不完力氣的時候。

    這個過程中，他們知道了老者的名諱——離霄子，那位在世人眼中早就駕鶴仙去的神醫(yī)。

    他們私下估算過離霄子的年紀，最少也有一百七十多歲了。

    而離霄子看上去慈眉善目，仙風(fēng)道骨，在世人眼中最多不會超過六十歲。

    這還是在忽略他鶴發(fā)童顏的前提下。

    得益于離霄子醫(yī)術(shù)極好，極擅調(diào)理，他們兩個人雖然在試藥過程中吃了不少苦，但是身體素質(zhì)還是得到了極大的提高的。

    只是，這試藥的時間實在有些漫長，在這個過程中，小島上已經(jīng)有好幾對看對眼的男女成親生子了。

    這一天，他們的試藥終于到了最后的階段。

    離霄子的藥方就只差最后一味藥了。

    他的藥房里只也剩下了兩份藥是徐福和云幕沒有試過的。

    而這兩份藥剛好各剩下一顆。

    離霄子也說了藥性：一顆是毒藥，劇毒之藥，吃下去的話很有可能立刻斃命。

    不過他也說了他會在旁邊守著，及時施救，應(yīng)該能把人救回來，畢竟這藥他自己也是吃過的，對如何解毒也了然于心。

    另一顆藥是用很多珍貴的藥材組成的，但是吃這個藥有個前提就是身體虛弱至極，氣血兩虧，如果說是正常人吃這個藥的話，就會虛不受補。

    后果也是難料。

    然后，徐福和和云幕兩個人幾乎同時把手伸向了后面的一種藥。

    離霄子對此是不管的，對于延壽丹的事情，他對這二人和盤托出，是因為他知道這兩個人所求也是他的所求。

    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適合再次試藥了。

    此生，如果他無法研制出延壽丹的話，他必然抱憾終身。

    既然有人的目標和他的一致，又愿意試藥，那他自然很樂意和他們分享，并且重新記錄整合一次數(shù)據(jù)。

    現(xiàn)在，延壽丹的配方已經(jīng)只差最后一味主藥了。

    他的心里是有些著急的，早些年，他試藥傷了根本，

    如今，他雖然外表看上去鶴發(fā)童顏，精神矍鑠。

    但其實他知道自己的那里的底子已經(jīng)快虛耗盡了。

    不然，他也不會這么輕易就同意讓徐福二人試藥。

    這畢竟是一件極有風(fēng)險的事情，作為醫(yī)者，他不應(yīng)該把這樣的風(fēng)險轉(zhuǎn)嫁到別人的身上。

    但是，當他把自己的情況如實相告的時候，徐福和云幕還是堅持試藥，并且眼里的不信任和野心幾乎滿溢，他也就順勢答應(yīng)了。

    他如今時日已經(jīng)不多了，急于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配方可以還原曾經(jīng)的那個不經(jīng)意間得到的延壽丹。

    終于，延壽丹的配方只剩下最后一筆了。

    見他們兩個人有點僵持不下，離霄子也不催促，而是說到：“你們商量一下，明天再試藥罷?！?/br>
    然后就在這一天晚上，徐福跟云幕起了爭執(zhí)，爭執(zhí)中，徐福直接把那份劇毒的藥丸塞到了云幕的嘴里。

    然后他自己吃了另一份，結(jié)果，死的人是徐福。

    活下來的云幕看著漸漸褪去皺紋和老年斑的雙手，興奮地?zé)o以復(fù)加。

    看著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徐福，云幕的眼神危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