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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后夫君后悔了 第128節(jié)

    顧修撩了衣袍起身, 聽見盛如玥道:“我雖是孤女, 得您和姨母照拂,卻也生來尊貴, 錦衣玉食?!?/br>
    “在見殿下之前,我要回我的瑤光殿, 沐浴更衣,釵環(huán)綬佩,以前伺候的人一個不能少?!?/br>
    顧修領(lǐng)了內(nèi)侍官而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冷宮蕭條,這里屋璧裂縫, 荒草叢生, 院子里唯有一顆西府海棠長勢甚好。

    盛如玥仰頭站在樹下等了一個時辰,陽光穿過罅隙落了一身光斑, 三月的春風(fēng)一吹,那光斑在身上晃啊晃。

    內(nèi)侍官去而復(fù)返,大門緩緩而開,盛如玥邁出冷宮,皇宮可真是氣派好看。

    甬道悠長,紅墻綠瓦,檐牙飛啄,年輕的粉裝宮娥們訓(xùn)練有素的列隊而過。

    人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盛如玥可真喜歡這地方,她再邁進(jìn)東宮,寧酒領(lǐng)著身后十六名宮娥,眉眼低垂,分裂成兩排,各個手中端著漆盤,漆盤上皆是沐浴用品,盛如玥有一瞬間恍惚,似乎和過去并無區(qū)別,她只是去逛了個園子。

    湯泉池翻滾著水泡,牡丹花瓣在水中漂浮,宮娥伺候著褪去衣衫,踩著漢白玉石階,盛如玥一根手指都沒動,洗完凝脂一樣的肌膚,擦上冰機(jī)生玉的香膏子,穿了一件織金線纏枝紋鳳尾裙,外罩一件云煙蘿紗,走動間,光影浮掠,娉婷搖曳。

    “娘娘,走吧,殿下已經(jīng)在宣政殿等您了?!?/br>
    宮門從兩側(cè)打開,內(nèi)侍官弓腰催促道,盛如玥乘著轎攆來到宣政殿。

    裙斂緩緩滑過金色地磚,九皇子一身淡金色明黃太子飛魚服飾坐在盤璃紋闊椅上,眉眼低垂,面前一本鋪展開的公文,一只手臂折著,隨意搭在紫檀木玉案上,一只手提著朱筆,不知在寫著什么。

    聽見盛如玥的請安聲,緩慢將朱筆撘在筆洗上才抬頭看過來。

    九皇子目光掠過她的裙擺,再到眉眼,停留了好一會。

    “你還有什么遺言……只管道來。”很低沉的克制聲。

    盛如玥雪白修長的脖頸折出如玉一般的弧度,眼尾浮著脆弱,“你是誰家姑娘,旁人都在玩耍賞月,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哭鼻子?是犯錯被罰了,還是被心上人拒了荷包?”

    “殿下乃九天翱翔的龍,不過是一時困在淺礁,我贈殿下這支傘,愿為殿下避這一時風(fēng)雨?!?/br>
    “殿下生來尊貴,注定是要踏上那張位子的,我自幼失怙恃,不過一滴卑賤孤露,陳大人乃是文臣之首,受天下仕子敬仰,陳姑娘亦有文采,殿下不該囿于小女兒情愛,心中當(dāng)有乾坤,我想看著殿下坐擁江山呢。”

    “……怎么辦呢,殿下,我忘不掉您呢,您告訴我呀,怎樣才能心中裝著您,嫁與旁人呢?我一想到要為不愛之人生兒育女,我便覺得后半輩子如枯井一般,了無生趣?!?/br>
    “如玥,我竟真的娶到你了,江山,你,我都有了。 ”

    “這些事你都還記得……”九皇子闔上眼眸,隨著盛如玥緩緩道來的語調(diào)陷入回憶,手漸漸收緊。

    第一次御花園相見,她被儲三娘欺負(fù),一個人躲在花園里哭鼻子。

    他中了廢太子的圈套,被罰跪在丹碧御階,她在他頭頂給他撐了一把傘。

    他要陳家這個助益,需要同陳家聯(lián)姻,她含淚同他訣別。

    陳二姑娘成親之前意外去世,峰回路轉(zhuǎn),她在雨中嘶聲告白……

    “殿下,我們那么多的相知相惜相愛,您我說懂您的野心,比不上這一點(diǎn)污點(diǎn)嗎?”

    輕輕的聲音,卻有一種重如千斤的質(zhì)問。

    “我又做錯了什么?”

    “我不過是被人害了失去清白,為什么就被判上死刑?”

    九皇子:“你不該騙我!”

    “哈哈哈……”盛如玥笑,笑著笑著眼里卻又流出眼淚。

    “殿下還記得玉華郡主嗎?”

    “是肅王的女兒?!?/br>
    九皇子眉頭蹙了蹙,皇室妃嬪多,大多子嗣豐盛,大慶建國一百多年,皇室宗親人數(shù)有十?dāng)?shù)萬之眾,除去藩王封地的,上京三服以內(nèi)的表姊妹之內(nèi)就得有上百,肅王乃一眾王爺之首,玉華郡主他也只有一點(diǎn)粗略映像。

    似乎,她也失過身。

    “你想說什么?”

    盛如玥:“若是我不騙您,瞞您,瞞著所有人,我想想,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個什么下場。”

    她笑,“總不至于您還會娶我做正室吧?”

    “我或者是代發(fā)修行,或者是承受別人的憐憫,像個舊了的貨物,嫁給一個需要仰仗鎮(zhèn)國公府的芝麻小官,他可能表面上會裝作毫不在意,眼里有掩也掩不住的輕慢?!?/br>
    “我想到自己可能要忍受那樣一個愚蠢低賤的男人,我就覺得不甘心?!?/br>
    “我盛如玥琴棋書畫,德言工容,料理后院,田莊鋪席,結(jié)交命婦樣樣出色,您看,這太子妃我當(dāng)?shù)臉O為合格,若是這天下允許女子像男子一樣掙前程,我自認(rèn)不輸許多男兒,我怎能去過那樣的日子?!?/br>
    “我不想要被人輕慢有什么錯呢?”

    “我沒有父母兄弟姊妹,哪個高門大戶又能無條件接受不潔的我,我除了那條路,您讓我怎么辦呢?”

    九皇子避開她含淚的目光。

    “您不知道吧,”盛如玥眼淚越流越?jīng)埃皬U太子很喜歡利用女人做事,他強(qiáng)迫的女子不止是我,您以為他為何總是能清楚的知道誰是你的人?對您的動向那么清楚?因?yàn)楸凰麖?qiáng)迫的閨秀只能被迫聽從他的命令啊?!?/br>
    “您和我說過,您要一世護(hù)我周全,這話,還算嗎?”

    九皇子袖中的手收緊:“孤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的遭遇不是孤導(dǎo)致的,這不是你騙孤的理由。”

    “孤又憑什么要原諒你?”

    盛如玥眼中唯有失望,果然,這世上,男人的愛都是有條件的。

    誰也不會無底線縱著你。

    “唉……”

    長長的幽嘆聲,無限惋惜,幽怨。

    雖然早就預(yù)判過,以為也不會太難過,但為何,心這么痛呢。

    “我們大婚前一晚,我曾跪在佛前虔誠許愿,祈禱您就算有一天知道我的不堪,見過我狠毒的一面依然愛我,殿下……您終究不是。”

    九皇子的心上被插了一把軟綿綿的刀,他看著盛如玥,柔美皎潔的面龐,眼尾紅紅的,擒著一顆淚,要掉不掉的,傷心和失望溢在眉間,嗔怨哀戚。

    楚楚可憐的梨花落雨,他卻看的很陌生,后背驚出一身汗。

    若不是顧修預(yù)判了她會說的話,他此刻,大概已經(jīng)汗顏的低垂下頭。

    試想他若是第一次聽了這話,從回憶舊情,到訴諸不易,最后是他沒有擔(dān)當(dāng)。

    賜死她都是他無情!

    從頭到尾,她只是個被生活所迫的可憐人。

    他頭上這么大一尊綠帽子,顯的帶的多合情合理。

    她真是將人心給琢磨透了!

    “孤今日才知,你是個極好的政客?!?/br>
    “怪道廢太子那種人,竟也能將最后的東西交給你?!?/br>
    盛如玥掖著眼角的素手停住,目光看過去,九皇子眼中彌漫著一層淡淡冰霧。

    “若這是你最后的遺言,孤已經(jīng)聽完了?!?/br>
    盛如玥:“什么最后的東西?”

    九皇子:“你敢說玄羽衛(wèi)不是在你的手中?”

    盛如玥一臉迷茫,“我不知那是什么東西,廢太子更不可能交給我,您弄錯了。”

    九皇子:“你認(rèn)為孤會信?”

    “您對我竟是這點(diǎn)信任也沒有了,”盛如玥苦澀一笑:“您打算怎么處理淙兒?”

    九皇子:“皇室血脈,容不得半點(diǎn)存疑,那毒很快,不會有痛苦?!?/br>
    盛如玥:“淙兒是您的孩子!”

    “那是我們婚后生的孩子,同廢太子能有什么關(guān)系!”

    “按照時間上來算,那時候唐冕還沒死啊,除了這個理由,孤想不到唐冕為何還能將暗衛(wèi)交給你,”九皇子道:“孤可不認(rèn)為,他那種人講情愛。”

    盛如玥:“若是他就是你的孩子呢?”

    九皇子抹去眼尾凝著的淚珠,深吸一口氣:“寧可錯殺,孤不能放過?!?/br>
    盛如玥看九皇子亦很陌生:“虎度尚且不食子?!?/br>
    “淙兒就是您的親子,你要因?yàn)槟愕膽岩?,殺掉我們的孩子?午夜輪回,您不怕他做夢夢見他嗎??/br>
    “他一出生的時候那樣小,你是第一個抱他的人,他都會喊你爹爹了?!?/br>
    “您忍心嗎?”

    “不忍心,”九皇子吸了吸鼻子,道:“可孤是太子,孤還有這江山責(zé)任,不忍心也得忍心。”

    盛如玥終于見識到這個男人的狠心之處,踉蹌往后退一步,她徹底沒路了。

    “讓我們母子再見一面,死在一塊,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吧?!?/br>
    “可?!?/br>
    九皇子從那高高的盤璃紋闊椅上下來,抬起的手指微微顫抖,貪婪的摩挲她的面頰,盛如玥的臉回蹭他,歪著她的腦袋,將腦袋的重量都放在他掌心。

    瞳孔映著他的倒影。

    四目凝視許久,九皇子豁然收回手,“去吧?!?/br>
    盛如玥瞳孔一怔,他背過身,將一切留在身后。

    “阿娘……”

    “阿娘……”

    稚子尚不知危險,握著小拳頭,在腿上嬉鬧,盛如玥摸摸他的小腦袋。

    顧修:“想要他活命嗎?”

    “將星語還給我,交出玄羽衛(wèi),他還有一線生機(jī)?!?/br>
    盛如玥勾唇,原來一切都是為這個,“你拿什么讓我信你?”

    顧修目光一瞥毒酒:“你有和我談條件的籌碼?”

    盛如玥:“如今我身陷囹圄,您不會以為,我能大張旗鼓帶著隊伍過去,玄羽衛(wèi)坐等被你剿滅吧?!?/br>
    “敢一個人跟我去嗎?”

    顧修起身,去廊下抽了侍衛(wèi)的刀折返回來,扔在幾上:“你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