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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 第36節(jié)

    “衛(wèi)國公真是欺人太甚,他們父子的氣焰也未免太囂張了吧!”

    她的雙眸中噙滿淚水,形容間帶著一點柔弱無助,宛如風(fēng)雨中被雨水打濕的嬌花。

    剛才看到皇兒墜馬的那一瞬,她簡直感同身受,肝膽欲裂。

    皇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遙遙地望著馬球場中央的顧非池,眸色陰沉了下來。

    每每看到顧非池面具后的那雙狐貍眼,皇帝就會覺得心頭不適,這雙眼睛不僅像衛(wèi)國公,也很像死去的顧明鏡,讓皇帝不由想起當(dāng)年他為了大業(yè)不得不娶了顧明鏡。

    衛(wèi)國公與顧明鏡兄妹就像是深埋在皇帝心頭的兩根刺,時不時就會在他心口扎上一下。

    而如今,連顧非池都敢光明正大地欺負(fù)到堂堂皇子頭上了。

    皇帝心頭的怒火節(jié)節(jié)攀升,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暈。

    衛(wèi)國公、顧明鏡、顧非池、唐越澤、柳皇后……這些人影與往事混亂地在腦子里閃現(xiàn),令他昏沉沉的頭仿佛有錘子在反復(fù)捶打似的,頭痛如裂。

    皇帝緊緊地捂住頭,臉色煞白,額頭爆出根根青筋。

    他很痛苦,這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柳皇后嚇得六神無主,后面還沒說完的話忘得一干二凈,失聲喊道:“皇上!”

    旁邊服侍的高安、梁公公等太監(jiān)宮人們皆是冷汗涔涔,都有些慌了神。

    水榭內(nèi),霎時間亂了。

    柳皇后手足無措,又不敢隨意搬動皇帝,只能一邊催促地問“太醫(yī)來了沒”,一邊心疼地吩咐內(nèi)侍扶著皇帝在短榻上先躺下。

    “啪!”

    一陣重重的碎瓷聲驟然響起。

    茶幾上的茶盅、碗碟被皇帝一臂盡數(shù)掃了下來,碎瓷片與茶水撒了一地,嚇得眾人皆是心頭一顫。

    不一會兒,水榭外有人高喊著:“曹太醫(yī)來了?!?/br>
    不遠(yuǎn)處,滿頭大汗的曹太醫(yī)提著藥箱匆匆往這邊趕來,跑得是氣喘吁吁。他本來是被宣來給墜馬的大皇子看診的,不想中途卻被告知皇帝的頭疾又發(fā)作了。

    曹太醫(yī)快步走了進(jìn)去,而澹碧水榭中的其他人則被內(nèi)侍遣了出去,要么在外頭張望著,要么去了隔壁的天一水榭。

    有宮女飛快地收拾著地上的殘局,還有兩個內(nèi)侍搬來了一座六折屏風(fēng),擋在了皇帝的前方,也擋住了水榭外那一道道窺視的目光。

    曹太醫(yī)剛給皇帝行了禮,就聽皇帝不耐地咆哮道:“快!朕的頭很疼……”

    曹太醫(yī)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就沒給皇帝搭脈,直接上手施針。

    皇帝這頭疼的宿疾已經(jīng)有近兩年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隔三差五地進(jìn)宮為皇帝治療,皇帝不耐煩太醫(yī)次次都要望聞問切,例來都是讓他們快點給他針灸止痛。

    長長的銀針一根接著一針地被插入皇帝頭部的xue位,曹太醫(yī)雖然在冒汗,但是下針的手依然很穩(wěn),沒一會兒,皇帝的頭顱就扎滿了根根銀針。

    “皇上,你覺得怎么樣?”柳皇后關(guān)切地問道。

    皇帝斜臥在短榻上,痛苦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緩和,甚至于眉心皺得更緊了。

    “庸醫(yī)!真是庸醫(yī)!”皇帝怒斥道。

    從前他只要扎過針后,頭痛就會舒緩一些。

    可這一次,他的頭疾非但沒緩解,還在一點點地加劇,似有無數(shù)尖銳的錐子在不斷地鉆著他的頭顱。

    “是臣無能。”曹太醫(yī)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惶惶地以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汗如雨下,背后很快濕透,身子更是哆嗦個不停。

    從前皇帝的頭疾每月只會發(fā)作一兩次,但這一年來,皇帝的頭疾日漸頻繁,變成了七八天就會發(fā)作一次,起初單用針灸就很管用,幾針下去,接下來可以太平好幾日,而最近這兩三個月,針灸的時效越來越短。

    到這一次,針灸竟然完全沒效了。

    四周的空氣瞬間好似凝結(jié)住了一般,宮人們皆是斂息屏氣。

    皇帝咬牙忍著痛,直咬得牙關(guān)咯咯作響,急切地吩咐高安道:“丹藥……快給朕丹藥?!?/br>
    也只有丹藥可以帶給他片刻飄飄欲仙之感,令他如臨仙境,暫時忘記頭疼的困擾。

    高安面露遲疑之色。

    皇帝剛剛已經(jīng)吃過一枚了,無量真人曾經(jīng)說過,一天只能吃一枚丹藥,再一枚可就過量了。

    “高安!”皇帝喉間發(fā)出不耐的催促聲。

    高安唯唯地應(yīng)了,連忙又掏出了那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了一枚丹藥,親自喂進(jìn)了皇帝口中。

    皇帝以溫茶水將丹藥吞服了下去,然后就閉上了眼,安靜地斜臥在短榻上。

    曹太醫(yī)輕手輕腳地收了皇帝頭上的那些銀針,高安用帕子給皇帝擦拭著額角、鬢角的冷汗,又小心翼翼地給他按摩幾個止痛的xue位。

    水榭中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此時此刻,皇帝不說話,誰也不敢開口哼一聲。

    高安一直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變化,卻見皇帝額角的汗液越來越密集,密密麻麻,漸漸地,鬢角全濕了,整個人仿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父皇……父皇怎么樣了?”方才墜馬的唐越澤也顧不得整理行裝,頂著這一身的草屑塵土,在內(nèi)侍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過來了。

    皇帝見兒子這副狼狽的樣子著實心疼,他忍著疼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阿澤……你先下去……上藥?!?/br>
    柳皇后忙不迭附和,使喚人把唐越澤帶下去。

    唐越澤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敢再惹皇帝不悅,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皇帝撫著額頭久久不語,臉色愈來愈難看……突然間,他又是橫臂一掃,把茶幾上新上的茶盅給掃到了地上,一地狼藉。

    “疼,朕的頭……還是好疼……”皇帝大汗淋漓地呻吟不已,一會兒痛苦地去揪自己的頭發(fā),一會兒又捶著自己的頭,五官有些猙獰扭曲,痛不欲生。

    瞧他這副煎熬痛苦的樣子,像是比之前更不好了。

    柳皇后更慌了,淚眼朦朧,忙下令道:“快……去備龍輦,趕緊擺駕回宮?!?/br>
    “再宣無量真人立刻進(jìn)宮!”

    “皇后娘娘,萬萬不可?!惫蛟诘牟芴t(yī)這時抬起了頭來,勸道,“皇上的病情未明,不可擅動,萬一路上出了什么變數(shù),怕是……”

    “……”柳皇后遲疑地看著皇帝,不知道該怎么辦,兩頰潮紅,氣息微喘,眼眶中的淚水欲墜不墜。

    高安瞥了猶豫不決的柳皇后一眼,對皇帝提議道:“皇上,不如還是把太醫(yī)和無量真人宣來行宮覲見吧?!?/br>
    皇帝痛得簡直目眥欲裂,根本無法冷靜地思考,只想快點擺脫病痛,點點頭:“快,讓他們快來!”

    高安轉(zhuǎn)過了身,面向梁公公時,就換上了一張高高在上的面孔,頤指氣使地吩咐道:“梁公公,沒聽到皇上的話嗎?!”

    梁公公臉色一僵,看了看榻上的皇帝,心知這是高安不想自己留在皇帝身邊,而皇帝正病著,這個時候的皇帝是聽不得一句推脫之語的。

    在心里飛快地衡量了利害,梁公公只能恭聲應(yīng)諾:“皇上,奴婢這就去遣人快馬加鞭地去請人?!?/br>
    梁公公揖了一禮后,就慢慢地從水榭中退了出去。

    只留下高安獨自服侍在皇帝身邊。

    高安一會兒給皇帝按摩xue位,一會兒吩咐曹太醫(yī)試著給皇帝艾灸,一會兒令宮女去端盆溫水過來。

    澹碧水榭中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這里的混亂也影響到了馬球場,所有人都多少有些不安,有些慌亂,面面相看。

    皇帝病了,這馬球自然也打不下去了,眾人稍待了片刻后,就紛紛策馬往天一水榭的方向慢慢地踱了過去。

    蕭燕飛望著澹碧水榭中那些進(jìn)進(jìn)出出的宮人,順手摸了摸□□那匹紅馬的脖頸,自言自語道:“果然?!?/br>
    她的音量很輕,也只有在她身旁的顧非池聽到了。

    “嗯?”一聲低低的輕哼聲自青年的喉底逸出,尾音上挑,說不出的勾人。

    顧非池挑眉朝蕭燕飛看去,眼底跳動著細(xì)細(xì)碎碎的笑意,宛如不遠(yuǎn)處陽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方才他聽得清楚明白,當(dāng)蕭燕飛口中數(shù)出“十”的時候,皇帝就應(yīng)聲倒了下去。

    就仿佛她對著皇帝射出了一支任何人都看不見的箭。

    蕭燕飛拉了拉韁繩,驅(qū)馬朝他那邊稍微挪了挪,悄聲道:“我方才看到皇上在服食丹藥?!?/br>
    這若是對著旁人,蕭燕飛自然不敢隨便非議皇帝,可顧非池不一樣,這可是一個連朝廷欽犯都敢劫的主。

    顧非池微微頷首。

    皇帝信道,尤其對歸元觀的無量真人十分推崇,日日都在服食無量真人煉的丹藥,甚至還會贈與近臣親信一起服用,這并不是什么秘密,朝野中,有不少人知道。

    蕭燕飛接著道:“我猜,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吧?!?/br>
    “邪火熱毒上沖于腦,則發(fā)頭痛,皇上剛又服了丹藥,無異于飲鴆止渴,這不,頭痛反而加劇了。”

    之前她在水榭時看到高安給皇帝喂丹藥,就仔細(xì)地觀察了皇帝,發(fā)現(xiàn)皇帝的脖頸透出一片紅色的疹子。

    這應(yīng)該是由于長期服食丹藥導(dǎo)致了重金屬中毒,從而引起癰疽,又名丹毒發(fā)疽,往往從患者的背部開始發(fā)作,皇帝身上的癰疽都延伸到了脖頸,說明體內(nèi)的積毒不少。

    丹藥看似令人龍精虎猛,實則對人體毫無益處,還會像白蟻蛀空樹干般一點點侵蝕人的五臟六腑,現(xiàn)在的皇帝就是那株外強(qiáng)中干的枯樹。

    從方才起,皇帝就時不時地揉著太陽xue,顯然有頭疾,他的頭疾便是丹毒上沖于腦導(dǎo)致的。而他不知丹藥是毒,反而以服食丹藥的方式去緩解頭痛,簡直是在慢性自殺。

    蕭燕飛幽幽地嘆了口氣:歷來帝王都指望著可以長生不老,今上也同樣不能免俗。

    她記得,她在現(xiàn)代看的那些歷史書籍以及中醫(yī)隨筆就提到歷史上不乏喜歡嗑丹藥的帝王,這些帝王大都短命,最年輕的東晉晉哀帝司馬丕不過才活了二十五歲而已。

    顧非池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她,眼底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她現(xiàn)在說得這般篤定,也就是說,從方才皇帝出現(xiàn)起,她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皇帝身上的不對勁。

    就像是那日在藏經(jīng)閣,她一下子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一樣……

    兩人很快就策馬出了馬球場,迎面看到梁公公緩步從澹碧水榭走了出來,轉(zhuǎn)頭對著一個細(xì)眼睛的青衣小內(nèi)侍吩咐著什么。

    那小內(nèi)侍一臉義憤,似在為梁公公抱不平,卻被梁公公抬手阻止,一邊回頭朝澹碧水榭望了一眼,那精明的眼眸中壓抑著洶涌的情緒,有不甘,有憤懣,也有取而代之的勃勃野心。

    捕捉到對方的眼神,蕭燕飛彎了彎唇,又湊過去問顧非池道:“梁公公這個人怎么樣?”

    顧非池是衛(wèi)國公世子,時常出入宮廷,肯定對這位梁公公有所了解。

    “他啊……”顧非池幾乎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意圖,簡單地說了一句,“狠,對人狠,對自己更狠,野心也不小?!?/br>
    他低笑了一聲,贊賞地點點頭。她的眼光不錯,挑對了人。

    很好。蕭燕飛滿意地一笑,翻身下了紅馬,對著顧非池拋下兩個字:“回見?!?/br>
    “回見?!鳖櫡浅氐吐暤溃鄣组W著洞悉的光芒,目送她朝梁公公那邊走去,步履輕盈而不失颯爽。

    “梁公公?!笔捬囡w含笑對著前方身著鴉青斗牛服的太監(jiān)喚了一聲。

    梁公公聞聲望來,飛快地在腦海中搜索著這位姑娘的身份,口中吩咐那細(xì)眼睛的小內(nèi)侍道:“快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