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

    “被朝廷誣陷拋棄，卻被門主所救的可憐人?！?/br>
    君凌云聽著面具人口中，被朝廷誣陷拋棄幾個字，心中一痛。

    為官之人得過且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本應(yīng)是父母官該做的事，卻讓司空玉這個被皇室所傷的人，給代勞了。

    結(jié)果朝廷非但沒認(rèn)識到錯誤，還反過來想要剿滅他們，何其可悲。

    “請吧?！?/br>
    面具人引路，楚云溪知道很快便能見到司空玉了，心中有些激動。

    行到田間，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兒，跑到楚云溪的身邊，揚(yáng)起rourou的小臉。

    “漂亮jiejie，你是哪里來的？可以和我一起玩兒嗎？”

    “我……”

    楚云溪正不知該如何回答，一個婦人閃身而來，朝著四位面具人行了一禮，便抱起孩子閃身而去。

    這不過發(fā)生在一瞬間，讓楚云溪差點(diǎn)兒以為自己是產(chǎn)生了幻覺。

    她晃了晃腦袋，剛走了幾步，又見一半大的孩子，作勢要從三人高的樹頂上跳下來，嚇得三魂去了七魄。這么高跳下來，還不得摔斷了腿？

    “凌云，你快去接住他?！?/br>
    君凌云抬眼看了看那孩子，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有肌rou了，可見是沒少下功夫。

    面具人也是見怪不怪。

    “無妨，摔不著?！?/br>
    楚云溪果然看著那孩子在空中伸展雙臂，凌空踏了幾步，便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還轉(zhuǎn)頭沖他們得意地一笑。

    楚云溪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口。這里的婦人會武，孩子也會武。

    她又側(cè)頭看了眼司琪，就連司琪，都是略有涉獵，原來在場最沒用的，竟然是她自己。

    懷疑人生的楚云溪，只好低垂下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走路。

    不多時，面具人便停在了一個小院兒前，院中擺放著石桌石凳，還有一排木架，曬著一些珍稀草藥。

    面具人竟在此時摘下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君凌云眼眸微晃，原來，是他們！他去南焰國經(jīng)過厲城之時，提醒他林中鬧鬼的同路鏢師！

    走鏢之人，走南闖北，自然不會被人懷疑，這層身份，還真是妙。

    “不知四位怎么稱呼？”

    四人依次抱拳。

    “司上”，“司善”，“司若”，“司水”。

    “水善利于萬物，而不與萬物相爭，好名字?！?/br>
    君凌云這一句見解，倒是讓四人對他的印象都是好了幾分。難得一國太子，還能做到謙遜有禮。對君凌云便也更客氣了幾分。

    “太子殿下，還請?jiān)谠褐猩缘绕?，我們門主，想要單獨(dú)見太子妃一面?！?/br>
    君凌云看了一眼楚云溪，見她點(diǎn)頭，才松開她的手。

    楚云溪心中又是期盼，又是緊張，終于走到房門口，鼓起勇氣，抬手敲了敲門。

    “進(jìn)來?！?/br>
    磁性的聲音響起，時隔多年，依然是那樣沁人心脾。

    楚云溪推門而入，又將門關(guān)上。

    她面前的男子，身形挺立，墨發(fā)披身，著一身白袍，纖塵不染。

    歲月似乎沒有在司空玉的臉上留下過多痕跡，依然是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只是脫了幾分當(dāng)年銳氣。更添幾分灑脫。

    楚云溪想起她跟著先生，一字一句讀書的日子，不由紅了眼眶。

    她鄭重跪拜下去。

    “學(xué)生楚云溪，叩拜先生?！?/br>
    人影靠近，一只手扶上她的胳膊。將她扶起。

    “為師要謝謝你，沒有為師監(jiān)督，也長成了這般優(yōu)秀的人?！?/br>
    楚云溪鼻頭微酸。

    “先生，溪兒如今，是云霄國的太子妃，先生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幫你?！?/br>
    司空玉欣慰一笑。

    “為師只希望你能做好百姓之母。為師見你，不是為了讓你幫我?！?/br>
    他略一停頓，說出了讓楚云溪心顫的話。

    “而是，要與你斷絕師徒關(guān)系，從此，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我的事，你也無需插手。”

    楚云溪不可置信地看向司空玉，可下一瞬，她便反應(yīng)過來，恩師如此做的深意，他恐怕，已經(jīng)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zhǔn)備。

    萬一事情不成，也不想連累于她。恩師他，想要弒君？

    楚云溪定了定心神，忍住差點(diǎn)兒奪眶而出的淚水。

    “先生，您可知，東方匯澤已經(jīng)認(rèn)我做師姐了？您還收了多少入門弟子？不妨都告訴我吧，既然先生不想做先生了，不管有多少師弟師妹們，我這個做師姐的，都會一并罩著?！?/br>
    司空玉無奈搖頭，楚云溪竟比小時候的歪理還要多了。

    “為師精力有限，你只有這一個師弟罷了。”

    “哦，那好吧，以后若是我遇到麻煩了，我定會學(xué)習(xí)先生所教，先去與師弟斷絕關(guān)系，絕不連累于他?！?/br>
    司空玉頓覺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這感覺，他已經(jīng)多少年未曾有過了。

    “溪兒，為師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你也有你要守護(hù)的家人?！?/br>
    “先生也是溪兒的家人?！?/br>
    楚云溪說的理所當(dāng)然。

    “先生，我知道你的痛苦，也知道你內(nèi)心所想，可我有一事，想要告訴先生，先生聽完，再決定要如何做可好？”

    司空玉不覺得，有什么事能抵得了皇帝對司空家犯下的罪孽，能改變他的決定，可楚云溪畢竟是他最在意的弟子。

    “你想說的，是何事？”

    楚云溪微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

    “關(guān)于尹皇后之死。”

    她果然看到司空玉變了神色。

    她知道尹皇后是司空玉心底的傷疤，可她還是得說出來，她不想恩師，誤會尹皇后是冷眼看著司空家族覆滅的。那樣恩師心里會有多痛苦？

    還不如將傷疤揭開，去除膿瘡，再好好愈合。

    司空玉壓抑著聲音的顫抖。

    “她不是，產(chǎn)后大出血而死的嗎？”

    門外院中，君凌云豎起耳朵，細(xì)細(xì)聽著屋里的動靜，可讓他煩躁的是，這么個其貌不揚(yáng)的屋子，竟然是隔音的？

    司善送上茶水。

    “太子殿下，別白費(fèi)力氣了，省著些內(nèi)力，也好回程。”

    君凌云不做聲，只是默默收起內(nèi)力，想著這地方，以后還是不要再帶溪兒來了。

    他正心中焦急，屋門終于打開了。楚云溪又將門從外面關(guān)上，眼眶紅紅。

    第381章 司空玉的決定

    屋內(nèi)，司空玉只輕合了下眼，淚水便順著臉部流暢的線條滾落。

    耳邊反反復(fù)復(fù)，都是楚云溪剛剛說過的話。

    “先生，尹皇后是自愿赴死的，她得知了司空家族覆滅的真相，無法再面對皇上，可她又怕因?yàn)樽约旱木壒剩B累剛出生的兒子被皇帝厭棄。才會，心甘情愿中了蕭貴妃的毒計(jì)?！?/br>
    原來，那個他一直放在心底深處的女子，那個名動京城的女子，至死都還在意著他。他卻沒能為她做些什么。

    司空玉一動未動，內(nèi)心卻在被點(diǎn)點(diǎn)蠶食，痛得無法呼吸。

    司空家全族人的性命，都是他的債。

    在初失親人，痛不欲生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也曾對尹皇后有過埋怨?？伤?，就那么香消玉隕了，讓他的埋怨都沒了著落。

    這二十年來，那張嬌美的面容，時常出現(xiàn)在他的夢境中，讓他不知該記住，還是該忘卻，該愛，還是該恨。

    如今卻告訴他，尹皇后是為司空家贖罪而死，可她有什么罪？太過美好的罪嗎？

    “先生，尹皇后至死放不下的，是她唯一的兒子。求您給凌云一次機(jī)會，一次補(bǔ)償您的機(jī)會。一次與您一起，實(shí)現(xiàn)你們心中所想的機(jī)會。不要與他成為死敵，好嗎？”

    楚云溪所說的話，和司空家當(dāng)年的慘狀，一遍遍在司空玉的腦海中輪轉(zhuǎn)。拉扯著他已經(jīng)成型的計(jì)劃。

    許久之后，那扇屋門才又一次打了開來，司空玉平靜地從屋中走出，白衣墨發(fā)，自有種絕塵之姿。

    司琪見到這位給了她一個家的長輩，忙恭敬行禮。

    “司空前輩?！?/br>
    司空玉微微頷首，將視線落在了君凌云的臉上。

    君凌云的眉眼，像極了尹皇后，司空玉似乎透過他這張英俊的臉，又看到了他深愛的女人。

    君凌云主動問候。

    “晚輩不請自來，叨擾了前輩?！?/br>
    晚輩，君凌云對他以晚輩自居，司空玉的心又軟了三分。也許，溪兒說的是對的，他該給君凌云一次機(jī)會。

    “我不要他的性命，只要他，發(fā)布罪己詔，恢復(fù)我司空家族的名譽(yù)，昭告天下，主動退位，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若他舍不得，我便只能幫他一把?！?/br>
    司空玉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皇帝。可司空玉只愿意用“他”來稱呼，因?yàn)樵谒究沼裥闹?，皇帝早就不配為皇帝了?/br>