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跟莊云黛商量了下，綜合了下大家的口味，今晚上有三種餡的餃子，白菜豬rou餡，韭菜雞蛋餡，胡蘿卜羊rou餡。

    有葷有素。

    主屋里頭生著炭盆，靠近炭盆不遠(yuǎn)處的地方，架著一盆面在那發(fā)酵。

    陸霽青在外頭房頂上，清理積雪。

    大家都在為過年忙碌。

    莊云黛笑著，拿出圍裙來，凈了手，去跟胡嬸子一道準(zhǔn)備除夕團(tuán)年了。

    這一日，莊云黛這小院也是熱鬧的緊，左鄰右舍都送來了好些她們今兒做的飯菜?？赡苁且煌胝~，可能是一碗炸丸子。

    莊云黛笑盈盈的，收了下來道了謝，一會兒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串串，再去鄰居家串門。

    有來有往間，鄰里情誼也是更好了。

    臨到日暮，這小巷中的歡聲笑語就更濃了些。

    孩童們在巷子里玩耍著，四下里都是年夜飯菜的飄香，就連空氣中，都涌動著溫馨。

    人們忙了一年，除夕這一日的晚上，便是用來團(tuán)聚，放松，犒勞自己的。

    鞭炮聲開始響了起來，像是一道象征，東家西家的鞭炮，也陸陸續(xù)續(xù)的燃放起來。

    鞭炮暄天中，莊云黛把在外面瘋玩的孩子們喊了回來。

    溫暖堂屋的桌子上，已經(jīng)擺滿了一大桌團(tuán)年菜。

    有各種餡的餃子，被胡嬸子的巧手，包成了不同的形狀。

    還有左鄰右舍端來的各種團(tuán)年菜，另外還有莊云黛自個(gè)兒做的，什么紅燒魚，鹵豬蹄，炸酥rou，糖醋排骨，擺滿了一整個(gè)桌子。

    歡聲笑語和著外頭的鞭炮聲，一家子開始享用除夕這頓團(tuán)年飯。

    孩子們看著這一大桌子琳瑯滿目的好吃的，個(gè)個(gè)都快活極了。

    斌哥兒抱了根排骨，吃得一直含糊不清的在說「好好次」。

    胡嬸子滿懷愛意的看著斌哥兒，一邊笑聲說著「吃慢點(diǎn)」，一邊又伸手給斌哥兒輕輕的撫著后背。

    莊云期幫莊云彤剔著魚刺，莊云彤也沒閑著，乖巧的幫每個(gè)人都盛了碗湯。

    人人都很幸福。

    只是，莊云黛不經(jīng)意看了看陸霽青。

    陸霽青坐的地方，在她的一側(cè)，離燈火最遠(yuǎn)，正好橫梁的陰影落下來，籠著他，看著像是一個(gè)陷在黑暗中的人。

    他沉默的坐在那兒，眉眼平靜而冷淡，像是與這份充滿了煙火氣的幸福格格不入的黑洞。

    莊云黛頓了頓，拿了公筷，給陸霽青夾了塊糖醋排骨。

    “嘗嘗看，我做的?！鼻f云黛小聲道。

    第180章 是壓歲錢

    陸霽青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把那句「我不愛吃甜食」說出口。

    他沉默的點(diǎn)頭，安安靜靜的將那塊糖醋排骨吃下。

    “好吃嗎？”莊云黛小聲的問，她又忍不住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我做的。”

    陸霽青沉默的看了莊云黛一眼，又別開眼，低低道：“好吃?！?/br>
    莊云黛抿唇，矜持的笑了。

    莊云黛早就發(fā)現(xiàn)了，陸霽青這吃飯的儀態(tài)，跟她見過人都不太一樣，帶著股優(yōu)雅的規(guī)矩勁兒在里面。

    再加上陸霽青的那張臉，真真是詮釋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這樣的一張臉，夸她做的好吃，莊云黛心里這股滿足勁兒，真真是別提了。

    只不過這會兒胡嬸子跟孩子們都在，莊云黛裝的很是正人君子，心里再癢癢的也沒有再逗陸霽青半句。

    為了表示自己的一視同仁，莊云黛又用公筷給幾個(gè)孩子依次都夾了塊糖醋排骨，就連胡嬸子也沒落下。

    大家一片和樂融融。

    只是，吃餃子的時(shí)候，陸霽青突然臉色一僵，半晌，從口中取出了個(gè)什么東西來。

    胡嬸子一見，便拍著巴掌笑道：“哎呀，福錢被陸護(hù)院吃到了！新的一年，陸護(hù)院一定福運(yùn)滿滿！”

    幾個(gè)小的也跟著拍著巴掌笑：“福運(yùn)滿滿！”

    莊云黛也跟著笑彎了眼：“福運(yùn)滿滿！”

    陸霽青嘴唇微微一動，面對眾人的熱情如火，似是還有些僵硬。

    好半晌，他才動了動嘴唇，道了一聲謝謝。

    燈火搖動，外頭有人在放煙花，幾個(gè)孩子都涌到院子里去看煙花了。

    莊云黛跟胡嬸子也陪著，一道去了院子里，仰頭望著夜幕上綻開的那一朵朵炫彩煙花。

    陸霽青沒有動。

    他坐在椅子里，看著面前只剩他一人的團(tuán)年宴，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內(nèi)，燈火溫暖，卻只得他孤身一人。

    就連屋外那煙花綻放的聲音，小院里的歡呼聲笑鬧聲，都遠(yuǎn)得像是在天邊。

    有輕快的腳步聲響起，陸霽青的胳膊被人輕輕的碰了下。

    他回過神，就見著莊云黛眉眼彎彎，正笑著看著他：“走啊，別一個(gè)人待在屋子里?！?/br>
    陸霽青半晌沒動。

    莊云黛也不催他，耐心的等著。

    窗外煙花次第盛開，光影斑斕。

    少女含笑看著他，杏眸燦爛，猶如映入星河萬千。

    好一會兒，陸霽青才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好。”

    ……

    除夕夜大家熱熱鬧鬧的過了一晚上，原本說要守夜，但還未至子時(shí)，幾個(gè)小的便有些撐不住了，胡嬸子連著莊云黛陸霽青一起，都把她們往各自屋里趕：“——還在長身體的時(shí)候，可不能熬夜熬傷了?？烊バ菹?，明兒還要早起領(lǐng)壓歲錢呢！”

    而大年初一一大早，天還未蒙蒙亮，左鄰右舍的鞭炮聲便又陸陸續(xù)續(xù)響了起來。

    這大年初一的鞭炮，也是有講究，說是要祛除一年的噩運(yùn)，廣開財(cái)路，又叫開財(cái)門。

    胡嬸子起得最早，她挑了一串鞭炮在院子里放了，這才放心的去煮昨晚上就包好的各色不同餡的餃子。

    在灶房起鍋燒水的時(shí)候，她看著灶膛里燃著的柴火，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安定。

    擱在先前，這是她從不敢想過場景。

    沒有牛大財(cái)，沒有饑寒交加。

    她同斌哥兒，像是掉進(jìn)了福窩里。

    熱氣騰騰里，胡嬸子拿手背抹了把臉，笑了。

    莊云黛也起得很早，她洗漱過后，便來灶房要幫胡嬸子的忙。

    胡嬸子一個(gè)勁的把她往外趕：“這里我一個(gè)人忙就夠了?！彼粗f云黛這一身紅底繡銀邊的小襖裙，滿眼的驚艷：“黛姐兒，你穿這一身，可真好看。”

    莊云黛有些臭美的在胡嬸子面前轉(zhuǎn)了一圈，頭上簪著的紅色絨花下的銀鈴便清脆的響了起來。

    “我也覺得好看?！彼ξ馈?/br>
    “是是是，咱們黛姐兒，是天底下第一美人?！焙鷭鹱与y掩驕傲，與有榮焉。

    “嬸子你比我還敢夸?！鼻f云黛忍俊不禁，“我都不敢這么想呢。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嬸子眼里，我這不跟西施差不多了么？”

    “那可不，西施我沒見過，但這么多年我也算走過一些地方了，黛姐兒卻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焙鷭鹱诱J(rèn)真道。

    莊云黛反倒是被胡嬸子說得有點(diǎn)不大好意思了，“嬸子你夸的我都招架不住啦。我去堂屋，把炭盆生起來?！?/br>
    莊云黛笑著往堂屋去了，結(jié)果剛邁進(jìn)去，就見著炭盆前頭站了個(gè)人，正在生火。

    那人一身竹青色長袍，聽得動靜，回頭看她。

    不是陸霽青又是誰？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陸霽青穿這身竹青色的長袍。但這會兒乍然一見，莊云黛心里還是生起了個(gè)念頭——還是要多掙錢啊，掙錢給他多買衣裳，讓他一天三次換三身！

    是真好看！

    陸霽青還未見過莊云黛穿得這般鮮艷。

    他稍稍一頓。

    莊云黛已然是笑著同他打起了招呼：“早啊?！彼哌^來，低頭看了眼炭爐，炭爐里已經(jīng)有了火苗，只是還不旺。

    莊云黛低著頭，順手幫炭爐的煙道弄了下。

    低頭間，那紅色絨花一顫一顫，小小銀鈴也發(fā)出了悅耳的聲音。

    鮮艷又活潑。陸霽青別開了眼。

    莊云黛沒有發(fā)現(xiàn)陸霽青的異樣，她順手把炭盆煙道一弄，便拿了塊帕子出來擦手，一邊擦手，一邊同陸霽青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陸霽青沉默的看向她。

    這會兒左右無人，莊云黛那股想要逗弄人的心思又冒了出來。

    她一本正經(jīng)道：“你不猜猜是什么嗎？”

    陸霽青原本想說無聊——依著他的性子，遇到這種事，通常也會說無聊的。

    但是這次，不知怎么了，看著少女那隱隱帶著幾分雀躍的眼神，陸霽青只覺得喉頭有些干澀。

    他沉默了會兒，還是問出了口：“什么？”

    好在莊云黛也沒打算為難他，她笑嘻嘻的，從懷里掏出個(gè)紅底繡銀邊的香囊來。

    就如同她身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