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半個月后，周六。

    “耀耀，這邊！”

    沉裊婷穿著一條白色長紗裙站在福利院鐵門正門口，對里邊焦急忙慌往外趕的沉星耀招手。

    “來了。”

    沉星耀紅著臉，沒敢去在意四周被他們吸引了視線的人，一股腦地就沖到了沉裊婷身邊。

    “jiejie，對不起，來......來遲了?！?/br>
    因為跑得太急，停下來時喘息不停，額頭上都是細小的汗珠。

    沉裊婷淡淡一笑，抽出紙巾給他擦拭干凈，將自己的遮陽帽往他頭上一戴，輕輕揪了揪他的臉蛋，“沒事的?！?/br>
    說著，沉裊婷又朝里面跟著趕過來的秦老師打了個招呼，“跟沉老院長請示過，您放心，保證安安全全地給送回來?！?/br>
    秦老師抿唇點點頭。

    “那走了啊?！?/br>
    “秦老師再見。”

    沉裊婷自然地牽起沉星耀的手，沉星耀也緊緊回握。

    “好，早點回來?！?/br>
    秦老師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

    “放一萬個心?！?/br>
    說完，便帶著沉星耀去路邊趕公交了。

    半個月前的那次事件，讓眾多老師都認(rèn)識到了周小東的惡劣，因此福利院有關(guān)紀(jì)律部門還針對這次這樣的惡性事件展開了調(diào)查，連帶揪出了許多起霸凌事件，最終那些包括周小東在內(nèi)的霸凌者都收到了嚴(yán)重的處分記過，基本上是消停下來了。

    沉裊婷猜周小東大概是恨死他們了，可她無所謂，沉星耀也成長了許多，她相信，今后有沒有他，沉星耀都能應(yīng)付得了。

    “jiejie，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坐在公交車的椅子上，沉星耀拉了拉沉裊婷的衣角，輕聲問。

    那雙小短腳因為踩不著地，拘謹(jǐn)?shù)叵嗷ダp繞在一起，一動不敢動。

    沉裊婷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聲，寵溺地摸摸他的頭，連忙從包里拿出自己事先做好的攻略。

    “別急，我看看啊?！?/br>
    這幾天一有空就寫安排，也不知道因為眼高手低殘廢了多少張紙，不過好在最終綜合自己拿到的工資還是做出了一份滿意的的攻略。

    她努力工作一個月拿了差不多兩百多近叁百塊，一開始她還比較驚訝，可算算現(xiàn)在的物價也沒有叁十多年后的高，整體生活水平也不如以后，她又覺得這份薪資還是比較合理的。也沒打算留著，所有的一切都想全部花給沉星耀，就當(dāng)是提前給他養(yǎng)老啦（開玩笑）。

    她的計劃就是先帶沉星耀去買衣服，然后帶他去游樂園玩，再之后吃頓好的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

    “嗯，我們先去逛街?！?/br>
    她伸展開紙張，指了指上面寫的大南街叁個大字，朝沉星耀燦爛微笑。

    “哦哦?！?/br>
    沉星耀咬了咬嘴唇，點頭，雙手還是有些小緊張地扣在一起，因為還從沒有人帶他去上過街，他真的又害怕又緊張。

    “別害怕，今天一切吃喝玩樂都包在我身上。”

    沉裊婷看出他的心思，牽握住他的手。

    “啊？我我我......我不能花jiejie的錢?！?/br>
    他嘟著嘴直搖頭，感覺自己像個罪人。

    “哎呀，這有啥，再說句你聽不懂的，就當(dāng)我報恩啦！其實我也是花你的錢長大的?！?/br>
    話音一落，她便看見沉星耀疑惑又震驚的目光投來，笑得她合不攏嘴。

    二十分鐘后，他們終于在目的點下車。

    迎面而來的就是濃厚的市井煙火氣，看得沉裊婷雙眼都快冒出星星，一點動彈不得。

    其實叁十年后也有這樣的景象，但是感覺不一樣，這個時候的一切設(shè)施都有著時代的印記，透著老舊又令人懷念的氣息。

    大南街是一條商業(yè)街，在一個路口開設(shè)著，巨大的燈牌橫立在頭頂上方，不知為何沒斷電，還閃爍著光亮。

    沉裊婷哇聲不斷，看著里面密集來往的人們，也開心地拉起沉星耀，替他打上傘便往里走了。

    剛走近，便看到一個老爺爺拉著一個冰箱在賣冰棍，她立即止住腳步。

    “吃冰棍不?！?/br>
    她低頭問沉星耀，只見他搖搖頭。

    “好的，爺爺兩根奶油冰棍。”

    說著便笑嘻嘻地從包里掏出錢來。

    一根冰棍五分，兩根才一角，沉裊婷流出了欣喜的眼淚。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沉裊婷將冰棍遞給了沉星耀。

    “??？jiejie......”

    沉星耀明明記得自己不吃的，多不好意思.....

    還在這么想著，便見沉裊婷剝開包裝紙，將白花花的冰棍望他嘴邊戳，“吃嘛，別客氣?！?/br>
    于是只好接過，淺淺舔了一口，眼神瞬間有了光。

    這個時代的冰棍明明制作簡單，可味道就是后來所不能比的，也許就是帶著情懷的濾鏡吧，總覺得自己好像吃了一口天邊綿軟又甜蜜的云朵，那么幾瞬像是飛上了云霄。

    沉裊婷雖不屬于這里，也沒有經(jīng)歷過這個時候，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格外喜歡。

    這邊沉星耀還在吃著，那邊她又看見了一個賣豆腐腦和蜜糖烘餅的，于是也不顧什么淑女的形象，提起裙子就一股腦地買了一堆吃的，全都要的兩份。

    幾分鐘后，沉星耀坐在一棵樹下，看著自己面前擺弄著的食物，咽了下口水。吃是都挺想吃的，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吃起。

    “jiejie......”

    他眨巴眨巴水靈的眼睛，有些為難。

    “不知道吃什么，那就從豆腐腦開始，啊，我喂你?！?/br>
    沉裊婷有著異于常態(tài)的興奮，端著一碗豆腐腦就湊到他面前。

    “嗯，我.....”

    “咸的不喜歡？那吃甜的?！?/br>
    說著，沉裊婷又換了一碗甜的，直往他嘴里湊。

    “啊——乖乖地把嘴巴張開。”

    沉星耀想說可以自己來的，可看到沉裊婷那么熱情洋溢的表情，又沒辦法拒絕了，只好配合著張開嘴，結(jié)果沒想到沉裊婷竟然暴風(fēng)式地開始喂他。

    他上一嘴的還沒吃完，下一嘴的已經(jīng)來了。一碗不夠還要再塞兩碗。

    “等......”

    他像是欲拒還迎，擺著手偏著頭都讓沉裊婷以為他還在客氣，便變本加厲地喂了他豆腐腦后又塞給他烘餅，十幾分鐘后給人喂哭了。

    小星耀一手拿著一個烘餅，嘴里還塞著一大半外露的餅身，一邊嚼一邊哭，嘴巴邊還殘留有豆腐腦的尸身。

    “啊，對...對不起啊，耀耀，有.....有點興奮了?！?/br>
    沉裊婷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笓甘郑B忙又從包里掏紙給他擦淚，然后卸下他手里的餅子。

    “沒事?！?/br>
    他嚼著，撕下剩下沒吃的，搖搖頭，“我愛吃，jiejie給的我都愛吃?！?/br>
    話是這么說的，但淚還是在流，看得沉裊婷哭笑不得。

    吃完東西，又歇了會兒，沉裊婷就帶著沉星耀去買衣服了。

    知道他衣服就那幾件穿過去穿過來的，沉裊婷率先就帶著他到了夏裝區(qū)，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部分T恤，拿了幾件合適的，之后又去給他買褲子，短褲長褲都拿了幾條。也沒太問價格，一股腦地覺得適合沉星耀的就都拿了。再之后是鞋子，涼鞋什么的也讓他踩著小腳腳試了幾雙，不脫沒發(fā)現(xiàn)，一脫才看清沉星耀腳背上有許多煙頭燙出的老舊疤痕。

    沉裊婷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將他的腳牽過來，捧在手里，揉揉吹吹上面的疤痕。

    “沒關(guān)系，以后都不會再痛了。”

    ......

    買完東西后已經(jīng)臨近中午，沉裊婷提著大包小包的衣物，笑得比蜜還甜。

    沉星耀屁顛屁顛跟在后頭，一臉不好意思。

    看到不遠處一家飯館，沉裊婷便招呼著沉星耀進去。

    拿著菜單之后遞給他，問他想吃什么隨便點，但他看了之后都搖搖頭。

    不是不喜歡吃，是最開始吃得太多，現(xiàn)在裝不下了。于是最后兩個人一人點了一碗5角的面，便算果腹了。

    吃了午飯，沉裊婷又打車帶沉星耀去了a市的游樂園。

    沉星耀還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生出的懼意更盛，站在游樂場大門口動都不敢動一下，最后還是沉裊婷安慰著，好說歹說，他才顫顫巍巍地踏步進去。

    還反復(fù)問我能來這里嗎，我真的能嗎？

    沉裊婷蹲下身摸摸他的頭，“當(dāng)然能呀！所有小朋友都可以！”

    說著，便將買的東西存放起來，拉著他的手去里面觀光游覽。

    這時候的建設(shè)都沒有未來那么吸睛花哨，還是清一色的淳樸，沉裊婷看到了旋轉(zhuǎn)木馬便趕忙買了票，帶著沉星耀上去轉(zhuǎn)了起來。

    “坐穩(wěn)了啊?！?/br>
    工作人員把沉星耀抱上去，沉裊婷也跟著坐上去，就在他身后。

    “別怕，我在，這玩意兒起初是有點暈暈的，后面就好了?！?/br>
    她雙手抱住沉星耀瘦窄的腰，對他輕聲道。

    他點點頭，說好，手還是緊緊地抓握住沉裊婷的手。

    游玩很快，旋轉(zhuǎn)木馬玩了之后沉裊婷又帶他去坐了摩天輪，都是些比較緩慢安穩(wěn)的游戲，摩天輪不大，但還是能夠在高處看清下面整個城市的景象，沉星耀坐在里面，雙手下意識地貼著玻璃，俯瞰下方，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

    沉裊婷便遞過來一盒牛奶，笑著道：“驚喜吧！我一開始玩兒的時候也覺得很驚喜呢，耀耀你要快點長大，以后的摩天輪可比這個大多了，你能看得更高更遠?！?/br>
    沉星耀接過牛奶吸了一口，滿眼星光地點點頭。

    ......

    時間過得很快，走走停停，游玩著，就來到了下午。

    出了游樂場，兩人身上都鍍上了一些疲憊之色，取了東西后便在大門前的木椅上坐著。

    沉裊婷穿的涼鞋實在太磨腳了，后跟打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她取下鞋子，彎腳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都出血了，便拿紙巾捂著。

    沉星耀看到了，擔(dān)憂地湊過身來，“jiejie，腳疼嗎？”

    她點點頭，笑著道：“還好，別擔(dān)心?！?/br>
    “給我看看?！?/br>
    他憂色依舊不減，那雙小手手就把住了沉裊婷的腳踝，低頭一望，便看到了她的傷口。

    一瞬只覺得心跳一頓，趕忙蹲下身，學(xué)著上午她的樣子也給她的傷口吹了吹風(fēng)。

    “jiejie，對不起，讓你受傷了?！?/br>
    他還是很自責(zé)，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哎呀，真的沒關(guān)系的，別這么內(nèi)疚，不是你的原因?！?/br>
    沉裊婷收回腳，扭扭他的臉蛋，笑得溫柔，“是我沒穿對鞋，走得太快了，才受傷的。不要總認(rèn)為是自己的問題，這樣會很累的，你很好的，耀耀，一直都很好。”

    “唔......”

    雖聽她這么說了，但還是自責(zé)得落淚，他想，要是自己不出來，沉裊婷就不會受傷了。于是難過得鼻頭都是紅紅的，蹲在地上半癟著嘴。

    “哎喲，過來給我抱抱，我們耀耀真的超級可愛?！?/br>
    沉裊婷眼尾都笑得揚起來，伸手將他緊緊抱進懷里。

    “你怎么這么可愛呀，嗯，告訴給我聽聽。”

    把小小的他抱進懷里，又時不時去瞧他紅紅的臉蛋，替他擦眼淚。

    “我們耀耀真就是水做的，從小就愛哭鼻子，長大了還喜歡哭，知不知道我給你擦過多少次眼淚了？”

    她的話他聽起來依舊不懂，可他并沒有去深究，只是念著她對他的好與溫柔，那淚就是止不住地落。

    本來是不想哭的，本來只是簡單地想要給她吹吹傷口的，她血紅的傷口實在太刺目了，他覺得就是自己的問題，更是突然地想起了自己拼命都想要忘記的那次對話。

    他聽見她和沉老院長的對話了，他知道她快走了。

    為什么要走呢？

    不要走好不好。

    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惹你不開心了。

    越是這么想，他越是哭得兇。

    “怎么還越哭越兇了呢？”

    沉裊婷哭笑不得，便去溫柔地親親他的眼睛，“小寶貝，快別哭了?！?/br>
    他咬著嘴唇，被沉裊婷親眼睛的舉動羞得耳朵紅紅的，便抬起手擦擦眼淚，抽泣著問她：“jiejie，你要走了，對嗎？”

    一瞬間，沉裊婷的笑容便僵硬在臉上，手半抬在空中，最后緩緩落于沉星耀的頭頂。

    “你怎么知道的？”

    她抿唇淡問著，看著沉星耀的眸子透著落日晚霞的柔粉色。

    沉星耀哭哭噠噠地回答：“我......我聽見你和沉奶奶的對話了?！?/br>
    沉裊婷勾勾唇，想竟是如此，她當(dāng)時就看到沉老院長的目光好像朝她身后掃過一下，但她也沒在意，原來那時候沉老院長看的是他。

    大概一周前，她和沉老院長進行了最后一次談話。沉老院長這一次更加具體地告訴了她，她在這個階段余留的時間不多了。

    她說下一個階段是16歲的沉星耀，那時的沉星耀比之現(xiàn)在還要更低迷更陰郁，讓她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而自己離開的時間就是今天晚上。

    到底要怎么離開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要去找沉老院長。

    “嗯，對，我......要離開了?！?/br>
    她深呼出一口氣，眼眶也不自覺地跟著紅了。

    沉星耀好像是在期待著她否認(rèn)，但聽到的卻是她承認(rèn)，那雙琥珀的眸子在余暉下漸漸染上了破碎的光。

    開始顫抖起來，喉頭像有千斤重石，明明是拼命想問的，問為什么，也想乞求，乞求jiejie不要離開?？蛇@一切迫不及待傾訴而出的話語卻全都在靠近嘴邊時又被他自己打回肚子里。

    他知道自己還是有小孩子的幼稚脾性，所以不論如何都想要求她留下來。

    可是又轉(zhuǎn)念一想，jiejie所決定的事情，一定是jiejie所認(rèn)為的最好的，自己為什么要因為一己之私而困住她呢？

    這樣自私的自己真讓人厭惡。

    于是他只是不舍地哭著，未發(fā)一言。

    沉裊婷撫摸著他的臉頰，跟他對視，道：“耀耀，千萬不要覺得我離開是因為你不好，我就算說千遍萬遍也要反復(fù)告訴你，你特別特別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一樣。但是耀耀，要相信，在不久的以后我們一定能夠再見面的，真的?！?/br>
    他看著她，以為她在安慰自己，點點頭。

    “哈哈哈哈，你這個小表情就是不相信呢？就算我們不見面，耀耀，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我可以在你身邊一時，卻無法在你身邊一世不是嗎？重要的在于你自己，這世界上沒有比你自己更重要的人了，不要一直想著我。雖然我們才認(rèn)識不久，但我想你應(yīng)該也成長了許多對嗎？答應(yīng)我，以后也不要輕易向別人低頭，不要覺得自己不配不值得，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最最棒的孩子，所以我在不在你身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變得強大，變得自信。”

    “可是jiejie......”

    沉星耀抓住她的手，搖頭哭道：“沒有你，我......”

    “這么喜歡我呀？”

    沉裊婷知道他沒聽進去，逗他一句，便見他使勁點頭。

    “喜歡！特別喜歡jiejie！”

    她笑了，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飛鳥，“那就更要好好地長大，好好地學(xué)習(xí)，我向你保證，我們一定會有再見的那天的。如果你沒有忘記我，你一定一定要以最好的面貌來看我呀！記得，那個時候再也不要推開我?！?/br>
    沉裊婷說話間，一滴淚輕輕地流至她的下巴，滴落于沉星耀的手指尖。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睜開眼后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沉星耀，她希望他能夠把自己緊緊抱在懷里，溫柔地親親她，說抱歉，說也再也不放開她。

    “jiejie，你別哭，嗚嗚嗚——”

    沉星耀見她哭了，就慌起來，連忙伸出要去跟她拉勾。

    “jiejie，我......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我們拉勾勾，你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長大了，變得成熟強大以后來見你，到時候我絕對不會推開你。”

    見他焦急地伸出小拇指，沉裊婷笑了笑，也伸著小拇指去同他拉勾。

    “好呀，你要是做不到，就是小王八蛋?！?/br>
    她嗤他一句，卻見他一副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模樣，“我一定會信守承諾的！”

    ......

    之后兩個人去藥店買了一些創(chuàng)可貼，小屁孩蹲下身給他輕輕貼上又揉揉吹吹。買了藥后去吃了中餐，等吃完后出來，天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了。

    夏天的空氣卻是悶熱，一出來，便感覺空氣中的黏膩水分子迎面而上，為了緩解飽脹，沉裊婷問沉星耀還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最好有河，那樣涼快些。

    沉星耀想了想，點頭，說沿著柳河那道一直走有一個老舊被廢棄的工廠。

    他說給星星建的墓就在那里，他想再去看看它。

    沉裊婷答應(yīng)，便和他趕著公車到了那附近。

    算是郊區(qū)，溫度好像都比市區(qū)要低很多，她和沉星耀一人提著些口袋走在柳河邊，走著走著，沉裊婷才意識到這就是后來醫(yī)院旁邊的那條柳河。

    只是a市的醫(yī)院這時還沒有修在這附近。

    沉星耀帶著她到了那個工廠附近，一片荒地中，看到了一個高堆而起的石堆，石堆后方還豎立著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好朋友星星之家。

    “這就是星星的家?！?/br>
    他放下袋子，朝沉裊婷示意，隨后慢慢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石堆。

    “耀耀......”

    沉裊婷神情也跟著落寞下來，蹲下身子，從包里拿出些水果和小零食。

    “給星星吧?！?/br>
    她微笑道，將東西遞給他。

    “好?！?/br>
    沉星耀回望她，一雙眼睛紅紅濕濕地泛著光，點頭。

    說著，就把拿了一個蘋果和一些小面包放在星星的墓前，微笑著哽咽道：“星星，我來看你了，你最近還好嗎？還有沒有害人欺負(fù)你？我給你折了好多紙飛機，如果想我了，就坐著它們來我的夢里看我，好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擦眼淚，瘦小的身子骨震顫著，胸腔里又著無盡的思念。

    “耀耀?！?/br>
    沉裊婷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yīng)該說什么才好，便湊得離他近些，拍拍他的背，也跟著伸手摸摸星星的家，“你好呀，星星，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哦，對了，星星，這是我認(rèn)識的jiejie，她特別好，也跟著我來看你，希望能喜歡她。”

    沉星耀聽著沉裊婷說話，便笑著擦淚補充說。

    “jiejie，星星一定也會喜歡你的?！?/br>
    他又看向她，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好，我也很喜歡星星?！?/br>
    她摸摸他的頭，也跟著笑起來，她想，如果能夠回去，到時候也再跟沉星耀來這里看看。

    星星是如何離開這個世界的，沉裊婷并不想再問一次，也怕問了會惹得沉星耀更難過。于是他們二人在那兒呆了十幾分鐘后，便走了。

    回家時候大家的心思都要更沉重一些，沉裊婷帶著沉星耀趕上了公交末班車，一路上都沒有再交談。

    彼此都有著無盡的不舍，害怕多說一句多問一句，自己建立起來的信念就全都崩塌了。

    他們只是牽著手，安靜地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

    小星耀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沒坐一會兒就靠在沉裊婷肩膀上睡著了。

    她轉(zhuǎn)頭低眸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眉頭蹙得緊緊的，顯然睡得并不安穩(wěn)，牽握住她的手也死死地不因為睡過去而放松，反而越發(fā)用力，就像怕她消失一樣。

    “jiejie......jiejie.....”

    許是夢到了她，小嘴不停喚著她。

    “不要走?！?/br>
    沉裊婷因這句話一抖，唇上的笑便僵住，隨后再也止不住地看向窗外哭起來。

    她也不想走，但還有下一個沉星耀等著她，他們都是一樣的她最愛的他。

    ......

    到站以后，沉裊婷并不愿叫醒沉星耀，而是在別的乘客的幫助下，將他背在了背上。

    原本以為提溜著一干東西，還背著個娃娃會受不住的，但自己好像也沒有想象得那么柔弱。

    她跟幫忙的人默聲道謝，便背著他下了車。

    這時候的路燈沒有后來修得那么密集，照射范圍也沒有那么廣，沉裊婷感覺自己像穿梭在大自然的舞臺上，一步一步地跳著最靜謐的舞，頭頂?shù)墓庹諘r而明亮?xí)r而又消失不見，四周還有草叢里的蛐蛐兒和青蛙在伴奏。明月和星星也好像成了最捧場的顧客，遍布整個天空，將他們安穩(wěn)地包裹，細細靜靜地傾聽著他們默聲的故事也見證這故事快要結(jié)束時的散場。

    沉裊婷呼出一口氣，感受著在自己背上睡熟了的沉星耀的溫度，情不自禁地勾勾嘴角。

    說來感慨，以前都是爸爸背自己來著，現(xiàn)在她竟然也背了他。

    可能這就是對他的報答吧，她想著，轉(zhuǎn)頭瞧了瞧他，突地發(fā)覺自己的后背濕濕熱熱的，心中便一頓。

    猜想，他大概是哭了。

    究竟有沒有睡著呢？

    這個問題只在她腦海中閃過一瞬，便被她放下。

    有沒有睡著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是思念她的，她也一樣。

    所以便再次重申曾經(jīng)的話語，淡淡開口，輕聲細語地說：“耀耀，一定不要忘記我，我們會再相見的?！?/br>
    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

    ————

    來惹，下章中耀耀出場！因為12歲太小了，而且發(fā)生過的事情不能扭轉(zhuǎn)，我也不想去把沉老師經(jīng)歷過的事情再寫一遍，所以直接設(shè)定到了所有事情發(fā)生以后的16歲，這個時期的耀耀還要難搞一點，所以看起來也不會太輕松，包括后來18——19歲的耀耀，這些線都不會太輕松，嗚嗚嗚，但這些過后就輕松了，看我老沉如何追妻，求得婷婷原諒吧，再也不放開婷婷的手！嘻嘻！

    哦哦，看到摩天輪了嗎？嘻嘻，后邊回去后，我會寫婷婷和爸爸約會，然后給我在摩天輪上do！大do特do！！好激動好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