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腫得像核桃大雙眼細(xì)縫中，他看到被他揍得鼻子歪一側(cè)的小邱一臉不甘心狠狠瞪他時心生警戒，在小邱衝向他準(zhǔn)備狠狠踢他兩腳洩恨那瞬間，他抓住小邱踢來的腳猛力一扯，害小邱跌個狗吃屎，引來一旁幾個歹徒取笑。

    一身泥爬起的小邱頂不住被人嘲諷，面子掛不住的抽出腰間彈簧刀，耍狠地刺向他。

    那是瞬間反應(yīng)。

    面對危險，身體出現(xiàn)本能保護(hù)反應(yīng)。

    奪刀橫刺的同時，溫?zé)岬募t色血液一下子涌出浸透他持刀的手。

    目光，在這時與小邱相對。他看到小邱放大的眼瞳里，有憎恨、有忌妒、有羨慕、有鄙視、有驚訝、有許許多多他不懂的情緒。

    還搞不清楚狀況那剎那，他感受到刀下強(qiáng)而有力的心跳聲，隨著淡淡失去光彩瞳孔慢慢地減緩跳動速度，怦怦怦……怦怦……怦……終至停止跳動。

    為什么？明明前一秒手心還透過胸膛感受到充滿活力的心跳聲，為什么就這么停了？

    對上小邱空洞且無神雙眸，他突然懂了。

    微垂眸，盯著卡在小邱胸前動彈不得的刀，腦中一片空白，血色自臉頰消失。

    脖頸一緊！

    突如其來的威猛力道拉動他身子。手，順著將他往后拉的力量噗的一聲，抽出卡在小邱身上的刀。

    曾經(jīng)代表人體生命力的紅艷鮮血，在這時如噴泉般的狂噴而出！

    來不及閃躲！

    像拍恐怖片般的，黏稠溫?zé)岬募t色液體噴在他臉上、身上，就連抓住他重重將他壓在地上的歹徒也被噴得滿身。

    當(dāng)血液滴落眼睛帶來一陣酸澀時，好幾雙手猛力擊打而來，拳拳到rou骨頭咯咯作響，猛烈力道讓五臟六腑幾乎翻了過來。怕他再次反抗，他口中被塞顆軟球、雙眼戴上眼罩、耳中塞緊耳塞，甚至以防萬一的還在他頭上罩上黑色毛帽，并以尼龍束帶勒緊他雙手雙腳后抬起他，砰的一聲，將他丟在某個狹窄箱子里。

    著地當(dāng)下，他立即察覺身下有個人！

    沒得選擇。著落時，他的身子不巧地與身下的人臉對臉、身子對身子的緊緊密合地黏貼一起。

    即使無法發(fā)出聲音、即使動彈不得，他還是努力移動被束縛的身子，想要隔開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就是在這時，濃烈血腥味竄入鼻間。

    原以為是自己手上、身上的味道，但隔了幾秒，他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味道來自身下那具還帶有宜人溫度，卻完完全全沒有呼吸與心跳的尸體！

    呼吸在此時突然急促起來。因?yàn)樗?、他突然明白，身下的人是被他一刀刺入心臟的小邱！

    那是意外嗎？

    直到昏迷前，他一直試著說服自己，那是意外、那是誤殺。

    但他一直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

    即使事發(fā)突然場面混亂，學(xué)過幾年腳拳功夫的他并不是弱不禁風(fēng)的人。

    有些事，即使是分秒之間，也可以做出正確選擇、也可以看出一個人隱藏在合宜行為下的真正品性。

    其實(shí)……出手時，刀子可以向旁偏個幾公分，但處在被人背叛憤怒中的他迷失自我，殘忍的并未那么做……

    幸或不幸，警方及眾人皆以為所有資料全部造假的小邱死于歹徒之手后棄尸大海，從未深入追查。所以當(dāng)他歷經(jīng)一年多囚禁生活終獲救后，他將錯就錯絕口不提這件事。反正死無對證，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待身體恢復(fù)健康后，心虛不安的他曾試著想要找出小邱的真實(shí)身份，想盡一份責(zé)任，買回安心。

    徒勞無功。沒人知道小邱的真實(shí)姓名，所以最后也只能讓小邱繼續(xù)成為一具無名尸，安葬在無名塜里。

    他，有罪嗎？

    法律沒有制裁他，不代表他沒罪。

    因?yàn)樯咸欤x擇另一種方式來懲罰他的殘忍、他的暴力。

    他的眼睛，并不是一開始就失去視力。一開始，他可以從被囚禁的房里微微剝落的黑色油漆細(xì)縫中，看到星光般的微亮，像希望那樣，在眼前閃亮。

    他以為……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但是……

    時間極度漫長。彷彿領(lǐng)到一張無限額的時間信用卡，睜眼閉眼永遠(yuǎn)停留在同一個時空，永無止盡。

    嘶喊，無人回應(yīng)，只有自己痛吼。

    半昏迷的他與小邱緊緊相黏隨著潮水浮浮沉沉地漂蕩，終至完全喪失意識。

    醒來時已抵達(dá)陸地，可下船的他腳步不穩(wěn)兀自搖晃，暈船癥狀竟在此時出現(xiàn)，跪地嘔吐不已，滿身穢物讓歹徒直接一腳將他踹入海里，任由手腳受綁的他掙扎著沉入海里后，才笑鬧的拿大魚勾網(wǎng)撈起他。

    怕他逃，歹徒在他脖子及手腳系上鐵鍊，讓他像條狗似的，一動，就會發(fā)出鏗鏘的聲音，甚至一個一個像溜狗似的拉著他顯威風(fēng)，就是要將他的尊嚴(yán)踩在腳底，徹底摧毀他的人格。

    嬉鬧過后，才甘愿將他丟到封閉的房間里囚禁。

    頭幾天，高傲的他拒絕進(jìn)食，不愿在臭氣沖天的房間內(nèi)吃著像狗食般被丟進(jìn)來的食物。

    不能怪他！就算他自以為親民，但自小養(yǎng)成的生活習(xí)慣與禮儀，讓帶點(diǎn)小潔癖的他實(shí)在無法拋開心頭對骯臟惡劣環(huán)境的厭惡，寧愿選擇饑餓，也不愿輕易委曲求全虐待自己。

    咖啡瑛《墨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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