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绷譁鎿u頭得認(rèn)真。奚言也就不再懷疑。他問女孩餓不餓，得到不餓的答案后帶著人打算先去剪了頭發(fā)，再說晚飯的事。

    奚言留的頭發(fā)略長，也常需要修剪。而他左眼眼角下方幾許有一顆小痣，這是奚家人都沒有的，很有可能是他生母遺傳的。這也導(dǎo)致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中性。外人如何看待，他不在意。但這樣的外貌顯然是林滄能夠這么快依賴奚言的重要因素。林滄對成年男性有種近乎生理性的抗拒和恐懼，心理醫(yī)生分析這很可能是當(dāng)年悲劇中某些事件造成的。而奚言不僅長相偏中性，某些嘮叨的點(diǎn)讓他更像林遙或者他的繼母。林滄依賴起他就更加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了。

    奚言帶著林滄去了自己常去了理發(fā)店，等待的時間里又打完了兩個電話。小姑娘的頭發(fā)清洗后只需要簡單修剪就好。林滄的頭發(fā)厚且硬，理發(fā)師過來建議把頭發(fā)打薄些，奚言想起女孩上的是公立學(xué)校，讓人不要修太多，適合扎馬尾一點(diǎn)就更好了。

    理發(fā)師給林滄稍微編了編耳側(cè)的長發(fā)，既有耳發(fā)修飾的同時，露出更多皮膚，讓視覺效果中的臉蛋成為重點(diǎn)。新發(fā)型讓林滄有些局促，林遙每當(dāng)這時都會夸她可愛，但她并不想變得可愛。

    奚言已經(jīng)在心底“卡哇伊”了很多遍了，但哥哥的包袱還是要有的。他看出了女孩的忐忑，沒有深究，牽過了女孩的手，走向不遠(yuǎn)的飯店。

    真實(shí)的生活是平淡的，燈紅酒綠總歸要回到柴米油鹽、一日三餐。奚言牽著林滄進(jìn)了商業(yè)街后延伸出的一條小巷，在一家酒吧對面的小樓梯間上了三樓。

    這是一家專做鰻魚的店。店面雖小但裝潢用心，是昭和時代日本會采用的西洋酒館風(fēng)格。兩側(cè)都是偌大的落地窗，一面向著小巷，一面是京華繁華的CBD夜景。

    餐廳里人不少，奚言熟練地給老板打了個招呼，拉開吧臺旁的座椅讓林滄坐下。餐點(diǎn)上得很快，林滄小聲給服務(wù)生道了謝。

    進(jìn)入后廚的通道旁有幾個巨大的水族箱，里面是鮮活的鰻魚，相互糾纏著，看得林滄有些頭皮發(fā)麻。但端上來的烤鰻魚飯卻甜香撲鼻，秘制醬汁猶如一層高光賦予了鰻魚全新的生命。

    “好吃？”奚言見女孩吃得專注，在心底又開始可憐他的meimei這些年在林家過得是什么日子，雖然他知道林家特別是林遙在的情況下根本沒必要去為難林滄。

    “嗯?！绷譁嫣痤^回答得干脆，眼睛也亮亮的，讓奚言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頂。

    一個人影竄了進(jìn)來來，一點(diǎn)也不見外地一屁股就坐在奚言身側(cè)。

    “老遠(yuǎn)就看到言哥來了，怎么不去對面給我們打個招呼??？”來人嬉皮笑臉，說著就把手往奚言肩上搭。他一身夜店打扮，皮衣里的襯衣開到胸口，鎖骨上有個鮮紅的吻痕，一側(cè)耳朵上還戴著耳釘。

    “把衣服扣上，我meimei在這。沒到八點(diǎn)你們就喝成這樣了，我去是為了撈你回家嗎？”奚言語氣不善，他在江心面前一向不走笑面虎的套路。奚言和江心在倫敦做了一年室友，知道他就是犯賤，哪里還用得著先禮后兵，不擺個臭臉這大少爺還覺得自己受歡迎得很。

    江心被拍掉胳膊也不惱，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咧嘴笑著，越過奚言朝林滄伸手?！昂俸伲琺eimei莫怪啊。你是林遙的meimei的吧，得叫“林meimei”。現(xiàn)在怎么跟著我們奚總?。繗G，你江哥哥給你說，你哥這個人啊，可壞了。我家也有meimei，林meimei要不上我家去，我…”

    “嘶——開個玩笑嘛?！鞭裳院莺萁o了江心手背一下，他在meimei面前不想罵人，不代表他就這么看著這二世祖在這犯賤。而且他很討厭別人在林滄面前故意提起他的姓氏。

    江心皮這一下已經(jīng)很開心了，見奚言瞥過來的眼神當(dāng)真兇狠，也就收起嬉皮笑臉那一套了，畢竟他當(dāng)年是真的被奚言揍得滿街找牙過。但見奚言那寶貝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犯賤，他才殺豬般地叫完又越過奚言把頭湊過去。

    江心一貫是想給每位“meimei”找個家的。但朋友的真meimei他還是沒敢多想，畢竟他家江芙也和林滄差不多的年紀(jì)，他只是好奇這林遙和奚言都寶貝得不得了的小姑娘。

    “林滄meimei是吧。欸，你江哥哥我剛才都是亂說的，我和你哥哥可是好兄弟啊。你哥當(dāng)年還幫我寫作業(yè)來著。我叫江心，江水的江，心臟的心。我今天帶我兒子過來的，meimei要不要去看看。我兒子是只秋田哦，毛茸茸的那種。”

    “秋田？”林滄聽到狗狗有些心動。

    “對，是那種米系秋田，才從米國運(yùn)回來呢，三個月大，叫江小米，和我姓的。”

    “你和米瀾一起養(yǎng)的？”奚言聽到狗的名字皺了下眉。

    “我這次可是認(rèn)真的，我和米瀾一起來的，就是讓大家認(rèn)識一下我們兒子。”江心滿不在乎的回答奚言，轉(zhuǎn)頭又把注意力放到林滄身上了?！拔覂鹤泳驮跇窍掳?，meimei和我去看它好不好？不要管你這個煩人的哥哥?！?/br>
    林滄盯著奚言，無聲征求著他的同意?！俺院昧司妥甙??！鞭裳誀恐龔膩頃r的地方下了樓。

    吵鬧的酒吧外，一個女人牽著只黑煤球一樣的半大秋田，周圍的人手里拿著酒，有的圍成一圈嬉笑著，有的試圖逗著那只狗。林滄猜測那個女人就是“米瀾”。

    黑熊精般的狗子終于瞧見了主人，嗖得一下就往江心這邊沖了過來，幸好那牽繩的女人及時放開了繩，不然怕是要摔上一跤。

    江心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兀自蹲在地上擼狗。一邊叫著他的“好兒子”，一邊還招呼林滄也過去和狗狗玩。

    “奚總晚上好啊?！迸艘矝]什么多余的反應(yīng)，反而朝著奚言打了個招呼。聞言也有幾個人發(fā)現(xiàn)奚言來了，打算湊過來露露臉。

    “米瀾?！鞭裳詫ε它c(diǎn)了個頭算作打招呼，擺了擺手讓其他人不用過來了。

    江小米很是熱情，林滄剛蹲下，它就主動湊了過去，聞了聞就要開始舔林滄的臉，林滄被它的口水嚇住，就往后躲。誰知這狗三個月大已經(jīng)有近20公斤，一激動就朝林滄撲上來。眼看小姑娘要被江小米撲倒，奚言快步過去，才讓她不至于仰倒。

    江心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起身把狗牽住，又干笑兩聲“言哥，我兒子才來，沒禮貌，我替他給meimei道個歉啊，哈哈。meimei沒事吧，下次啊，下次我一定把我兒子教好了再帶出來?！?/br>
    奚言牽起林滄有些無語?！白吡?。”他和米瀾打了個招呼，帶著林滄往小巷外走去。江心還不忘中背后喊著?！傲譁鎚eimei，下次來我家玩啊，我meimei江芙那兒可多好玩的了——”

    等人走遠(yuǎn)，米瀾才掐了江心一把，一臉埋怨地看向他?！昂賳?，這不是奚總自己吃槍子兒了嗎？”江心還是一貫的油嘴滑舌，他也不怕得罪奚言，都一起住過一年的兄弟了，他還不知到奚言家怎么回事，就奚家聽著名頭大點(diǎn)，他們江家有他爹撐著就不怕事。

    司機(jī)已經(jīng)在巷口候著了，奚言牽著林滄上車才問她有沒有事。他這一天鬧心得很，老爺子那邊哐哐撂下倆大活兒，江心這活寶又整這一出。

    “沒事。”林滄搖搖頭，她一向都更傾向于使用肢體語言表達(dá)，但奚言和她還沒有她和阿姐那么熟悉，也只好多講兩句。

    “我家里之前也有過狗狗，也是大狗狗，撲一下沒什么的。”林滄好像感受到了奚言的煩躁，他在她面前也掩蓋不住的煩躁。

    “林家養(yǎng)過狗？”奚言有今天靠得就是情報(bào)工作，京華不少高檔點(diǎn)的酒吧、飯店都有他的人，再加上些圈里的狐朋狗友，不說了解點(diǎn)商業(yè)秘密、政界丑聞，家長里短、桃色秘聞倒是清楚得很。

    林滄沒多想，只是回答到：“是林遴養(yǎng)的狗狗，是只伯恩山，就是那種，嗯——爪子很大的狗狗。”她說著還舉起雙手收起五指給奚言演示一下。

    “阿姐對狗毛和貓毛過敏，那只狗狗就一直關(guān)在花園的一個角落里。不過它的毛很厚，不怕冷的，下雨天會放它進(jìn)主宅的。”奚言靜靜地注視著女孩，很難得一次聽她講這么多話，也很開心她在林家有快樂的回憶，但還是難免有股酸意從心底涌出。

    “后來狗狗怎么樣了呢？”

    “后來，林遴找了狗狗老師，把狗狗送去上課了，好像還參加了犬展?，F(xiàn)在不太清楚，但是狗狗能參加犬展，應(yīng)該犬舍也不會丟掉它吧。”的確，品相不錯的狗應(yīng)該也會被留下來做種犬，這喪家之犬倒是比喪家之人更有保障了。

    奚言嘆了口氣，林滄倒是不懂他在想什么了，不過她已經(jīng)努力過了，她的安慰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了。

    奚言拾起meimei的長發(fā)，讓她側(cè)一點(diǎn)身開始編起小辮來，這還是江芙鬧著要江心給她編辮子的時候，奚言一起學(xué)的。

    林滄努努嘴有點(diǎn)不爽，不過看奚言心情不好的樣子，她決定讓讓他。

    “阿滄覺得哥哥的朋友煩不煩？”這話問的，對江心很是嫌棄。

    林滄轉(zhuǎn)過頭給了奚言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他們好像不是很會養(yǎng)狗狗?！庇洲D(zhuǎn)回去說到。

    “不喜歡就不必和他們打交道。新年的那些晚會也都不用去，好不好？”奚言不覺得讓林滄多去這種社交場合有任何意義。他對林滄的期望就是開心長大就好，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體驗(yàn)美好的生活。某種意義上，他和林遙對林滄的重視，都是出于對自己的青少年和童年的彌補(bǔ)。

    “好呀。”林滄本就不愛接觸陌生人，林遙不強(qiáng)迫，奚言更是讓他不用去認(rèn)識這些人了，她樂得自在。彼時她還沒有認(rèn)識到人脈的重要性，不過即使認(rèn)識到了，怕是也很難戰(zhàn)勝自己的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