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渡舟手懸在半空中，怔怔地看段星野，半晌，轉(zhuǎn)過身朝向另一邊。

    黑暗中，床上的夫夫倆背對背，氣氛緊繃。

    承渡舟低沉的嗓音突然道：“我明天就走。”

    段星野不客氣提醒：“你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br>
    承渡舟：“……怕你不記得?！?/br>
    “不用?！倍涡且罢f，“你在不在這兒對我而言一個樣?！?/br>
    承渡舟氣得不想說話，沖動之下道：“你都能考慮到蔣斯祁家的狗，就是考慮不到我?！?/br>
    “狗那么可愛，你呢？”段星野怒極反笑，道，“你要是成了狗，我還愿意憐惜你一點?！?/br>
    承渡舟閉上嘴，徹底沒聲了。

    *

    斗氣的兩人誰也不知道誰先睡過去的。

    半夜里，睡夢中的段星野翻身，本能一般，偎向承渡舟的后背。

    承渡舟察覺到了動靜，沒醒，但有了很淺的意識，緩緩轉(zhuǎn)過去，手臂穿插進段星野頸下的空隙，把人拖進懷里。

    段星野感到熟悉的懷抱，溫暖的體溫，雪白恬靜的小臉在承渡舟胸口蹭了下，朝睡眠深處陷入。

    于是承渡舟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鉆在他懷里貓一樣乖巧的段星野時，什么氣都消了。

    *

    承渡舟起得早，從外面晨跑回來，經(jīng)過后院時給多哥打了個電話，表示不去參加婚禮，讓幫忙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他掛斷電話，剛要邁步上臺階，毫無征兆的，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

    段星野醒來的時候快九點了，沒看到承渡舟。

    他洗漱完，走出房間經(jīng)過客廳時，刻意朝外面花園環(huán)視一圈，也沒見承渡舟的人影，如雪的臉蛋便有些寒意。

    段星野走進廚房。

    就在這個時候，從連接廚房的后門鉆進來一道黑影。

    段星野順著看去，突然停在原地。

    進來的是一條大狗，四條腿仿佛各走各的，搖搖晃晃，看到段星野的剎那，同樣靜止，拎著一只前爪懸在半空中。

    “……”

    “……”

    段星野是第一次在一條狗的臉上看到愣怔的表情。

    再看狗的體格，屬于大型犬，毛色是灰黑和焦黃摻雜，尖耳朵立起來，狼系長相，臉很端正，嘴周圍一圈黢黑，乍一眼像德牧，但是毛更短，臉盤子也窄，不出意外是本土狗。

    段星野沒有過多驚訝，拿出手機給蔣斯祁發(fā)消息。

    seen：【你人呢？】

    怎么把狗扔他家就跑了。

    段星野再看一眼后門口，狗還僵持在那兒，挺大一個，卻乖得有些慫，看不出攻擊性。

    他想，蔣斯祁不愧是頂級顏控，養(yǎng)的狗都是眉清目秀的，那張狼臉多看一眼居然有點帥。

    *

    承渡舟剛恢復意識，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狗，很震驚，隨即就跟段星野撞個正著。

    段星野似乎對他的出現(xiàn)并不奇怪，也不感興趣，自顧自打開了冰箱。

    顯然沒認出他。

    不過認出來就見鬼了。

    承渡舟迫切想讓段星野知道自己的處境，邁著仿佛新裝的四條腿小跑過去，昂高腦袋看段星野，開口說話：“喔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嗚！”

    老婆，是我，承渡舟。

    段星野正在喝牛奶，越過敞開的冰箱門朝下看：“喲，還是個低音炮?！?/br>
    承渡舟：“……”

    狗只是停了一下，繼續(xù)叫，聽節(jié)奏還越來越急，激動得兩只前爪輪流踩地。

    段星野沒聽過這么低沉的狗叫聲，跟開了混響似的，一點不刺耳，但是被一只狗對著叫也煩。

    “別叫了?！?/br>
    叫聲不停。

    段星野“嘭！”合上冰箱門：“再叫把你燉了！”

    “……”

    承渡舟瞬間聲音小了，口型張張合合，變成了不甘心的“啊嗚啊嗚啊嗚~”，又因壓力過大，咧開狼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最后“嚶”的一下，沒聲了。

    段星野沒料到一句話能把狗子叫停，突然覺得這只大型犬聽話得有點可愛，伸手揉了揉狗腦袋，語氣也緩和了：“還挺通人性的。”

    承渡舟翻起眼睛朝上看，雖然有口難言，但是狗頭被摸的瞬間，內(nèi)心本能地泛起飄飄然的開心。

    *

    段星野側躺在沙發(fā)上給蔣斯祁發(fā)消息。

    seen：【你家狗什么名字？】

    蔣斯祁不知道在干嘛，一直沒回復。

    段星野又看了眼時間，十點了，承渡舟還沒回來，那就是飛去巴厘島了。

    以往兩人吵架，承渡舟再生氣，都不會不告而別。

    冷戰(zhàn)是吧？

    段星野把承渡舟的微信加入黑名單，關了手機，表情陰著繼續(xù)看電視。

    只是他還沒看一會兒，視線又被吸引到一旁。

    就見那只灰背狼犬頭頸伏得低低的，目光盯著地面，在客廳角落的一小方區(qū)域內(nèi)悠悠打轉(zhuǎn)，時不時拿黑嘴湊到落地窗簾、盆栽底部等地方嗅上一嗅，沒有半分要趴下來休息的意思。

    段星野再次拿起手機，問蔣斯祁。

    seen：【你家狗是不是有焦慮癥？】

    事實上，承渡舟冷靜下來后，對眼前的狀況束手無策，自閉了。

    他漸漸熟悉了狗的身體，會靈活運用四肢，嗅覺異常敏銳，拿光潔的大理石地面當鏡子照。

    承渡舟多希望這是一場夢，拿爪子蒙了下眼睛，再放開。

    大理石倒影出的還是這幅狗樣。

    絕望。深深的絕望。

    另一邊，段星野又瞄了眼那只狼犬，起身，決定帶它出門遛一圈。

    大型犬需要足夠的運動量，免得真給整焦慮了。

    *

    繩子是點外賣配送過來的，段星野拆了，要給狗拴上。

    然而對方十分抗拒，左左右右地朝后退，最后一溜煙鉆進來桌子底下趴著。

    “出來?！?/br>
    段星野拎起它兩只寬厚的狗爪子，廢了些力氣才把狗拖出來。

    “嗚……”低音炮從喉嚨間發(fā)出不滿的聲音。

    “蔣斯祁沒教你規(guī)矩？”段星野拍了拍狗腦袋，說，“出門遛狗要牽繩?！?/br>
    承渡舟立馬精神了，強烈反駁一句：“喔嗚！”

    他才不是蔣斯祁養(yǎng)的狗！

    段星野當然聽不懂，不顧渾身散發(fā)出抗拒的狗子，拽它出門遛彎了。

    近中午的光景，社區(qū)很清靜。

    段星野發(fā)現(xiàn)狗子的配合度很高，不會爆沖，不會到處亂聞，而是隨著他的腳步，緊緊跟在身旁。

    狼犬邁動步伐的時候，不緊不慢，頭朝前伸著，脊背隨之起伏，堪稱狗界紳士，十分優(yōu)雅。

    就是尾巴有些掛著，顯得興致不高。

    半路遇上，他們遇上帶娃的鄰居奶奶。因為都在一個社區(qū)里待了二十多年，她幾乎看著段星野長大，所以即便段星野成了大明星，大家依舊淡定。

    奶奶驚奇地問：“這是狼嗎？”

    “不是?！倍涡且暗皖^拽了拽繩子，說，“看著像，其實是土狗，很溫順的?！?/br>
    “好俊俏?！蹦棠桃彩菒酃啡耸浚焓忠?。

    結果狗子頭一扭，往后撤了兩步，貼在段星野的腿后面。

    奶奶：“哎喲哎喲，還害羞了~”

    段星野回頭看，烏瞳里浮現(xiàn)笑意。

    長得又高又大，原來是社恐小狗。

    他們雖然才第一次見面，相處不到兩小時，但是小狗不安時，已經(jīng)會往他身旁蹭了。

    面對如此反差萌又充滿信賴感的小動物，段星野心里不禁又柔軟幾分。

    承渡舟拿臉懟在段星野的腿彎后面，偷偷抬眼看對面的人。

    他不是社恐，只是不想以狗的形態(tài)跟其他人互動。

    段星野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