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情況的次數(shù)很多，沒被選上，他們并不顯得很失落，還很有禮貌地與二人說了再見，再依次離開。過不了幾分鐘，第二批人走進(jìn)來。

    孟安怡本來這次也沒報(bào)多大指望，夾著龍蝦抬頭，忽地兩眼放光。

    “這個這個?！?/br>
    她用筷子隔空指向最右邊的男生，清澈面目和略帶不安的姿態(tài)與旁邊幾人劃出涇渭分明的割線，雖然離得有幾米遠(yuǎn)，卻總覺得能在他身上聞到最原始的皂角香氣。

    “我最喜歡強(qiáng)迫男人了！”孟安怡毫不掩飾地對殷寧說，挽住她的手臂。

    被直勾勾的目光上下打量，那男孩眸子微垂，眼神輕動，更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她們。

    有點(diǎn)緣分，亦沒想到她們的審美如此一致。

    殷寧對服務(wù)員說：“就他吧?！?/br>
    “還要再換一批嗎？”他問。

    她搖搖頭：“不用了。”

    那男生還算懂點(diǎn)事，包廂的門關(guān)上后，他就主動坐了過來。

    殷寧要給孟安怡讓位，還沒起身，卻被她按住。

    “不用不用?！?/br>
    再扭頭，見她雖興致勃勃地在打量人家，身體卻下意識地向后靠，中間隔著殷寧，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原來她剛才嚷嚷半天，仍不過是紙上談兵，付出不了一丁點(diǎn)實(shí)際行動。和當(dāng)下許多年輕人一樣，嘴上嚷嚷著“我要一次談十個”，其實(shí)真有人示好又跑得比誰都快。

    殷寧示意：“你……”

    孟安怡將頭搖成撥浪鼓：“你聊你聊，我就看看?！?/br>
    包廂里兩個人都這樣，反而讓唯一正常的殷寧顯得像個異類。

    既然選擇到這里打工，男孩就不會故作清高的，在二人說話的功夫看清形勢，接著端起桌上的飲料杯，遞給殷寧。

    “我敬您。”

    包廂的燈光都經(jīng)過專門調(diào)試，角度極好，照在他身上，讓五官和身體的輪廓都極為立體，喉結(jié)尤為突出，在他說話時動了好幾下，是緊張的象征。

    這大概是他第一天工作。

    殷寧的觀察與沉默卻讓男孩誤會成不滿，他想起其他同行都說，來這里消費(fèi)的客人喜歡與他們摟著、抱著，現(xiàn)在二人的距離，有些遠(yuǎn)了。

    他抬起左臂，正要越過邊界。

    “沒關(guān)系。”殷寧的余光瞄到，制止了他，“放下吧，我不喝?！?/br>
    “啊……好?！彼致犜挼貙嬃媳呕卦唬p手虛握，擱到大腿上。

    似乎覺得氣氛被自己攪得有些尷尬，他又嘗試開口與殷寧攀談。

    只是還沒發(fā)出響，聲音反而被殷寧截?cái)啵骸澳憬惺裁疵?？?/br>
    也許是平時工作場合去得太多，殷寧的語氣不像客人的關(guān)心詢問，反而正經(jīng)得讓人感覺在面試。

    男孩愣了愣，瞥一眼藏了半張臉在后方的孟安怡，低聲回答：“周密?！?/br>
    “周密？”孟安怡好奇地重復(fù)。

    “對?！彼c(diǎn)頭解釋，“就是那個詞組?！?/br>
    “我還以為你會叫henry或者jack之類的那種名字。”

    “周密是我的本名?！彼⑽⑻ь^，對著殷寧的目光說。

    每個到這些地方工作的人一般都會給自己起一個藝名，周密也有，只是剛剛面對她，鬼使神差地，就把真名講了出來。

    對于這樣的示好，殷寧未做過多表示。

    倒是身后的孟安怡又道：“你看起來不大。”

    周密靦腆地點(diǎn)頭：“成年了，剛上大一?！?/br>
    這話令殷寧不禁偏頭，再掃他兩眼。

    和殷照一邊大。

    “啊，你還真是大學(xué)生?。俊泵习测媛扼@訝，想起許多人會偽造學(xué)歷，便隨口問了個基礎(chǔ)問題，“sin30度等于多少？”

    “二分之一?！敝苊芑卮鸬煤苎杆伲矎倪@問題里聽出她的懷疑，于是解釋，“我家里有困難，本來最開始想做家教賺生活費(fèi)，可是很多題我自己做得明白，講卻不知道怎么講，試了幾次課以后他們不太滿意，不讓我教了。后來聽說這里來錢快，所以就……”

    一來二去的幾次對話，讓兩人漸漸放松，適應(yīng)包廂里的環(huán)境，說話的語氣比剛開始都要自然不少。

    殷寧指向前方的屏幕：“你們想玩游戲嗎？”

    “這兒還能玩游戲？”孟安怡完全沒想到。

    她以為這里就是個喝酒、唱歌和消遣的地方。

    “有呀。”殷寧指向角落的主機(jī)，還有茶幾下方抽屜，這年頭會所也在與時俱進(jìn)，旨在滿足不同用戶群體的各種要求，“這里面還有switch和手柄呢，不過這些東西我分不清，你看看能不能玩。”

    殷寧鮮少玩游戲，也就在近幾年移動端愈發(fā)發(fā)達(dá)以后，才會在手機(jī)上偶爾點(diǎn)一點(diǎn)朋友圈子里突然流行起來的消除小游戲，以前幾乎不怎么碰的。

    這些東西她給殷照也買過，他偶爾玩，但是升入高中以后也完全不碰了，反而是和朋友在外面打籃球的次數(shù)比較多，平衡室內(nèi)和戶外的運(yùn)動量。

    孟安怡蹲下去翻了翻，抬頭沖周密問：“還挺全誒，你會玩嗎？”

    “會一點(diǎn)，但是技術(shù)不太好?！?/br>
    “沒事，圖個熱鬧嘛?！?/br>
    比起陪人喝酒，還是玩游戲要更容易上手一點(diǎn)，見殷寧也無異議，還給他們讓出位置，周密便答應(yīng)下來。

    孟安怡稍微調(diào)試了一下設(shè)備，將另一個手柄遞給他。

    “玩什么？”

    “我都可以，看你。”

    趁兩人不亦樂乎，殷寧拿起旁邊的平板，下單兩瓶酒，接著在游戲的特效聲音中用手機(jī)看起工作消息。

    兩個小時消磨得比想象中快，服務(wù)員過來敲門時還端了毛巾，進(jìn)房間見每個人都衣衫整齊，之前送去的酒也完全沒開，一時意外。

    “二位還要續(xù)時嗎？”他照例問。

    殷寧正在讀報(bào)告，揉了揉太陽xue，抬頭用眼神問孟安怡。

    她放下手柄：“沒事，不用了吧?！?/br>
    兩個人剛才越玩越投入，原有的生疏在幾次配合中煙消云散，甚至還建立起一點(diǎn)虛擬世界的戰(zhàn)友情誼。中間孟安怡問過殷寧要不要加入，可她正忙，也不擅長這些，便拒絕了。

    臨走結(jié)賬時，殷寧將服務(wù)員裝好的兩瓶酒遞給孟安怡。

    “拿回去給你哥喝吧?！彼f。

    孟安怡沒問哪來的，點(diǎn)頭收下。

    過了一會，等她去洗手間的機(jī)會，周密反應(yīng)過來，到殷寧面前輕聲說了句“謝謝”。

    他們在這工作沒有底薪，全部收入都是靠酒水提成。剛才陪孟安怡玩了整整半個小時，她點(diǎn)的都是些小吃零食，最后能算在他頭上的，只有殷寧下單的兩瓶酒。

    “沒事?！币髮巶?cè)頭再掃他一眼，道，“你運(yùn)氣好，遇到她那樣事情少的客人，可要是一直這么下去，日子不好過的。想在這個地方賺錢，靠玩游戲可不行?！?/br>
    以前殷寧不喜歡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只是見他與殷照年紀(jì)相仿、氣質(zhì)接近，莫名產(chǎn)生了一些多余的關(guān)心。

    “我知道了?！敝苊茏齑揭幻颍髮幷D(zhuǎn)身，到外面去等孟安怡，又被他喊住，“可以加個聯(lián)系方式嗎？”

    她抬眸看他。

    會所不禁止員工與客人私聯(lián)，培養(yǎng)好感情更容易創(chuàng)收。

    “之前在走廊的時候……我也看到你了?！泵鎸λ?，周密還是不能像與孟安怡相處那樣自如，目光對視時總有些說不出的緊張，“所以、所以……”

    他編不出完整的理由。

    殷寧了然地笑：“好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