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茉雪沉吟：“賭坊里魚龍混雜, 多是地痞之流，高端的賭局, 必然也是講究環(huán)境格調(diào)的?！?/br>
    梁渠點點頭：“那引路人邊走邊給奴才介紹：溪茗軒往常最熱鬧的賭局，還屬三年一次的春闈, 賭的是會員狀元、榜眼、探花之類。今年最熱鬧的賭局，當(dāng)屬天香局了，賭的則是母儀天下，國色天香的皇后花落誰家?！?/br>
    時薇姑姑面色難看的很，皺著眉道：“這些人怎么敢！這可是妄議天家之事，不怕殺頭嗎？”

    佟茉雪倒是面色如常，皇帝家的事情，如此諱莫如深嗎？老百姓談?wù)撘幌戮鸵獨㈩^？

    如嵐好奇得很，催促道：“快說快說，然后呢？”

    佟茉雪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說說看，有哪些人是天香局中皇后之位候選人？”

    梁渠道：“今年天香局最熱門的人物有昭妃、娘娘您、噶布喇女兒赫舍里舒云、那拉庶妃、馬佳庶妃、郭絡(luò)羅庶妃和雅拉格格。若是名單上沒有想要押注的人，可以交了錢自己添加?！?/br>
    佟茉雪細(xì)想了下，問道：“噶布喇女兒赫舍里舒云，不會是孝誠仁皇后的meimei吧？”

    梁渠道：“正是?！?/br>
    佟茉雪將目光投向時薇姑姑，時薇姑姑了然，笑道：“準(zhǔn)確說來，是孝誠仁皇后庶妹，今年七歲，許是有人念著皇上對先皇后深情，以為皇上會讓先皇后的meimei入宮為后吧？”

    佟茉雪不以為然，笑了笑：“這位meimei年歲尚小，怕不是有心人惦記著讓她進(jìn)宮延續(xù)jiejie的榮寵呢。”

    她話音剛落，就不禁心念一轉(zhuǎn)，命運何其相似呢，原主離世后，想必佟晚寧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入的宮吧？

    如月忿忿不平道：“那拉庶妃與馬佳庶妃也就罷了，好歹生育了子女，這郭絡(luò)羅庶妃有什么資格同娘娘您爭?！?/br>
    佟茉雪瞅了她一眼，語氣多了分嚴(yán)厲：“剛才的話，以后別說了，只要皇后沒有確立，這宮里的妃嬪就都有資格，以后切不可再說這般輕狂的話?！?/br>
    如月小聲答了聲“是”，不敢再多言。

    佟茉雪繼續(xù)問話：“如今誰名下的注最高？”

    梁渠抿了抿唇，道：“是永壽宮的昭妃娘娘?！?/br>
    佟茉雪含笑不語，算這些人有眼色。

    但隨即她轉(zhuǎn)念一想，或許這些人根本沒有得到她被晉封為貴妃的消息，明日再看看好了。

    佟茉雪對梁渠道：“你明兒繼續(xù)去溪茗軒盯著，在宮門下鑰之前回來即可，有什么消息及時通傳。”

    正說著話呢，外面忽傳皇上過來了。

    時薇姑姑忙攙著佟茉雪起身，剛迎到殿外正要行禮，玄燁就抓住她的手，微微笑著：“不用親迎了，今日你生辰，朕過來陪你說會子話。”

    佟茉雪瞧他面上愉悅，似乎有什么高興的事情，便試探著問：“可是有什么好事發(fā)生？”

    玄燁瞥了梁渠一眼，笑道：“你的千里目傳遞的消息看來不夠新呀？”

    梁渠垂著頭，不明白皇上意思，隨著時薇姑姑一起退出了西次間。

    佟茉雪笑著不答，只給他端了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玄燁四下瞧了瞧，好奇道：“你屋子里好香啊，又新制了什么香？”

    佟茉雪道：“哪里有什么香，玉盆里放著些時新的瓜果，可能是果子的清香吧。”

    她一說，玄燁覺得倒像是這么個味道。

    玄燁見人都退出去了，目光灼灼地笑望著她：“香盒里的字條可看了？”

    佟茉雪抿唇含笑：“表妹不才，只識得幾字，不知深意呢？”

    玄燁眼底含笑，知道她又在逗趣兒，便道：“罷了，朕讓你每日巳時到乾清宮來，看來時間稍顯不足啊?！?/br>
    佟茉雪忽然就明白上午梁九功傳的那番話的用意了，太子年幼，自有乳母照顧，哪里用得著她一個未生養(yǎng)的嬪妃來養(yǎng)育。

    目的無非兩個：一則她現(xiàn)在晉封貴妃，同時撫育太子，在外人看來，皇上在給她鋪墊登上后位之路。

    再就是，結(jié)合那天送來的各色文房，玄燁大概是嫌她字丑，要她每日去乾清宮在他眼皮子底下練字。

    佟茉雪撒嬌賣萌道：“表哥，人家不是想讓你親口將祝福的話說與我聽嘛，怎么這么不解風(fēng)情?！?/br>
    玄燁聞言笑得促狹：“你這性子，這般愛鬧，如何做得了皇后？”

    佟茉雪扭頭看了眼，見屋內(nèi)人都出去了，垂眸道：“反正我也當(dāng)不成皇后。”

    玄燁低頭瞧她，聲音沉了幾分：“怎么了，你難道也想要那個位置？”

    佟茉雪抬頭與他凝視，他神情雖冷了幾分，但溫柔之色不減。

    靜默半晌，她幽幽說道：“被最親的人捧高摔跌，可不是什么好滋味。事成之后，表哥你怎么彌補我？”

    玄燁面色稍霽，笑道：“你想要什么？”

    佟茉雪靈機(jī)一動，忽然想起《倚天屠龍記》里，趙敏問張無忌索要的承諾。

    她佯裝怏怏：“沒想好，這樣吧，表哥許諾我一個請求好不好？”

    玄燁遲疑，望著她，“不許……”

    “不傷天害理，不違背良心?！辟≤匝┨籼裘?，先發(fā)制人，搶過他的話。

    玄燁嘆口氣，他是想逗她說不許諾。

    這丫頭怎的這般嘴快，又伶牙俐齒，他都不知道怎么拒絕了。

    玄燁見她起身，朝書案邊走去，不解道：“做什么去？”

    佟茉雪轉(zhuǎn)身笑道：“找紙筆呀，我要記下來，最好能用玉璽蓋個章，不然你反悔怎么辦？”

    玄燁失笑：“怎么這般孩子氣，朕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絕不反悔！”

    佟茉雪就等著他這句話呢，還佯裝疑慮：“當(dāng)真？”

    玄燁招招手：“過來，朕何時騙過你?！?/br>
    佟茉雪不喜這個招手的動作，但誰讓他是皇帝，只好磨磨唧唧地挪著步子過去。

    玄燁見她這副不情不愿的樣子，自覺好笑不已，將她拉到身邊，認(rèn)真說道：“你放心，朕將來也不會騙你?！?/br>
    佟茉雪靜靜不語，只舉目凝望著他，他容顏清雋，神色舒朗，只是眉宇間淺淺凝結(jié)著。

    最近又在為政事煩心了吧？那也是沒辦法，想當(dāng)好皇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玄燁見她面色變了幾變，越發(fā)琢磨不透她心中所想。

    佟茉雪見他凝神瞧著自己，只得低低依言：“嗯。”

    玄燁有些泄氣，反應(yīng)半天，又拿這副乖巧姿態(tài)敷衍自己。

    他的這番心意，就如此難理解嗎？還是她根本不想接受？

    正是氣惱之際，溫香軟玉突然落入懷中，一雙細(xì)長柔白的手勾著他的脖子。

    佟茉雪含笑帶淚地望著他：“你的心意，我知曉，相知不相疑?！?/br>
    她長嘆一聲，似有無限感嘆，將頭擱在他的肩上。

    所謂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和玄燁哪里算得上什么夫妻，黃粱一夢罷了。

    玄燁輕撫著她的發(fā)，聲音沉沉：“你知曉就好?！?/br>
    他指尖滑過佟茉雪的臉頰，又替她攏了攏鬢角的碎發(fā)，柔聲道：“朕給你講講那個巴泰的事情吧?！?/br>
    佟茉雪沒有動作，反而蹭了蹭他的下頜角：“你說。”

    昨日他們剛回宮，曹寅便讓人去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告發(fā)醉仙樓的姑娘重傷索綽羅家的公子。

    事情發(fā)生在宣南坊，屬崇文門管轄范圍。崇文門的城門尉一接到消息，就帶人火急火燎地朝醉仙樓跑。

    醉仙樓的紅mama見城門尉來，心中發(fā)憷，笑臉相迎詢問出了什么事。

    城門尉沒給這老鴇什么好臉色，讓人好一番搜尋，結(jié)果在某個偏僻的耳房里找到了依然昏迷著的巴泰。

    隨后，巴泰的老爹索綽羅孔額也匆匆趕來，見兒子始終昏迷著，醉仙樓又交不出傷人的姑娘，便甩著臉子，讓城門尉嚴(yán)查。

    玄燁手指繞著她鬢角的發(fā)，沉聲說道：“朕派人給那城門尉上了眼藥，要他務(wù)必查明巴泰是被誰所傷。”

    佟茉雪在他腿上坐直了，疑惑道：“表哥，你這不是在為難人家城門尉嘛?！?/br>
    玄燁微微笑著：“那城門尉被施壓，就算了解真相的孔額想要不再追查，也是不可能的?！?/br>
    佟茉雪又歪靠在他身上，“巴泰那個色胚不知和花娘一起拐了多少小姑娘，對了，那花娘也不能放過?！?/br>
    玄燁聽她忿忿的語氣，想著她那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摸了她粉嘟嘟的臉一把。

    乍然被輕薄，佟茉雪玩心忽起。

    “這是自然，城門尉要查是誰傷了巴泰，免不得要審問花娘，她有嘴也說不清，最后只得交代自己伙同巴泰一起綁架人?！?/br>
    接下來要怎么懲罰巴泰、花娘、老鴇這些人，佟茉雪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

    既然表哥上了心，必然不會輕饒了他們。

    她小手攀著他明黃的衣領(lǐng)，指尖輕輕一挑，某人喉結(jié)滾動。

    玄燁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警告道：“你做什么？”

    佟茉雪抬頭雙眼無辜地望著他，聲音嬌得能掐出水：“表哥領(lǐng)口那么緊，這樣的天氣不熱嗎？”

    第70章 練字

    次日, 佟茉雪如往常一樣起床收拾，然后去慈寧宮請安。

    剛出承乾宮，就見門口杵著永和宮的兩位。

    萬琉哈庶妃還是和往常一樣, 衣著妝扮不搭調(diào)，但對比從前，她人倒是多了幾分隨意。

    向來精心妝扮的烏雅庶妃見佟茉雪出來, 馬上嬌俏一笑，福了福身子，道：“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佟茉雪雖疑惑，但還是面帶微笑，和聲道：“走吧, 同去慈寧宮請安。”

    她對烏雅庶妃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心知肚明, 但烏雅氏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與她也不過是逞些口舌之爭，她也懶得計較。

    佟茉雪從前都是獨自去往西六宮, 現(xiàn)在身邊平添了兩位跟在身后，倒顯得自己好似增添了羽翼一般。

    慈寧宮里，眾人皆等候在殿外的院子里。

    蘇麻喇姑向各位娘娘微微躬身，道：“各位先等候片刻, 太皇太后稍后就來?！?/br>
    眾人還禮，然后三五成群地說著話，等著太皇太后收拾妥當(dāng)。

    佟茉雪甫一邁進(jìn)院子里，眾人都將目光轉(zhuǎn)向她, 有驚羨，有嫉妒, 但最后都只能不情不愿地向她恭順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