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芯一上車，阮圣毫不遲疑的踩下油門，甩開混沌未明卻又令人煩厭的一切，揚長而去。

    車子遠離時，終是放不下曾擁有的，郁芯轉(zhuǎn)頭看著彎彎繞繞的產(chǎn)業(yè)道路，沒用的滾下淚?？闯鏊牟粧?，周默瑜輕拍她因緊張而握起的拳頭?！竸e擔心?！?/br>
    「我不怕……」收回留戀過往的目光，「但我不懂，我們?yōu)槭裁匆褡锓杆频靥与x自己熟悉的一切？」

    他輕挑地自嘲說：「大概是因為我是淘空公司的經(jīng)濟犯吧。」

    見不得他被人誣陷的她急忙為他辯解：「你又不是！」

    「是不是，有人會在意嗎？」他揚起淡笑，「離開，正好給有心人機會做實這件事，就算沒淘空，遲早也會變成有?！?/br>
    「那為何？」

    「問阮圣吧。他說，我必須在完全不受打擾的地方養(yǎng)病。」再次甩鍋給阮圣。

    「可是……」她看著阮圣，不知該不該信任他。

    「別擔心?！顾Ｕ?shù)下眼眸，濃密如扇眼睫搧起蠱惑柔風，「這些日子，謝謝你沒放棄已不再是以往風光亮麗的我?！?/br>
    「默瑜……」明知他是故意用這些話不讓她繼續(xù)鑽牛角尖，但極吃這套的她輕喚他的名，「健康的醒來就好?！瓜氲竭@段時間的煎熬，聲音微微哽咽。

    不帶力量的枯瘦大手輕輕拍著她手背，「想哭，就哭出聲吧?！?/br>
    低啞聲音有著安撫作用，松開旋緊的情緒，眼眶一紅，她吸氣、再一次用力吸氣后，像個孩子嗚嗚咽咽。一路上，話不停歇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直把強自守候周默瑜多時的悲傷與委曲，全部發(fā)洩在終于甦醒過來的他身上。

    而他，沉默的用無力大手、用溫柔的力道，沿著她手背、手臂、肩頭，停落在她背后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徐徐緩緩的給她力量、給她等待已久的愛情。

    幾個鐘頭后，郁芯接替阮圣開一段車，好讓他休息。但阮圣并未完全睡去，沿途不斷跟時醒時睡的周默瑜低聲交談。好不容易醒來整個人還處于混亂尚未恢復(fù)正常的周默瑜，壓下疲累的身子，仔細聆聽阮圣補齊不同于在拙園所說的簡單報告，努力將所有資訊輸入腦中，淡青灰白肌膚上的俊眉深鎖。

    他并不是失憶也不是失智，因為腦部機能并未損傷，他還是能夠正確判斷一切，只是大腦因突然甦醒而尚未恢復(fù)正常，記憶片段極為混亂毫無規(guī)律，才會臨時找不到所需的資訊，出現(xiàn)疑似失憶的行為。阮圣不完整的報告，正好能刺激正在重組腦中凌亂不堪的資訊，慢慢分類并補齊他未記得的一些東西。但他體力還是不行，尚未聽完阮圣報告，又累得緩緩地睡去。

    再次醒來時，他覺得天搖地動，空氣飽含潮濕咸水味。他生活在四處環(huán)海的海島，長而廣的海岸線有無數(shù)港口，只要有門路，別說三個人，一整隊人都能無聲運出。

    爆量的資訊一下子貫穿腦部，帶來不舒適的頭痛，讓他口乾舌燥，在無意中舔舔乾裂唇瓣時，冰涼的觸感由唇瓣傳來。細長眼眸微挑，看到守在身旁的郁芯當他是易碎品，正小心翼翼地拿棉花棒沾水滋潤乾唇解他渴水。

    那張憔悴小臉泛著淡粉，每看他一眼，潔亮明眸就會閃爍無限歡欣，真誠純凈且美好。

    歡喜涌現(xiàn)，他唐突地探出大手，壓下俯在身前忙著照顧他的她，將她摁在胸前。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她一跳。力量不大，可現(xiàn)在的他弱不禁風一揮就倒，體貼的她不敢反抗任他撫弄微亂長發(fā)，然后微抬臉，用眼角馀光關(guān)心因整天舟車奔波而更顯疲累的他，深怕一個不注意，他會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永遠無法甦醒。

    溢于言表的過度擔心，讓病懨懨的他輕柔地拍她數(shù)下，「我想再睡會兒。」閉上眼，「所以你也睡一下?！?/br>
    對他而言，當務(wù)之急是保持好體力。阮圣說過船行要三天，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整理浮現(xiàn)腦里的龐大資訊，無須cao之過急。

    硬撐體力達到極限的她輕點頭，但謹慎的她還是先看眼早累得整個人伏趴門前守衛(wèi)卻陷入熟睡的阮圣，確定安全后才肯緩緩閉上眼。但她睡不安穩(wěn)，隔段時間就會睜眼，摸摸周默瑜確認他呼吸是否正常。

    她的緊張透過相貼而眠的身子傳遞給他，連動的在他心底掀起紛亂的水波。只要她小手伸至鼻前確認他的呼吸，他就輕拍她背，好不容易才哄她入眠?？伤约?，也許是整整沉睡十個多月睡得太飽，即使閉著眼也難以入睡。腦子隨著海面波濤晃盪，過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強硬浮現(xiàn)，如炸彈在腦里爆裂，轟轟如雷損耗心智。整夜無休啟動罷工多時的大腦，正努力地條理分類，將過去的記憶一條一條地挖出大腦，不停地鞭策他回想自己的狼狽。

    咖啡瑛《墨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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