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第130節(jié)
瑟瑟往后讓了讓,不是害怕,倒是嫌熱。 “你先應承我?!?/br> 瑟瑟那眼一撇,想叫他自打兩個嘴巴子,請神佛裝作沒聽見。 可看他這樣一本正經,又感動起來。 患得患失,還不是愛她深切的緣故,拿下巴碰碰他硬邦邦的臂膀,那扎實的rou感叫人好安心,輕聲答應。 “絕不?!?/br> 武崇訓滿意了,指尖在她背后游走,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瑟瑟唔了聲要躲,誰知被他手腕一翻,愈發(fā)束縛得緊致。 當他是斯文人,想不到動作很迅捷,離得這么近,聽見彼此砰砰心跳,瑟瑟試探過他的膽色,有恃無恐,竟咬住下唇輕笑,細牙染上鮮紅口脂,可這回不同以往,才一動就被撲倒了,緊緊壓在被褥上。 她用力再踢,又被壓制。 武崇訓低低道,“就照你從前招呼我的樣式,全在你身上施展一遍?!?/br> “那不成!” 瑟瑟扭開身,被他扣住下巴,拇指探過來,在下唇摩了摩。 “頭一回就扯了我的衣領子,扣子都拽掉了……” 他伸手去摸她的斜襟扣兒。 海棠花的款兒,盤的緊緊的,解開了再提兩只手上來,并在頭上,指尖三寸的翠梢兒,染得竹葉青樣。 “指甲養(yǎng)那么長,專門劃拉我?往后不準留指甲?!?/br> 這也不準那也不準,頭先明明說什么都順著她! 瑟瑟瞪眼反駁,忽然發(fā)覺他熱烘烘的氣息籠在鼻端,面孔越來越大,蓋過了藻井,又是懸吊的紅絲宮燈,鼻梁直挺挺壓到眼睫上了。 猛地一推,紋絲沒動,武崇訓施施然走第二個回合。 “敢往這兒伸——李瑟瑟,明兒沒有翁姑要拜,睡到日上三竿啊?!?/br> 第124章 這一夜太短, 丹桂等預備著不睡,怕司閨沒來得及現場教學,半中場瑟瑟鬧起來, 沒想到守著聽了許久,只漏出低低的笑聲。 司馬銀朱坐在八卦窗下,聽杏蕊與豆蔻兩個在外頭喋喋的議論。 杏蕊磕著瓜子打趣兒豆蔻。 “那回郡馬洗澡, 郡主闖進去,還吹盤子打碗呢,今夜竟無事, 郡馬定是背地里學習了!你也不與我們說一聲,白擔這些心?!?/br> 打了個呵欠,看丹桂磕頭蟲樣打激靈。 “怎么辦?她快睡著了, 我也扛不住, 你一人伺候吧?!?/br> “只有朝辭那東西!” 豆蔻恍惚聽懂她是個什么意思,壓聲罵道。 “鬼鬼祟祟,不知道拿了什么臟東西給公子瞧?!?/br> 她心里武崇訓冰清玉潔,玷污不得。 杏蕊瞧那邊房里還沒動靜,拿釅茶來灌兩口。 “朝辭和清輝到底是太監(jiān)不是?照理說王府用的人, 自己采辦,可我瞧兩個都壞,卻沒打你的主意, 是為什么?” 豆蔻刷地轉身,漲紅了臉。 “jiejie宮里出來的,怎么貧嘴爛舌頭?” “哎喲!這話說的?!?/br> 杏蕊笑了聲。 “我就說宮里才是正經奴婢,你們外頭的倒是心思歪著長, 我問你,郡馬不能納妾, 你要伺候他終老么?我們郡主雖然孩子心性,要知道你打這主意,爪子不剁了你的!” 豆蔻急的轉回來指天發(fā)誓。 “我!我敢那樣兒,我掉井里!” “罷罷罷——真是老實人使喚老實人!” 杏蕊看她急的兩腮通紅,逗弄起來也沒意思。 “我去要幾樣菜吃,你盯著些,叫水就喊小宮人去,你別亂闖?!?/br> 豆蔻應了,瞧她石榴紅的裙子在門檻上一閃,才走了,屋里就喊起來。 她哎了聲,忙拔腳進屋。 豆蔻十三四歲上就進了枕園,得先王妃疼惜,起了好名兒,去世前,更托付她照看武崇訓,流蘇走后,梁王妃又做主為她父兄安排出路,打點的這小丫頭忠心赤膽,偶然辦錯差事,不等人罵她,自己哭天抹淚去小佛堂給先王妃磕頭。 已是快晌午了,響晴的大天兒,門一開熱浪滾滾,竟是整晚沒滅炭火。 豆蔻生怕嗆著武崇訓,忙走去推支摘窗,再打起簾子進到里間兒,拔步床上帳子還壓著,角上一截海棠紅,是瑟瑟的薄襖子跌出半根袖管兒,因她進來,風跟著一吹,帳子呼地鼓起個大包,蔥白綾子上繡的草蟲、蟈蟈兒。 這也是武崇訓的雅趣,那時太子妃與梁王妃商量新房布置,說到這一樁,韋氏笑彎了腰,說女婿可真風雅,不用龍鳳就罷了,連鴛鴦蝴蝶都嫌俗。 梁王妃怕女家嫌蔥白不吉利,便說別理他,可是韋氏有心叫夫婦和睦,另尋了一種泛釉色的蔥白綾子,真真兒奇異,軟綾子愣是顯出光锃锃的釉色來。 “公子——” 豆蔻不敢走近,就在門口輕喚了聲。 半晌才聽窸窸窣窣聲響,武崇訓從帳子里問。 “怎么是你?叫那幾個小的來,打盆熱水,別的等叫再來。” 豆蔻漲紅了臉躬身道是,忙忙退出去。 臨走瞧見龍鳳對燭燃了大半,粉紅的蠟油凝在燭臺上,便想替他們收撿了這好意頭,可是忽地一聲嬌軟的嚶嚀,接著砰的一下,是使勁兒打的,一時浮想聯翩,腳底飛快,出來便見杏蕊捂著嘴笑。 兩人拖拖拉拉,梳頭更衣時餓的發(fā)慌,瑟瑟也不挑揀屋里積味兒了,一疊聲地叫菜,餓狠了的人盡想吃橫菜,要烤的鵪鶉,又要燉爛的牛蹄筋。 洞房花燭夜,哪里預備過這個? 兩個大丫頭束手無策,就見司馬銀朱端了一盤小菜進來,紅的干rou脯,綠的紫蘇小魚干,酒糟的鴨舌,再淋點子香油,細細一縷,勾的人垂涎欲滴。 瑟瑟漱了口,忙叫拿熱雞粥拌小菜吃了,這才沒嘮叨。 司馬銀朱候著她吃完了,洗手凈面,再挪過來梳頭,冷眼瞧武崇訓站在瑟瑟背后,對鏡擺弄頭發(fā),弄得亂七八糟,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不肯當著瑟瑟的面兒讓丫頭服侍,可瑟瑟光顧著挑釵鈿,并沒留意。 她便上去挑了把寬齒的長梳子遞給他,語帶敲打。 “郡馬侍奉郡主也當有一套守則,譬如《女則》、《女訓》,將郡馬一日之中何時起床,何時用功,如何梳洗,如何打扮,樣樣分說明白——” 武崇訓訝然扭頭看過來,脖子上赫然一枚紅果。 司馬銀朱嘖了聲,對鏡指著叫眾人看。 “瞧瞧!” 武崇訓簡直羞死了。 那都是他們的私情小話兒,任誰也不能窺伺! 反正看見了也不會信,瑟瑟與他多么合拍,那樣刁鉆的性子,在他巧手撥弄之下,絲滑流暢猶如一曲《高山流水》。 所以他沒接話,手掩著脖子要走,偏被瑟瑟扯住了。 “我瞧瞧——” 撥拉開看個究竟,還琢磨,具體是哪一下弄出這么個記號,鏡子里豆蔻恨不得把頭縮到地衣底下,只留兩只手在瑟瑟頭上擺弄。 “又不是別人弄的!” 瑟瑟反笑了。 “我們兩個好才這樣兒,難道圣人與府監(jiān)客客氣氣?” 司馬銀朱眉頭一挑,就要喝止她牽三掛四的胡說。 瑟瑟早摸熟她的脾氣,凡事可看可做不可說,忙道,“出去了是不好看,不妨事,我來遮掩。” 妝盒子里扒拉,翻出一盒深膚色的蜜粉來。 “預備春天長風疹抹臉的,質地很細,不難受的?!?/br> 前半句是對司馬銀朱解釋,后半句安撫武崇訓。 他簡直驚喜。 誰能想到婚后瑟瑟有這一面?柔情似水。 被她摁在繡墩上,大馬金刀的男人,那銅鏡幾乎裝不下他。 瑟瑟用細簪子挑出點兒抹上,臉貼著他額頭一塊兒照看,瞧瞧不對,中指細細推開,柔軟的指腹摩挲摩挲,兩人鏡里一笑,旁若無人地幾乎要抱起來。 武崇訓心猿意馬,恨不得叫豆蔻滾蛋,別站在后頭礙手礙腳。 司馬銀朱也懵了,不明白瑟瑟是開了什么竅,竟把女皇的話聽進耳朵里,忽然就懂得夫君是至親,并不亞于手足,于武崇訓的誠意和能力而言,甚至比手足更要緊。 “歇會子出門站站,明日回東宮,后日給圣人磕頭,衣裳鞋襪都要周備,別叫長輩笑話成了人,反而顛三倒四?!?/br> 等她出門,兩口子才醒過味來,意思是今明兩晚別弄出新花樣兒。 瑟瑟伏在妝臺上吃吃發(fā)笑。 武崇訓也鬧個大紅臉,起身道,“我出去瞧瞧那邊角上妝樓如何了?!?/br> “我也去!樓上能看見二姐家?!?/br> 兩人就在郡主府里消磨了一天。 瑟瑟對正院極之滿意,因除了溫室,其余皆照枕園復刻,也同樣命名,也掛牌匾,簡直像沒搬家,溫室里花樹芬芳,半是幽藍,半是殷紅,順便折了兩支回房插瓶。 瑟瑟托腮看他擺弄,“表哥插的就是好看,三兩支,搖曳多姿的。” 武崇訓回首一顧。 瑟瑟打扮俏麗,左邊耳洞塞米粒大的青金石,右邊掛大串赤紅珊瑚珠,兩廂里對照,藍的深幽,紅的熾烈,這樣刁鉆搭配,實在少見,在她身上卻很調和,寶石再璀璨,敵不過她艷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