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妖女真的好快樂 第57節(jié)
她邊看梅花,邊走回寮房。 回來了方知今日是正月十五,解冬了。 負責采買的師兄們喊她,問她要不要一起下山,城里上元節(jié)有燈會,可以去逛燈會散散心。 玉晚說:“我還有事,你們先去?!?/br> 師兄們便先走。 玉晚走到她和梅七蕊經(jīng)常躺著曬太陽的那處泉水岸邊,挖了兩個挨著的坑,將兩根梅枝小心插入。 “我沒種過樹,我也不懂怎么才能讓你們活,”她自言自語著,掬起泉水澆下去,“心誠則靈,如果真的有靈,等下一個七年,就開花給我看吧?!?/br> 澆完水,她仰首,無沉已來到她身邊。 “無沉?!?/br> “嗯?!?/br> “我們下山吧?!?/br> “好。” 于是脫掉棉衣,換成長裙,玉晚前往主峰同寂歸辭別。 她拜別道:“此次弟子下山,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惟愿師父法體安康,六時吉祥,弟子在外也能安心?!?/br> 寂歸并未說什么,只手掌輕輕覆在她發(fā)頂。 末了道:“下山去吧。” 玉晚便叩首,起身離開。 誠如師兄們所說,凡間上元節(jié)很熱鬧。 尤其天黑之后,處處皆張燈結(jié)彩,歡聲笑語,一夜魚龍舞。 玉晚看著滿街的花燈。 如此團圓佳節(jié),本該心情慢慢好轉(zhuǎn),可不期然的,玉晚想起當年便是這天,玉攏霜離開玉族,一去不回。 她想追他,卻怎么也追不上,直到被魏余琦抓去擋刀,她再也不能追了。 一晃已經(jīng)這么多年…… “玉晚?!?/br> 是道很陌生的聲音。 玉晚回頭。 束道髻,留須髯,道袍襟口大敞,腰間酒壺斜掛,完完全全一副浪子作派。 玉晚一時沒認出這是誰。 看了好幾遍,才根據(jù)那依稀還有點熟悉的眉眼認出來,是玉攏霜。 啊。 是父親啊。 玉晚心底平靜如水。 果然師父料中了,得知她與玉族真的決裂,他來找她了。 而師父果然也料中,有人猜到他會來找她,此前便未離開西天,而是一直在某地等著。 此刻,得到玉攏霜的行蹤,這人已經(jīng)立即趕過來了。 玉晚眸光淡淡地看逐漸行近的魏余琦和玉曦。 至此,時隔十余年,一家四口終于團聚。 但很顯然,他們的團聚和別人不一樣。 便見魏余琦走到玉攏霜跟前,不及說話,直接揚手扇上玉攏霜的臉。 玉攏霜沒躲。 “啪!” 極響亮的一聲,惹得路人全望過來。 眼看魏余琦重新?lián)P手,還要再扇,玉攏霜仍舊沒躲,卻道:“你確定要在這里?” 魏余琦這才掃了眼四周,強忍怒意道:“出城?!?/br> 說完就走,玉曦連忙跟上。 玉攏霜也跟上。 見此,無沉問玉晚:“你去嗎?” “去,”玉晚看著那道儼然已經(jīng)和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背影,“我有話想問他?!?/br> 遂也跟上了,不過維持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玉晚并不打算攙和進那夫妻倆之間,免得被誤傷。 果不其然,才到城外,周圍沒人了,魏余琦動手再無顧慮。 當即又是一巴掌,她狠狠扇向玉攏霜,聲音比在城里時還要更響。 她邊打邊罵:“一走這么多年,今天可算舍得出來了……你算什么男人!早知你這么沒擔當,我嫁條狗都比嫁你強!” 說話間,毫無停頓的幾巴掌接連扇過去,直將玉攏霜嘴角打出血來。 魏余琦卻猶不解氣,打到后面甚至上腳踹,那等狠勁直踹得玉攏霜站不穩(wěn),步步往后退。 玉曦站在旁邊,幾次欲言又止,都沒敢上前勸架。 玉晚更是站得遠遠的,渾然是別人的家事一樣。 算算這應當是玉攏霜頭一次沒在魏余琦打他時還手。 被打得頭破血流也沒還手。 好像他還隱約有那么點良心,知道他拋妻棄女是錯誤的。 直到魏余琦打累了,問他回不回族地,他才再次開口:“不回?!?/br> “不回就把玉印交出來?!?/br> 玉攏霜依言取出玉印。 成功拿到玉印,魏余琦再未同他說半個字,叫上玉曦便走。 這期間,一眼都沒看玉晚。 她們不會再來西天了。 她們兩個一走,玉攏霜對玉晚道:“我聽聞你和玉族決裂,實在擔心,便想著看看你。” 玉晚道:“看完了?” 玉攏霜道:“嗯?!?/br> 玉晚不說話了。 父女兩個相對而立,各自沉默。 過了陣,玉晚才又問:“所以你現(xiàn)在要走了?” 玉攏霜說是。 玉晚道:“這次能帶上我嗎?” 她看著他,眼里仿佛有光。 離得這么近,他當然看到她的眼神。 但他沒接她的話。 只轉(zhuǎn)身,離她越來越遠。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浪跡天涯。 “爹爹,”她像小時候那樣喚他,“你這是,要再一次拋下我嗎?” 玉攏霜腳步一頓。 而后繼續(xù)走,沒有回頭。 一如當年那樣。 這次玉晚沒追他了。 直至他身影沒入夜色,玉晚才輕聲道:“可是父親,今天是我的生辰啊?!?/br> 當年生辰,她滿懷喜悅地入睡,醒來卻發(fā)現(xiàn)他獨自一人離開,拋下了她。 而今她再一次被拋下了。 ——分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修太上忘情時,每每想到他也都無動于衷。 可為什么,還是會落淚? “我十九了?!彼曇舾p了,“我是大姑娘了?!?/br> 她不該為此哭的。 但眼淚仍一滴滴落下,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她終于認清她一直是被拋棄的那個。 沒有人要她。 也沒有人愛她。 “無沉,”她抽泣著說,“七蕊走了,父親也不要我。我只有你了?!?/br> 無沉沒說話,取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 佛陀慈悲。可他卻是溫柔的。 他開始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