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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 第208節(jié)

    四周充斥著廝殺聲,無數(shù)個狄人倒了下去,尸橫遍野,彷如那無間煉獄。

    謝無端靜靜地站在高高的城墻上,俯視著四周的刀山火海,那半垂的眼瞼下,眼神無波無瀾,仿佛這些刀光劍影都映不到他眼中。

    北狄人在拿下蘭峪關(guān)、銀川城、六磐城以及蘭山城等數(shù)城后,便大開殺戒,城中百姓皆已被屠盡。

    整座城池沒有一個大景百姓。

    全都是敵人。

    謝無端輕撫著腰側(cè)的布袋,淡淡道:“北狄守城將士通常為一萬騎營,共一萬兩千人,此刻城內(nèi)還有七千人。”

    “全殲?!?/br>
    他慢慢地吐出了這最后兩個字,云淡風輕,聲音也恢復成之前的溫潤清冽,似夏日過澗的清泉。

    “得令?!蹦贻p的男音擲地有聲地應道。

    火趁風威,風助火勢。

    熊熊的烈火肆無忌憚地擴張著它的地盤,那張揚的火焰躥得比周圍的房屋還高,恣意而瘋狂,似將整座城池都要吞噬掉。

    烈火整整燒了一夜。

    這一夜之間,六磐城被徹底攻陷。

    六磐城的這場大火來勢洶洶,很快就引來了周邊的銀川城和蘭峪關(guān)的注意。

    天一亮,兩邊各自派了一隊斥候快馬加鞭地來到了六磐城打探消息。

    旭日冉冉升起,金燦燦的晨曦下,被燒得面無全非的六磐城已空無一人,城門大大地敞開著,夾著點點灰燼的晨風自城門后迎面刮來。

    風中散發(fā)著一股nongnong的燒焦味,還混著刺鼻難聞的焦臭味。

    兩百余人的隊伍停在了六磐城的城門外,馬匹略先焦慮不安地甩著長長的馬尾,嘶鳴聲在這寂靜的清晨尤為清晰。

    四五個長狄將士先進城查看了一番,一炷香后,才匆匆地從城里出來,身上添不少黑炭的灰燼。

    為首的一人恭敬地以狄語對著馬背上的中年男子行了禮,稟道:“左大將,屬下等大致查看過了,敵人已經(jīng)都撤退了?!?/br>
    他垂下了頭,不敢直視,回想著方才在城內(nèi)看到的一幕幕還有些心驚。所有守城的將士在一夜之間全都死了。

    但就算他不說,左大將也能猜到六磐城內(nèi)定是一場壯烈的慘敗。

    “進城?!?/br>
    左大將一聲令下,就策馬進了城。

    他帶來的兩百人則各司其職,有的守在城外,有的負責繞城巡邏,也有的隨他進了城。

    六磐城中還有一些余火未熄,一些房屋還在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偶爾會聽到燒焦的梁柱落下的聲音,零零星星的火花四濺開來。

    一眼望去,地上全都是長狄將士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有被燒死的,有被箭射死的,有一刀斃命的,也有肢體不全的……數(shù)之不盡。

    左大將面無表情地環(huán)視了周圍半圈,面上沒露出一絲一毫的異色。

    他征戰(zhàn)沙場二十幾年,再慘烈的戰(zhàn)場也見過,眼前這尸橫遍地的場景也算不得什么。

    進了城后,他就在城墻邊下了馬,帶著幾個親兵沿著石階邁上了高高的城墻。

    城墻上同樣空無一人,只有那些北狄將士的尸體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死氣沉沉。

    “是大都尉!”一名方臉親兵一眼就看到了某具光頭男子的尸體,驚愕地脫口喊道,臉上略有幾分動容。

    大都尉的尸體以面朝下的姿態(tài)俯臥在那里,一支羽箭扎在他光禿禿的頭顱上,貫穿了顱骨。頭顱下方的地面上,橫流的血液已然干涸。

    左大將停在了三四步外,望著地上大都尉的尸體,語氣復雜地嘆道:“禿發(fā)戕竟然死了!”

    他的目光也只在大都尉身上略略地停頓了兩息,就移開了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那根旗桿,雙眼微微睜大。

    謝以默的人頭不見了,它本該掛在旗桿上的!

    后方的一眾親衛(wèi)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面色皆是一變。

    謝以默的人頭是他們長狄的戰(zhàn)利品,現(xiàn)在人頭沒了,消息要是傳到王上和留吁元帥耳中,怕是會雷霆震怒。

    那方臉親衛(wèi)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旗桿邊,扒拉著旗桿往外看,想看看人頭會不會滑到下面去了。

    他扯了下掛在旗桿上的麻繩,隱隱聽到“咯嗒”一聲,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一面旗幟冉冉地沿著旗桿自動升起。

    那金色的旗幟在晨曦下閃爍著流金般的光輝,半邊旗幟染了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似在無聲地泣血。

    這是什么?!

    那方臉親兵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后方左大將震驚地喃喃道:“是謝無端!”

    左大將抬頭望著那面升至高空的金色帥旗,旗幟在風中張揚地飛舞著。

    旗幟上那個龍飛鳳舞的“謝”字是何其刺眼,那片干涸的血跡在陽光下殷紅鮮亮,映得左大將的雙眼一片通紅,仿佛染了血般。

    他不懂大景的文字,卻獨獨認得這個“謝”字。

    不僅是他認得,在場的這些長狄將士也全都認得。

    謝無端回來了!

    這個念頭像一記重錘重重地敲擊在他們的心口,震得他們動彈不得,某個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著:“謝無端,竟然是謝無端?!?/br>
    明明此刻陽光燦爛,可城墻上的這些長狄人卻覺得周遭似是陰云籠罩,氣氛陡然間就繃緊至頂點。

    每個人的目光都像是凝固在那面帥旗上,移不開分毫。

    一股戰(zhàn)栗的寒意爬滿了他們的脊背,汗毛倒豎,那是一種被野獸盯上的危機感。

    左大將深吸了兩口氣,情緒才稍稍穩(wěn)定了一些,當機立斷地吩咐親衛(wèi)道:“快,立刻稟報留吁元帥?!?/br>
    這件事十萬火急,不過短短兩天,身在京城的留吁鷹就得到了一份來自左大將的飛鴿傳書。

    在看到絹紙上的內(nèi)容后,留吁鷹大驚失色,耳邊更是嗡嗡作響。

    這信上的每個字都像是毒刺般狠狠地扎進他的眼睛。

    一夜之間,六磐城的守城將士一萬二千人,包括大都尉禿發(fā)戕被全殲。

    留吁鷹銳利的目光凝在了絹紙的最后一句上——

    六磐城的城墻上只留下了金鱗軍染血的帥旗。

    染血的帥旗!

    這幾個字觸動了留吁鷹的心弦,去歲的記憶一下子洶涌而來。

    當時,他親自帶兵在利突平原圍殺謝無端,本以為那次謝無端必死,卻還是讓他浴血突圍,他的鮮血染紅了那面金鱗軍上的帥旗。

    可就算是受了重傷,謝無端依然讓副帥死在他的長槍下,還差點就趕到了青潼谷救下謝以默……

    謝無端竟然真的還活著。

    留吁鷹又盯著手里的絹紙看了一會兒,隨手把這封飛鴿傳書扔給了一旁的阿屠:“你看看?!?/br>
    阿屠本是留吁鷹的謀士,此次陪同留吁鷹一起來京城,特意打扮成了隨從的樣子。

    他飛快地看過了信后,表情也不太好,習慣地摩挲著人中的八字胡。

    那天之后,他特意吩咐潛伏在京中的暗探查過。

    可是,除了蕭二姑娘的支言片語,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聽說謝無端還活著,就連宮里也沒有消息。

    留吁鷹與阿屠一度還以為是那位蕭家二姑娘是在信口胡言,這兩天已經(jīng)把這件事放下了。

    不想今天竟然收到了這封飛鴿傳書。

    信上的每個字似鐫刻在留吁鷹的眼中、心中,揮之不去。

    留吁鷹抬眼看向了窗外,遙遙地望著武安侯府的方向,那雙銳利的鷹眼危險地瞇了瞇。

    “那天,她說了什么?”

    留吁鷹是用狄語問的,可阿屠卻是以景話回復的:“謝公子說,‘老朋友’還活著,他自然舍不得死?!?/br>
    “上一句?!绷粲斛棿叽俚?。

    阿屠咬了咬牙,吐字清晰地說道:“謝無端就要帶著謝元帥的棺槨,回京了?!?/br>
    他的景話說得很好,流利而嫻熟,沒有一絲口音。

    “謝元帥的棺槨……”留吁鷹面上猶如疾風驟雨,右拳猛然收緊,拳頭咯吱作響,“這位武安侯府的二姑娘,到底是什么來歷?”

    阿屠理了理思緒,便改口以狄語把暗探此前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一一稟了:“她是原武安侯蕭衍的嫡女,出生后,就被蕭衍的妾室暗中調(diào)包,與庶女互換了身份,數(shù)月前才弄明白身世?!?/br>
    “原武安侯蕭衍不久前隨承恩公柳汌去了幽州剿匪,因貽誤軍機,被判奪爵流放。”

    頓了頓后,阿屠又道:“剛剛屬下得了密報,說是蕭衍今天會被官差押送離京,遠赴嶺南?!?/br>
    “有人在南大街見到了那位蕭二姑娘,應當是為了送父離京?!?/br>
    “哦?”留吁鷹的拳頭在桌上輕輕地叩動了兩下,猛地站了起來,沉聲道,“那本帥就去會會她。”

    會會這位蕭二姑娘。

    留吁鷹大步流星地朝屋外走去,阿屠撫了撫衣袖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倆騎了馬,由阿屠帶路,一起去望南大街。

    南大街是從南城門出城的必經(jīng)之路,而原武安侯蕭衍被判流放的告示早就貼了出來,京城的百姓聽聞了這件事,紛紛地聚集在南大街上,等著看熱鬧。

    街道兩邊,人頭攢動,至少有數(shù)百人聚集在了這一帶。

    因為得了暗探的密報,阿屠直接領(lǐng)著留吁鷹去了距離城門口不過百來丈遠的盈福居。

    “元帥,蕭二姑娘在那里?!卑⑼捞种噶酥妇茦堑亩?。

    二樓的窗戶開了半扇,一個身著緋紅羅衫的少女臨窗而坐,一手托腮,小臉微微低垂,看不出表情。

    留吁鷹沒急著上前,站在盈福居的斜對面,不近不遠地注視著蕭燕飛。

    “來了,人犯來了!”后方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緊接著,街道兩邊的人群全都沸騰了起來,呼喊著:“那邊,在那邊。”

    周圍的百姓都看向了北邊人犯前來的方向,唯有留吁鷹紋絲不動,依然深深地凝望著酒樓內(nèi)的蕭燕飛,就見蕭燕飛聞聲而動,幾乎從窗口探出了半個身子,以團扇遮面,也朝著北方望去。

    阿屠湊過去,低聲對著留吁鷹附耳道:“元帥,漢人以孝治國,一向重孝道。”

    “大景的大皇子說過,這位蕭二姑娘上敬長輩,友愛兄弟姐妹,是個純孝之人,定是因父流放,而感傷?!?/br>
    留吁鷹對景人愚孝的習俗也素有耳聞,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