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過后，奚言就打定主意不讓林滄和他一起出席家宴了。徹底決定后，這件事反而簡單了起來。只要弄清楚林滄身上有什么值得奚楚瑜關(guān)注的就行。

    一個孤女，無父無母，所有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都不在她的身邊，還需要昂貴的精神類藥物維持她的正常生活，過幾年都可能自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答案呼之欲出。

    只有林滄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在奚楚瑜看來是她的唯一價值。而奚言自己著急將她接過來的舉動便像是要探究這一點。而當晚就上門探訪的警察不是打草驚蛇，而是要了解林滄和奚言的關(guān)系親近與否、相互之間的態(tài)度如何，林滄有沒有可能已經(jīng)將真相告訴了他。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奚言只覺得好笑。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奚家其他人告訴他的“真相”。也許是他這些年演得太好了，太過聽話，讓奚楚瑜真的信了他只是個不知道實情還被親生父親連累、被叔叔們欺辱的孫子。奚楚瑜一直在試探著奚言到底會不會恨他這個爺爺?？墒蔷退惝斈晔且粓鲆馔猓@么多年放任叔叔對自己的羞辱，難道就能讓自己不狠他了嗎？

    奚言是決計不會相信繼母會和父親爭吵到雙雙墜樓的。奚澄是個陷于孝道和仁義兩難而懦弱的人。奚言很長一段時間都恨他不敢反抗奚楚瑜，也恨他為何要和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生下自己。但他也知道奚澄有自己的堅持，他在外人眼里總是對繼母和奚言冷言冷語，內(nèi)里卻從未克扣過妻兒的生活用度，總是把頂撞奚楚瑜的事和妻兒之間的關(guān)系撇得干凈。因為如此，奚家內(nèi)部才會對他的妻兒多加憐憫，這同樣也是奚楚瑜至今依舊傾向于相信奚言不會因為奚澄而恨上自己的原因。

    可惜奚家的憐憫只有指甲蓋大小，僅僅能讓奚言在從下到大的屈辱中活下來，讓林滄在不斷糾纏的噩夢中活下來。

    蟄伏是奚言最好的謀略，不能有一絲心急，他還需要奚楚瑜更多的信任。不過他也同樣不打算犧牲林滄來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

    奚言突然上岸的動作引起了江心的不滿，“大哥你大早上拉我過來說要游倆小時，你自己先走了是什么個事兒啊，我的美好睡眠都被你毀了啊啊啊——”

    “不拉你過來鍛煉，等你一個人喝酒喝成我小叔那樣嗎？”奚言扯過躺椅上的毛巾披上就往外走，他有點著急。

    “那就更不行了，你起碼要陪我再練一個小時核心吧！”見江心也往泳池邊緣走，奚言趕緊跑路。

    “你自己留著練吧，我看你在家也不管你meimei，活該當狗，我要回家陪我meimei了?！彼€不忘戳戳江心的痛處。江芙小公主的最大豐榮就是整天在家不干正事的江心。但比起不著調(diào)的親生哥哥江心她更喜歡奚言，奚言也蠻喜歡江芙，以前看見江芙他就會想起小時候的阿滄。江芙這次也沒忘記他，還把昨晚江心在家里被迫當狗的視頻用她的小天才手表發(fā)給了奚言，這才是江心乖乖起床鍛煉的原因。

    “奚言，我告訴你！妹控找不著老婆?。　苯暮ε罗裳园岩曨l發(fā)給米瀾只能留下來繼續(xù)鍛煉。

    得抑郁癥的人，只有兩種睡眠狀態(tài)，失眠和嗜睡。一種是讓人焦慮失眠、噩夢纏身到不敢也不能入睡，長期下來精神更加脆弱，嚴重影響患者的正常生活。抑郁癥會從生理層面通過各種鏈路讓人體開啟自毀模式，另一種嗜睡的情況就是讓患者減少食物攝入時間，靠睡眠遺忘饑餓、逃避現(xiàn)實的方式，逐漸使患者瘦弱不堪、甚至營養(yǎng)不良。

    林滄平日不受刺激時，多是第二種情況，不睡夠10個小時便難以集中注意力，自然睡眠時長輕松超過12個小時，這還沒開學，于是奚言就放任她在家躺著。

    只是這一睡醒，林滄就感覺到了下身的粘膩。鮮紅的血沾染上了米白色的床單和內(nèi)褲，很是惹眼。睡裙的裙擺因她睡覺時偶爾的翻身滑到了腰間，逃過一劫。

    林滄感受著起身下床時大股溫熱的液體從體內(nèi)滑出的難堪，她快步拿了干凈的內(nèi)褲和衛(wèi)生巾，打開房門確定無人在家才跑向了衛(wèi)生間。

    她脫下內(nèi)褲，血液便奔涌了出來，滴在衛(wèi)生間的瓷磚上。林滄的生理期非常不穩(wěn)定，來的周期不確定不說，痛經(jīng)也是。有時候在生理期到來前就會開始疼，有時候卻要第二天才開始折磨。一樣的是每次量都很大，也很疼。

    越是著急就越是緊張，林滄顫抖著撕開衛(wèi)生巾的包裝貼在干凈的內(nèi)褲上，又撐著衛(wèi)生間冰冷的墻面終于換上了它。但腳下和被子上的血漬依舊讓她羞愧難當。阿姐告訴過她這是正常的生理情況，也會在她生理期的時候幫忙清洗衣物，但著不代表她能在其他人面前也裝作若無其事。上學時，班里的女孩之間少不得要互相借借衛(wèi)生巾救急，有些男生發(fā)現(xiàn)后便會起哄，好似這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林滄現(xiàn)下只想趁沒人在家，自己也沒開始肚子疼趕緊把這一切都收拾干凈。她顧不得這么多，蹲下身去，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扯了一大截衛(wèi)生紙就開始擦著地磚。擦完又去扒床單，抱來衛(wèi)生間和沾血的內(nèi)褲一起放水槽里用涼水泡著。

    此時，奚言正搖著尾巴開心地回家，雖然他不打算告訴林滄她身邊的暗潮洶涌，但是也不妨礙他慶祝因心底一塊大石頭落下的高興。

    他推門而入就聽到衛(wèi)生間的流水聲，有些奇怪地走了過去。女孩背對著他雙手放在水池里，水池入目是一片鮮紅。

    奚言的血液有一瞬間凝固，他上前直接抓住林滄的兩只手腕放到眼前仔細檢查。

    林滄被嚇得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來，她雙手被奚言抓住舉高，稀釋后的血水順著胳膊滑落，姿勢卻像只在示威的小熊貓，可可愛愛的。

    “我沒有在……”林滄很快聯(lián)想到奚言在害怕什么，但她還是不禁腹誹著，按這水池的大小要自殺得放多久的水啊。

    “阿滄，你嚇死哥哥了?！鞭裳砸娝稚蠜]有傷口，放下心來一把抱住了女孩。其實水池里的床單和內(nèi)褲一眼就能看出來，奚言就是遠看一池血水瞬間聯(lián)想到林滄的狀況才自己給自己驚嚇。

    林滄對奚言過度的反應(yīng)有些無語，但她也感受到了奚言上一秒的緊張是為了自己?！拔宜选?，血就沾到床單上了?！彼行┎缓靡馑嫉卦谵裳远呅÷曊f到。

    “怎么不等阿姨來洗??？還用的是涼水?！鞭裳宰ブ譁娴氖志屯貛?，他調(diào)到熱水的開關(guān)，準備給林滄沖干凈雙手，卻被女孩眼疾手快的關(guān)掉了。

    “不能用熱水的，血…會洗不掉的。等阿姨來了就更洗不掉了?！边@些都是林遙教給林滄的。女孩一臉“堅毅”地盯著奚言，到是他成了被上課的那一個了。

    奚言吸了口氣，“就算是這樣，你扔到水里就好了，讓哥哥給你洗也行啊，女孩子生理期不能碰涼水的。”

    林滄剛想反駁奚言的不實言論就突然被下腹傳來的疼痛“襲擊”了，zigong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她一陣眩暈。她一只手為了維持平衡抓住了奚言的胳膊，另一只抱著下腹直接蹲了下去。

    奚言立馬單手扛起了林滄，他往女孩房間走了兩步，想起那邊沒有床單，轉(zhuǎn)身就把人往自己房間帶。

    痛經(jīng)和胃疼不太一樣，雖然說都有那種下墜的疼痛感，和液體在器官里翻涌的不適感。但痛經(jīng)持續(xù)的時間更長，還伴隨著如影隨形的腰疼和zigong間歇性的抽搐。

    奚言跑出去給熱水袋充電，又拿過小狐貍?cè)M被子里。林滄疼得閉上了眼睛，拽著被子的一角又使不上力來。

    女孩的面容蒼白，冷汗從額角劃過，濃密的眉和場場的睫讓沒有血色她愈發(fā)像是恐怖電影里的西洋人偶。

    熱水袋有些太慢了，奚言脫下外衣，上了床，從背后抱住了林滄。

    他很小心，只用一只手從女孩的腰側(cè)和小狐貍之間環(huán)了過去，開始輕柔地揉著女孩的小腹。女孩身上有一股血的味道，是咸咸的，但他并不反感。頭發(fā)是家里洗發(fā)水的玫瑰胡椒味，是他最喜歡的香水味。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熟悉奶味，他一認真探尋便消失了。

    奚言也閉上了眼，等他幾次想要去拿熱水袋又選擇放棄后，女孩微涼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

    “好些了嗎？”奚言沉悶的聲音從林滄耳邊傳來，她把臉埋在被子里，說不清自己是害羞還是什么。奚言的手溫度比她小肚子處的軟rou高上不少，他一面在女孩呼著氣搞得她脖子癢癢的，一面又揉著她的小腹，讓她不好意思完全屈著腿。

    “你壓著我頭發(fā)了?！绷譁娴穆曇魫瀽灥貛е┪目耷弧＾裳砸膊恢浪転檫@委屈，只能連忙道歉到：“是哥哥不小心，沒壓疼吧。”他起身去拿熱水袋，回來的時候林滄已經(jīng)滑下了枕頭，蜷縮著把整個人都埋在被子里了。

    奚言掀開被子的一角把熱水袋遞到女孩手上，又拉下女孩蒙著頭的一邊。

    “蒙著頭睡覺會變笨哦。大腦會缺氧的，哥哥沒騙你?！彼揶碇嫫け〉男」媚?。

    林滄果然不拉著被子往里鉆了。奚言見狀之間在床前盤腿坐下了，他故作嚴肅地叉著手，覺得林滄不喜歡向大人求助的習慣實在該改，順便把小姑娘的吸引力從疼痛轉(zhuǎn)移到他身上。

    “你沒有其他事嗎？”林滄被奚言盯地不自在，于是開口到。她撅著嘴，眉頭微蹙，還是疼，只不過換了種疼法。

    “沒有哦。哥哥回家就是想帶阿滄出去玩的。”小姑娘聞言抽了抽鼻子，很是委屈。

    她又把臉埋進了被子里，整個人愈發(fā)往床尾靠去。這次奚言沒急著扯掉她臉上用作遮擋的被子。

    “奚言……，你不會嫌我很麻煩嗎？”林滄從被子里露出一雙眼睛，卻依舊不看向奚言，她只是沉默得等待著命運的審判。不是她不反抗，可她的反抗在命運的巨輪前掀不起一片波浪。

    缺愛的孩子會不斷確定自己又沒有在被愛著，直到那個最后愛著自己的人也厭煩地離去，然后再告訴自己，看啊，這個世界果然是沒人愛著自己的。

    奚言起身，和之前一樣從另一側(cè)上了床，然后抱住她。他掏出手機點開了江心扮狗的視頻。

    視頻里的江心給自己套了個江小米同款的狗繩，開心地趴在地毯上學狗叫，江小米也在旁邊激動地哼唧著，背景聲里有江芙止不住的笑聲，還有江母擔心地上涼讓江心快起來的催促聲。

    是很幸福的一家人。“是阿滄的話，哥哥也是愿意的哦?！彼话寻蚜譁鎿苹亓苏眍^上，讓人好生躺著?！案绺缰灰е婢蜁X得好幸福好幸福。”

    PS：其實俺們阿滄的預(yù)感是對的，尼桑的愛真的來得有些太容易了，這只是他這么多年來的一種執(zhí)念，和對自己童年青少年的補償。所以阿滄一開始是不信的，也更相信阿姐這種日積月累的愛，只是后面尼桑太會騙人了，騙人也騙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