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后一個母系神祇 第3節(jié)
“他娶不了我?!卑讜兒V定地說。 祂不是巫馬姳,怎么可能和一個凡人成親?天道也不允許啊,只要媯海城真的敢娶,天雷就敢劈下來。 這些話白晝就沒必要和喜妹解釋了。 祂是神,是無法和凡人成親的,因為天道不容,而天道不會傷害神,只會去懲罰那個不知好歹的凡人。 神的轉(zhuǎn)生出了點小插曲,但是祂覺得很有意思。 第4章 京中近日有兩件大事: 其一為賢王反叛,前線現(xiàn)況節(jié)節(jié)敗退,恐不日攻打入京,弄得京城人心惶惶。 其二為皇帝要納巫馬家的女兒為妃,這巫馬姳曾是賢王未婚妻,在京城貴女中素有賢良淑德之名。在眾人看來,皇帝此舉是為了羞辱賢王,君奪臣妻,未免太傷天家風范,也讓百姓不齒。 可當今陛下也不是個聽勸的人,本來這局勢就夠亂的,陛下還鐵了心要搞大封妃典禮,是嫌南邊賢王打過來的速度不夠快嗎? 早朝上,一位言官就此事稍勸了幾句,皇帝竟拿起桌上的硯臺砸了下去,呵斥他有反賊之心。 此話一出,眾臣鴉雀無聲,再無一人敢勸阻這位獨斷專橫的陛下。 與此同時,巫馬姳的妖妃之名也傳了出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認定她魅惑君上,否則她就應(yīng)該在被強擄進宮的時候為全名節(jié)而自盡。 喜妹為她不平:“您又不是自愿進宮的,還不是陛下拿老太君的性命威脅您!” “那也不對?!蓖裁妹悦5难劬?,白晝抬手,像摸鯤鳥那樣摸了摸她的腦袋,“巫馬姳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嗎?” 巫馬姳不過就是相信一個男人,毫無保留地交付了一切。她為自己的少女無知付出了過于沉重的代價,難道罪魁禍首不該為此負責任嗎? 喜妹久久說不出話來,她覺得小姐說的是對的,可是這和她以往受到的教育相違背。 喜妹沒有思考太久,她很快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后,她滿心滿眼里都是她的小姐:“哎,可是陛下這么做,您就要成為后宮的眾矢之的,后宮那幾位娘娘都不是好惹的,萬一她們聯(lián)合起來,對您不利怎么辦?” 巫馬姳現(xiàn)在的身份很微妙,首先她是反王媯海塘的未婚妻,其次她的父兄扔下他跟著巫馬塘反叛了。 這話可能說的有些不準確,巫馬姳的父兄不僅僅是扔下她,而是扔下了巫馬家的一眾老幼婦孺。 也正是因為巫馬家的老幼婦孺都留在了京中,當初皇帝才沒有起疑心,直到前線戰(zhàn)報傳來,狠狠地打了皇帝的臉,媯海城勃然大怒,將巫馬一家全部下了大獄。 “尤其是中宮皇后,傳聞她兇悍善妒,在太子?xùn)|宮的時候就曾因爭風吃醋鞭笞過太子的侍女……”喜妹十分擔憂:“現(xiàn)在只怕皇后也坐不住了……” 先前巫馬姳住在冷宮里,大家覺得皇帝無非是想羞辱賢王,可隨著皇帝要搞封妃大典,又讓巫馬姳住到了歷來貴妃才有資格住進來的宮殿,大家私底下就開始議論了,說這巫馬姳不會是皇帝的真愛吧? 巫馬姳搬宮殿的時候,宮人們當然請示過皇帝的意見,媯海城不怒反笑,面上一副極其受用的樣子,說:“這說明她心里有孤,那就把距離孤最近的那座宮殿給她,稍作打掃即可,不可叫她恃寵生嬌?!?/br> 自幼服侍他的宮人長福體察圣意:“不若傳喚巫馬小姐來為陛下磨墨?” 媯海城欣然應(yīng)允。在他看來,巫馬姳自己走出冷宮就是她低頭服輸?shù)臉酥?,他大度地寬容了她之前的任性,她也?yīng)該識趣懂事才是。 誰知媯海城左等右等,始終沒等來巫馬姳,直到傳話的小太監(jiān)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御前:“陛陛陛下——” 媯海城不耐:“她不愿意來?”年輕的帝王臉色驟沉,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長福見狀,急急走下來,對準那小太監(jiān)就是猛地一腳:“陛下面前,豈可失儀?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小太監(jiān)這時已經(jīng)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勉強逼著自己鎮(zhèn)靜下來:“奴才……奴才本是要去請巫馬娘娘的,娘娘也跟著奴才來了,可走到半路上的時候,那天上突然一道雷就劈了下來,地上裂了好大一條縫,根本就走不過去……巫馬娘娘說,說什么老天不讓她去……” 長福怒喝道:“休要胡言亂語!定是你沒請到娘娘,才在這里胡編亂造!” “是真的!”小太監(jiān)不住磕頭:“公公大可派人前去查看,便知小的無半句虛言!” 那道天雷把朝天殿前的石獅子劈成了兩半,朝天殿是歷代君王早朝之處,門口的石獅子更是開國君主用純鐵所鑄,于本朝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上天降此異兆,必是一種警醒。 媯海城沒空見美人了,眾臣認為君王失德,上天才會以天雷警示。 “聽說此雷是陛下召司馬氏前來伴駕所致,可見此女乃禍國妖妃,不可伴君王左右!陛下應(yīng)當速速將她逐出宮外!” 然而媯海城鐵了心,聽聞此言后勃然大怒,將所有堅持勸誡的言官全部拖了出去。 其中就有皇后的舅舅尉遲子實,皇后匆匆趕來,卻被陛下當著宮人的面下了面子:“爾一介婦人,竟敢妄議朝政之事!” 皇后是家中獨女,性情剛烈,當即就和陛下吵了起來,這幾天鬧得宮中沸沸揚揚。 而引起此事的當事人正在宮中吃冰,很久之前祂與孿生姐妹管理世間有關(guān)陰陽的一切法則,然而自從祂的孿生姐妹“隕落”之后,法則失衡,祂的力量失去了約束,不受控制地增長,因此常年似烈火焚身,不得不主動削減自己的力量來減輕痛苦。 喜妹眼睜睜看著祂吃掉了今天第三碗冰,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不覺得牙疼嗎?” 神明吃飽喝足,看著自己的人類侍女,竟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她帶回合虛山。 按照道理,祂不應(yīng)該插手人間的事情,更不應(yīng)該打亂三界輪回。 但那往往根據(jù)祂的心情決定。 白晝覺得喜妹過于憂心忡忡,祂看著她像驚弓之鳥一般走來走去,嘴里還念念有詞:“皇后一定會過來找您的麻煩的,她在陛下那里受了氣,一定會找您撒氣!” 喜妹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小姐了,小姐現(xiàn)在就跟一個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一樣,什么也不在乎的樣子。 因為神的壽命太長,人對祂來說就像小螞蟻,祂閉起眼睛又睜開,世間就過了好幾個輪回。祂有時候會停下來,觀察這些小螞蟻的行進路徑。 巫馬姳今年十七歲,祂要留在巫馬姳的身體里,再待四十三年。但四十三年,也不過彈指一瞬罷了。 傍晚,皇后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大喊著巫馬姳的名字,讓她給自己滾出來。 這座華麗的蘭妃殿是歷代寵妃的住所,緊挨著帝王住所而建,其中規(guī)格只略遜于中宮皇后。 尉遲嫣婉更加怒上心頭,不顧侍女的阻攔,一直闖到內(nèi)殿。 她瞧見白色紗帳后面有一個隱約的人影,料定那是她要找的罪魁禍首,當即沖過去,一把把簾子拽了下來:“巫馬姳,你這個……” 她的半句話斷在喉嚨里,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喜妹急匆匆趕來,小臉因為憤怒和害怕脹得通紅,卻仍然張開雙手擋在白晝面前:“皇后娘娘,我家小姐住在這里是陛下親口恩準的……” 她把媯海城抬出來,指望這位善妒沖動的皇后明白,無論是讓自家小姐進宮,還是住進蘭妃殿,都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就算要找人算賬,也應(yīng)該去找始作俑者。 喜妹的眼里藏著一絲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憤恨,自家小姐從來就不想卷進這些風波中,可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人們永遠把攻擊的矛頭對準她! 白晝卻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位年輕的皇后,皇后很年輕,臉上還有細密的絨毛,她的臉蛋在光影的映襯下像一顆桃子。 白晝實在生不起什么氣來,因為對于祂而言,皇后還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祂突然想起,皇后的年紀是比巫馬姳要小上兩歲。 皇后今年才十五歲。 白晝看尉遲嫣婉的時候,尉遲嫣婉也在看祂。 尉遲嫣婉有些怔神,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女人如同綢緞一樣的黑發(fā),喜妹一臉警惕,想要阻攔她,卻被白晝阻止。 祂輕輕搖頭:“無妨?!?/br> 白晝的轉(zhuǎn)世長著不同的面孔,但自從白晝進入這副軀體后,巫馬姳的相貌便和祂的真容有了一分相似。雖只有一分,也是人無法企及的地步。 尉遲嫣婉的袖劍掉在了地上,青銅劍撞在青石地面上,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尉遲嫣婉如夢初醒:“阿姊,我見汝亦憐,何況陛下?!保?] 第5章 尉遲嫣婉生來要做皇后,無論皇帝是誰。 她十三歲時嫁入東宮,而太子的年齡比她足足大上一輪。 父兄自覺愧對于她,自家世代名流,有朝一日卻要依靠出賣女兒保住前人留下的榮華富貴,因此對她無比縱容。 在這個禮法是加諸于女子身上的枷鎖的時代,尉遲嫣婉被養(yǎng)成了一個外人看來囂張跋扈,粗魯善妒的女子。 青銅劍掉落的那一刻,喜妹不知從哪兒涌出來的勇氣,竟然上前推開了皇后,當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的時候,從小受到的教育令她渾身顫抖:“娘娘恕罪,我家小姐身體不好,一直臥床靜養(yǎng),這也是陛下的意思。娘娘這樣闖進來,難道就不怕陛下責怪嗎?” 皇后家世顯赫,又是眾人皆知的小孩子脾性,如果她今天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了傷害自家小姐的事情,只怕皇帝也會輕輕放過。 喜妹緊張地看著尉遲嫣婉,希冀于拿媯海城做幌子,來震懾住她。 尉遲嫣婉卻搞錯了重點:“阿姊身體不好?一直如此嗎?” 她坐在床邊,握住了白晝的雙手,神情充滿關(guān)切:“阿姊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宮人們照顧不周?” 別說喜妹了,就連從小服侍皇后的侍女都目瞪口呆地忘記了言語。 這巫馬小姐確實生得如同天仙一般,人不像人,反而像一尊活過來的玉器,冰肌玉骨,還向外透著絲絲冷氣。 但是自家主子又不是男人,怎么會因為另一個女人的美貌就忘了自己的來意? 別說皇后的侍女了,都連喜妹都懷疑,自家小姐是不是給對方施了仙法? 自家小姐幼時曾向仙人學道,只是知之者甚少。 尉遲嫣婉臨走時還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走到大殿門口又折返回來,神情真摯地對白晝說:“阿姊,陛下貪圖你的美貌,我知你被困此處,定然心中煩悶不堪,后宮又多善妒之人……但阿姊別怕,我為中宮皇后,一定為你撐腰!” 兩邊宮女全程當了瞎子啞巴聾子,心中忍不住道,您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 回宮后,皇后的陪嫁侍女春生終于忍不住:“娘娘,您怎么……您剛才還說巫馬氏狐媚惑主,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她差點以為自己項上人頭不保。 皇后要是真因一時沖動殺了巫馬氏,皇帝礙于尉遲家的面子不會也不敢對皇后做什么,但是她們這些伺候的宮人一定見不著第二天的太陽。 “住嘴!”尉遲嫣婉捧著臉,坐在梳妝鏡前,咯咯地笑起來,又有一絲悵惘:“她真好看?!?/br> 皇后年幼,面龐正處于女童與少女之間,竟有種天真無邪的意味。 “難怪陛下喜歡她?!?/br> 春生以為她傷心難過,連忙安慰道:“娘娘,您其實不比巫馬氏差,只是您年紀尚小,等過幾年巫馬氏年老色衰,您正值青春年華……” “胡說!阿姊不過大我兩歲,怎么過幾年就年老色衰了?”尉遲嫣婉不滿地說:“照你這么說,陛下今年二十七歲,已是行將就木了?” 春生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賭咒發(fā)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是男人,陛下……怎么會年老色衰呢?” “他又不是神仙,他當然會年老色衰!”尉遲嫣婉無比肯定地說。 “什么年老色衰?” 春生抬頭一驚,皇帝竟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們身后,她剛想行禮,媯海城不耐地揮手,意思是讓她們都退下。 退出大殿之前,春深擔憂的往自家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墒亲约抑髯臃路鸨晃遵R氏迷了心竅,竟連一個正眼都不給陛下,還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