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全程無交流，連眼神都不曾有過對視。

    段星野完成任務后，不去看角落的攝像頭，爬上床，從床頭柜里掏出黑框眼鏡，架到鼻梁上。

    他輕度散光，只有平時看書或寫詞寫曲的時候會戴眼鏡，但今天不一樣，今天純粹為了遮臉，能遮一點是一點。

    ……恨不得整顆腦袋拱到被子里別讓人看見。

    觀眾短暫地偏移注意力，直呼段老師戴黑框鏡太養(yǎng)眼，嗷嗚亂叫。

    段星野不看直播間，不知道這些。

    他盡量自然地盤腿坐著，只管低頭擺弄手機，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可刷到微博熱搜時，還是哽了一下，差點沒破防。

    占據(jù)前三的話題分別是#承渡舟驢#、#段星野名場面合集#、#旅夜書懷太上頭#。

    段星野看到“驢”就知道怎么回事，點擊進去。

    冷門磕學家：

    今晚這對夫夫的直播笑點密集，反轉不斷，我不允許還有人沒看過！

    下方放了段星野在臥室里的那段直播錄屏。

    評論區(qū)異常歡樂。

    “笑一笑，十年少，段星野直接把我送回了娘胎里?！?/br>
    “哈哈哈哈哈段老師不為人知的迷惑行為，他最后甚至想把內(nèi)褲套到睡褲外面試一試，要不是承總及時出現(xiàn)打斷，段老師名場面集合里還要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br>
    “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比大??？就連人間清冷段星野也不能幸免?！?/br>
    “段星野是有點皮的，以后再也不會被他高冷外表蒙騙了。”

    “我說承總怎么能跟驢扯上關系了，進來后才懂orz?！?/br>
    “傳下去，承總很大，官配認證?！?/br>
    “……”

    段星野再次感到熟悉的頭皮發(fā)麻，這回不僅他社死，連帶著承渡舟也社死。

    難怪剛才承渡舟的臉色談不上好看，這恐怕是他出道以來風評受害最嚴重的一次。

    直播間彈幕還在熱情滾動：

    “段老師這表情，絕對在看熱搜了?！?/br>
    “不知道一會兒他要如何面對承總。”

    “理理我們吧段老師！”

    段星野的手機上方出現(xiàn)消息提示。

    跟鏡導演：【段老師可以趁現(xiàn)在和觀眾隨便聊聊，大家都很想跟你互動?！?/br>
    段星野打字。

    seen：【我不想?！?/br>
    跟鏡導演：【……】

    又等了十來分鐘。

    承渡舟把段星野的行李箱裝滿，帶到玄關，接著給工作人員開門。

    工作人員把兩人的箱子一起收走，全程低著頭，聲音略顯壓抑：“承老師，明天你們只用帶上手機和身份證出門，行李由節(jié)目組托運，今晚的直播……咳……還差一個宣誓環(huán)節(jié)就可以結束了?！?/br>
    承渡舟猜他剛才一定笑得很大聲，略顯疲憊：“知道了，你們早點下班。”

    段星野還等在房間里，承渡舟進來了，關上門。

    兩人對上視線，周圍空氣凝固住。

    承渡舟眼眸漆黑，盯著人看時，壓迫感十足。

    段星野坐著，僵持片刻后，眼一眨，率先低下頭。

    是他口無遮攔，害承渡舟爆了個尷尬的熱搜。

    承渡舟要是怪他，他沒什么好爭辯的。

    此刻段星野耷拉下腦袋，難得沒有平日里的驕傲神氣，連那些挑染的奶白色發(fā)絲都蔫吧地垂落，像個斗敗的小公雞。

    承渡舟的視線不自覺落在他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原本凌厲的目光稍動，添了幾分無奈。

    他不是要問責誰，只是這事……都沒人能給他個交代。

    觀眾看著這一幕，只覺無聲勝有聲。

    “啊啊啊段老師委屈，承總舍不得說了?！?/br>
    “看得出來承總也有點小脾氣?！?/br>
    “本來就怪不得誰呀，要怪就怪制作組沒說清楚攝像機的位置?！?/br>
    “承總可能就是想讓段老師哄哄他？”

    承渡舟坐到床邊，順便把固定直播手機的支架挪到面前，淡聲問段星野：“宣誓詞在嗎？”

    “在。”

    段星野從睡衣口袋掏出新的信封。

    宣誓環(huán)節(jié)一過，今天這場折磨人的直播就要結束了。

    手機擺在面前。

    段星野不得不硬著頭皮看去。

    然而觀眾顯然不覺得折磨，還很意猶未盡。

    “別！別那么快宣誓！沒看夠呢！”

    “這倆湊一對好萌，我恨以前沒早入坑！現(xiàn)在補還來得及吧？”

    “前面的，現(xiàn)在入坑完全可以，以前的沒必要補，補也找不到素材?！?/br>
    段星野見沒人糾纏內(nèi)褲的事，松了口氣，不過很快有幾條畫風不一致的彈幕飄過。

    “無語了，看不懂有什么好磕的，不能用劇本，就靠擦邊行為搏流量唄，反正有節(jié)目組捧著?！?/br>
    “溜了溜了，夫夫嘉賓里還是黃桃cp更自然，這對一看就很假，坐的時候位置都離那么遠?！?/br>
    段星野火氣一下子上來，連著之前壓抑不能爆發(fā)的情緒都找到宣泄口。

    有完沒完？他跟承渡舟犧牲都這么大了，還質(zhì)疑他們是節(jié)目組捧上來的。流量都是他們一分一分靠臉賺回來的！

    這些人什么成分當他看不出來？

    今天就是擦邊怎么了！

    “坐得遠也不行？”段星野眉梢微動，烏瞳泛冷，“那要不我坐承渡舟腿上吧？再不行負十八厘米的距離……唔……”

    承渡舟抬手箍住段星野的嘴，段星野差點后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r>
    “好家伙，直接報尺寸了?！?/br>
    “別炫了，別炫了！”

    “承總受傷的世界x2”

    承渡舟心累：“超管回去吧，我手動幫你封了?！?/br>
    被捂著嘴的段星野：“……”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磨磨蹭蹭，段星野在承渡舟的眼神示意下展開了宣誓詞。

    他先來。

    接著承渡舟也要重復一遍過程。

    “在即將踏上旅途的今夜，我感謝有你的陪伴，無論未來路上發(fā)生什么，我都將牢牢牽住你的手，與你一起分享快樂、喜悅、感動，一起撫平破碎、悲傷的心情，請相信我能做到，因為……”

    段星野對著卡片平靜誦讀時，嗓音清潤悅耳，觀眾忍不住沉溺其中，只是突然之間，他好似被什么卡住喉嚨，后面的話吐不出來。

    段星野嘗試多次，臉色都憋得有些發(fā)紅，最后咬字生硬道：“因為承渡舟，我……我愛你?！?/br>
    完事！

    段星野猛地吐出一口氣，手一伸，把卡片遞給承渡舟。

    承渡舟卻沒立即接，只是看他，深黑的眼眸讓人猜不透此時在想什么。

    段星野懷疑承渡舟在醞釀情緒。

    跟這個男人演對手戲簡直恐怖，承渡舟說“我愛你”的時候自然冷靜，卻透出一種不偏不倚的堅定，給人直擊心臟的深情。

    段星野慶幸下午在廚房間里體驗過了，已經(jīng)有所心理準備。

    這樣他再聽到那三個字時，就不會在觀眾面前亂了分寸。

    就在這個時候。

    承渡舟掠了眼段星野手上的卡片，抬眸，說：“我更愛你?！?/br>
    “……”

    段星野身體里的泵再次升壓，血液上涌，臉龐布滿熱意。

    還是亂了。

    承渡舟傾身靠近，一手撐住床鋪，另一只手捏住段星野的黑框眼鏡摘下，低頭，印上他鼻梁側邊的小痣。

    段星野不得不閉眼，抿住唇，透出粉色的細白下頜不穩(wěn)動了動。

    好像在夏天長滿風的青草坡上打滾，滾到了云朵上。

    亂得一塌糊涂……

    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